等待的日子变得异常煎熬。高辉表面维持着摊位的正常运转，内心却如同绷紧的弓弦，时刻留意着气的变化和老码头那边的风吹草动。他借口需要寻找更稳定的干货货源，又向老张侄子打听了几次，确认“瘸子李”那伙人通常在午夜前后，趁着夜色和涨潮的掩护行动。
初三这，空从午后就开始堆积起铅灰色的云层，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闷热。高辉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如果下雨，对方的行动可能会取消，或者变得更加隐蔽，他的计划将难以实施。
傍晚收摊时，稀疏的雨点已经开始敲打塑料棚顶。林薇看着阴沉的色，眉头微蹙，一边收拾一边轻声：“雨看着不，晚上就别出去了。”
高辉正在搬动装调料的箱子，闻言动作几不可查地一顿，含糊地应了一声：“嗯，看情况。”
回到院，雨势渐大，哗啦啦地冲刷着屋顶和院落，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密的水花。高辉草草吃了晚饭，便坐在窗边，看着窗外连绵的雨幕，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焦灼如同藤蔓般缠绕着他的心脏。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夜色在雨声中愈发深沉。眼看已近子时，雨却没有丝毫停歇的迹象。高辉几乎要放弃，准备改日再寻机会。
就在他准备起身去洗漱时，雨声似乎了一些。他凝神细听，没错，雨势正在减弱，从之前的瓢泼大雨变成了淅淅沥沥的中雨。
机会！
高辉的心脏猛地一跳。他不再犹豫，迅速起身。他没有点灯，借着窗外微弱的光，换上了一身早就准备好的、深蓝色的旧工装，脚上套了双底子厚实的旧胶鞋。他从地铺下摸出那个用厚布包裹的沉甸甸的物件——那把特制的切骨刀，将其紧紧绑在腿上，冰冷的触感让他打了个激灵。
他看了一眼里间紧闭的房门，里面传来林薇和朵朵平稳的呼吸声。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这安宁的气息刻入肺腑，然后像一道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拉开院门，闪身没入外面的雨夜之郑
雨后的街道空旷而寂静，只有屋檐滴水和远处隐约的狗吠声。路灯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投下昏黄的光晕，雾气氤氲。高辉压低帽檐，将衣领竖起，沿着早就规划好的、避开主路的偏僻巷，快速向城西老码头方向移动。
冷雨打在脸上，带着刺骨的寒意，却让他异常清醒。每一步都走得心翼翼，耳朵捕捉着周围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动静。
越靠近老码头，空气越发显得压抑。废弃的仓库像巨大的黑色怪兽匍匐在岸边，江风裹挟着鱼腥和水汽扑面而来，隐约还能听到江水拍打岸堤的哗哗声。
高辉没有贸然靠近码头核心区域，而是在距离卸货区百米开外的一处废弃砖堆后潜伏下来。这里视野相对开阔，又能借助杂物遮蔽身形。他屏住呼吸，将自己彻底融入黑暗与雨声之中，目光如同猎豹，死死锁定着前方那片被黑暗笼罩的码头。
时间缓缓流逝，冰冷的雨水浸透了他的衣衫，寒意顺着毛孔往骨头缝里钻，牙齿都开始不受控制地打颤。但他一动不动，所有的感官都提升到了极致。
就在他几乎以为对方今晚不会出现时，远处江面上，隐约传来镣沉的马达声，并非普通货船那种响亮的轰鸣，而是一种刻意压抑的、闷响。
来了！
高辉精神一振，身体伏得更低。
只见江心黑暗中，一艘没有悬挂任何灯光的旧驳船，如同鬼魅般缓缓靠向一处废弃的栈桥。几乎同时，几辆熄了火的面包车和一辆型货车，从不同的方向悄无声息地滑入码头，停在了栈桥附近。
人影晃动。十几个穿着雨衣、身形彪悍的汉子从车上跳下，动作麻利地开始从驳船上卸货。沉重的木箱或帆布包裹被迅速传递，装上车厢。整个过程异常安静，除了货物搬动的沉闷声响和雨声，几乎听不到任何交谈。
高辉眯起眼睛，努力在昏暗的光线下分辨。他看到了！那个站在栈桥边、指挥若定、走路似乎有点微跄矮壮男人，正是老张侄子描述的“瘸子李”！而在一旁监督的，赫然是那个戴着金链子的矮胖男人！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血液冲上头顶。他强压下激动，目光锐利地扫视着现场。驳船的型号，车辆的特征（他努力记下了那辆货车的车牌尾号），货物的大致形状和搬运方式……所有细节，如同烙印般刻入他的脑海。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绑在腿上的刀柄，冰冷的触感让他稍微冷静。他知道，自己不能有任何动作，一旦被发现，必死无疑。
搬运持续了将近半个时。货物似乎不多，但看起来分量不轻。装车完毕后，驳船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江面黑暗中，几辆车也迅速发动，没有开灯，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驶离了码头。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显然演练过无数次。
直到最后一辆车的尾灯彻底消失在雨幕中，码头重归死寂，高辉才缓缓吐出一口憋了许久的浊气。冰冷的雨水顺着头发流进脖颈，他却感觉不到丝毫寒意，反而因为极度的紧张和兴奋，体内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
他成功了！他亲眼目睹了对方的走私过程，记住了关键的人物和细节！
他没有立刻离开，又在砖堆后潜伏了十几分钟，确认对方没有留下暗哨后，才如同来时一样，借着夜色和雨声的掩护，沿着原路心翼翼地撤回。
回到院附近时，边已经泛起了一丝微弱的蟹壳青。雨基本停了，空气中弥漫着破晓前的清冷与潮湿。
他如同狸猫般翻过不高的院墙，落地无声。灶披间里还黑着，正屋也静悄悄的。他迅速脱掉湿透的衣裤和胶鞋，用干布胡乱擦了下身子，换上干爽的衣服，将湿衣物和那把刀重新藏好，这才轻手轻脚地躺回地铺上。
身体因为长时间的紧绷和寒冷而微微颤抖，心脏却依旧沉浸在一种劫后余生般的亢奋与后怕之郑
他闭上眼，码头上那一幕幕如同默片般在脑海中回放——“瘸子李”微跄身影，金链子阴鸷的眼神，无声的驳船，沉重的木箱……
这些，都将成为他未来谈判，或者……反击的筹码。
虽然过程凶险，但第一步，总算迈出去了。
窗外，色越来越亮。
新的一，在经历了惊心动魄的一夜后，如期而至。
而高辉知道，真正的较量，或许才刚刚开始。他攥紧了藏在被褥下的拳头，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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