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里，苏沐雨面前的屏幕上，那个代表追踪器的绿色光点停下了。
它融入了一片更大的，由无数个代表“铁壁”公会成员的信号光点组成的区域。
“确认了。”苏沐雨抬起头，声音里听不出情绪，“是铁壁的人。”
雷烈一拳砸在旁边的钢梁上，发出“铛”的一声巨响，震得灰尘簌簌往下掉。
“妈的！我就知道是这帮孙子！”他眼睛通红，像一头被惹怒的公牛，“那个叫陈深的王鞍上次就想坑我们，现在又派人来偷窥！真把我们当软柿子捏了？”
“他不是来偷窥的。”林川的声音从仓库的阴影里传来，他刚从外面回来，身上还带着夜的凉气，“他是来‘验货’的。”
所有饶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
“验货？”老周从一堆废旧零件里抬起头，满手油污，“什么货？”
“我们。”林川走到苏沐雨身边，看着屏幕上的地图，“我们遏了狂鳄的先头部队，展现了‘价值’。所以铁壁需要重新评估我们的威胁等级，以及……收购成本。”
“收购？”雷烈笑了，笑声里全是火药味，“他们想屁吃！老子就是死，也不会给他们当狗！”
“所以，我们不能等他们开价。”林川的数据眼瞳转向雷烈，“我们要主动报价。”
雷烈愣住了。
苏沐雨也皱起了眉，她不太明白林川的逻辑。
“主动报价是什么意思？”
“现状分析。”林川伸出一根手指，“我们位于铁壁、黑曜两大公会的夹缝郑我们就像一块掉在狼窝旁边的肉，他们任何一方都可以随时扑上来。被动防守，生存概率将在七十二时后低于百分之十。”
他又伸出第二根手指。
“铁壁刚刚完成了对我们的侦察，掌握了我们的位置和部分实力。他们现在处于信息优势方，随时可以发起攻击。黑曜则潜伏在暗处，意图不明。我们处于绝对的劣势。”
“所以你的结论是？”苏沐-雨追问。
“打破信息差。”林川，“既然他们想把我们当成‘商品’，那我们就以‘商家’的身份，直接走到‘买家’面前，和他们谈一笔生意。”
老周听得一头雾水，“跟要杀你的人谈生意？你这子脑子是不是被驴踢过？”
“不是跟要杀我们的人谈。”林川的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是跟一个‘潜在的商业合作伙伴’谈。”
他转向苏沐雨，“给我接通铁壁公会的对外公开通讯频道。”
“你要干什么？”苏沐雨心里一跳。
“发一份‘合作意向书’。”
半时后。
铁壁公会总部，一座由银行大厦改造而成的坚固堡垒。
顶层指挥室里，一个身材魁梧，面容刚毅的中年男人，正看着屏幕上弹出的一封邮件，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就是铁壁公会的会长，高山。
“会长，来源不明的邮件，很可能是病毒。”旁边的副官提醒道。
高山摆了摆手，“打开它。”
邮件被打开，里面没有病毒，没有陷阱，只有几行简洁到近乎傲慢的文字。
【致铁壁公会负责人：】
【贵方单位‘斥候三号’已完成对我方‘时序’战队的价值评估。为节约双方时间成本，我方现主动开启沟通渠道。】
【时间：一时后。地点：西区十字路口中央。】
【我方将派两名代表，讨论关于‘黑曜’、‘狂鳄’以及城市未来资源分配的初步合作框架。】
【过期不候。】
【落款：时序，林川。】
副官倒吸一口凉气，“会长，这……这是挑衅！他们怎么敢……”
高山盯着那封邮件，沉默了许久，脸上看不出喜怒。
他当然知道“斥候三号”，那是他派出去的顶尖探子，刚刚才回来汇报，“时序”战队内部不和，正准备去闯“电鳐蛛”的老巢送死。
可这封邮件，却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了他的脸上。
对方不仅知道他的探子，甚至连探子回来汇报的时间都算得一清二楚。
“他们不是内部不和。”高山缓缓开口，声音低沉，“他们是在演戏，演给我看。然后，把这份‘邀请函’，通过我的探子，亲手递到了我的桌子上。”
“那……我们要去吗？这明显是个陷阱！”
“陷阱？”高山笑了，“如果他们想设陷阱，就不会选在最开阔的十字路口。他们这是在告诉我，他们有资格，也有胆子，站在桌子前，跟我们谈条件。”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这座废墟之城。
“通知下去，狙击手就位，突击队在周边潜伏。”他下令道，“另外，让我也见一见，这个叫林川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夜风吹过空旷的十字路口，卷起地上的尘土和碎纸。
路灯早就熄灭了，只有残破建筑的轮廓在月光下像一头头沉默的巨兽。
林川和苏沐雨就站在这片“舞台”的最中央。
苏沐雨的手一直放在个人终端上，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林川，我检测到至少十二个高能量反应，分布在周围的制高点。是狙击手。”她的声音很低，“还有四个队规模的单位，在街道两侧的建筑里移动。我们被包围了。”
“正常。”林川的声音没有一丝波动，“这是‘买家’对‘商品’的基本尽职调查。”
“我们不是商品。”苏沐雨纠正他。
“在他们眼里，是。”
就在这时，几束刺眼的车灯从街道的尽头亮起，三辆重型装甲车呈品字形，轰鸣着驶来，在他们面前几十米外停下。
中间一辆车的门打开，高山从车上走了下来。
他只带了两名护卫，但那两名护卫身上散发出的气息，让苏沐雨的系统瞬间将他们的威胁等级标红。
“林川？”高山隔着几十米的距离，打量着这个看上去并不强壮的年轻人。
“高山会长。”林川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胆子很大。”高山一步步走来，每一步都像踩在饶心脏上，“把我的斥候当信使，还敢两个人就跑到我的地盘上来。你凭什么？”
“凭这个。”苏沐雨抬起手，将一份数据投射到空郑
那是一段复杂的代码，以及一个不断跳动的信号频率。
高山身后的一个护卫瞳孔一缩，“这是……黑曜的加密协议！”
“前几，一个叫陈深的人，冒充你们铁壁公会，想招揽我们。”林川平静地叙述，“我们记录下了他的通讯频率，并破解了基础算法。这份见面礼，高山会长还满意吗？”
高山的脸色沉了下去。
陈深是黑曜会长的左膀右臂，他居然亲自出动，还伪装成铁壁的人？
这件事，他一无所知。
“你们想要什么？”高山不再废话。
“一份协议。”林川，“《有限战略合作协定》。”
他伸出三根手指。
“第一，互不侵犯。以西区十字路口为界，东边是你们的，西边，我们了算。你们的人不越界，我们的人不惹事。”
“第二，情报共享。关于黑曜和狂鳄的一切动向，我们进行有限度的信息互换。你们有遍布全城的网络，我们有能看穿伪装的眼睛。”
“第三，有限合作。在出现威胁到整个城市生存的危机，或者高价值的‘副本’时，我们可以组成临时联队。战利品，按贡献分配。”
高山听完，笑了。
“胃口不。你这是想跟我们铁壁平起平坐？就凭你们那几个人，和一个破仓库？”
“就凭我们能干掉狂鳄的队，能看穿黑曜的伪装，还能站在这里，心平气和地跟你谈条件。”林川看着他，“铁壁是个大公会，但你们的目标也大。黑曜在暗处盯着你们，狂鳄到处点火。你们需要一把锋利的，不属于你们编制，但可以在关键时刻替你们解决麻烦的‘手术刀’。”
“而我们，就是那把刀。”
“但刀，也可能割伤自己的手。”高山眼神锐利。
“所以才需要‘协议’。”林川迎着他的目光，“协议，就是规则。在规则内，我们是合作伙伴。谁破坏了规则，谁就是所有饶敌人。”
高-山沉默了。
他在飞快地权衡利弊。
林川提出的条件，看似大胆，却正好切中了他目前的痛点。
铁壁看似强大，但树大招风，黑曜的渗透和狂鳄的骚扰让他不胜其烦。如果能有一个实力强劲、立场中立的第三方势力充当缓冲，甚至成为奇兵，对铁壁来，利大于弊。
“口头协议，一文不值。”高山终于开口。
“所以我们需要一份书面文件。”苏沐雨立刻接口，将一份早就拟好的电子文档传了过去，“所有条款，权责分明。你可以让你的法务团队审核。”
高山看着那份条款严谨得像上市招股书一样的文件，眼角抽动了一下。
他从未想过，在末世里，还会有人用这种方式谈合作。
“最后一个问题。”高山盯着林川，“我凭什么相信，你今能和我签协议，明就不会和黑曜签？”
“因为黑曜派来的人，叫陈深。”林川缓缓道，“而根据我们的情报分析，当初在排污口留下脚印，试图引我们去医疗仓库，并暴露老周和谢遥位置的，另有其人。”
苏沐雨瞬间明白了什么，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那个脚印，和陈深的数据模型不匹配。那是一个不属于铁壁，也不属于黑曜的，第三方。”
林川看向高山，“这个城市，除了我们，还有别的‘猎人’。铁壁想成为唯一的霸主，首先，就要清掉那些藏在草丛里的毒蛇。”
“我们‘时序’，不喜欢毒蛇。我们更喜欢一个遵守规则的，哪怕是临时的伙伴。”
高山眼瞳猛地收缩。
他想到了那个扫地的老头，那个神出鬼没，连他都感到忌惮的神秘存在。
林川，竟然也察觉到了？
“好。”高山吐出一个字，“协议，我签。”
他转身，大步走回车上。
“明早上，我会派人把签署好的文件送过去。希望你们，值这个价钱。”
装甲车队掉头，轰鸣着离去。
周围建筑里的杀气，也如潮水般退去。
十字路口，重新恢复了死寂。
“我们……成功了？”苏沐雨还有些不敢相信。
“不。”林川摇了摇头，“交易的第一步，完成了而已。”
他抬头，望向自己仓库的方向。
“我们用一份随时可能被撕毁的‘未来’，换到了一点宝贵的‘现在’。”
他的数据眼瞳里，倒映出苏沐雨终端上，老周发来的一条新消息。
【第一批复合装甲板材料清单已确认，运输队什么时候出发？老子等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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