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三刻，日光勉强穿透层云，给肃穆的皇宫镀上一层苍白的金边。养心殿内，景帝独自站在巨大的大夏疆域图前，目光深沉。萧逐渊的密奏已被他反复看了三遍，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击在他的心头。
“青蚨……端敬皇贵妃……西山火药……”他低声咀嚼着这些词，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先太子早逝的疑云，自己当年莫名重病的旧事，祭大典前的晕厥……无数被岁月尘封的片段在此刻串联起来，勾勒出一场跨越十余年、针对皇权的恶毒阴谋。而幕后黑手，竟可能与那个曾经笑靥如花、却最终香消玉殒的女人有关！
一股混杂着震怒、痛心与后怕的情绪在他胸中翻涌。他猛地转身，声音如同结了冰：“李德全！”
一直如同影子般侍立在侧的内侍监大总管立刻躬身：“老奴在。”
“传朕口谕，”景帝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召辅国公、兵部尚书、京畿大营都督即刻入宫议事。另，命皇城司指挥使暗中调集所有可靠人手，候命。”
“老奴遵旨。”李德全心头一凛，知道有惊动地的事情要发生了，不敢有丝毫怠慢，快步退下安排。
不到一个时辰，被紧急传召的几位重臣便齐聚养心殿偏殿。当他们从景帝口中得知西山望北峰可能藏有大量火药及“青蚨”逆党时，无不骇然失色。
“陛下！逆党猖獗至此，竟敢在京畿重地私藏如此数量的火药，其心可诛！臣请旨，即刻派兵围剿，踏平望北峰！”京畿大营都督赵崇是个火爆性子，当即出列请命。
兵部尚书杨文则更为老成持重，沉吟道：“赵都督稍安勿躁。西山地形复杂，望北峰更是易守难攻。逆党既然选择簇作为巢穴，必有倚仗。贸然强攻，若逼得他们狗急跳墙，引爆火药，后果不堪设想。”
“杨尚书所言极是。”萧逐渊的父亲，辅国公萧远山沉声开口，他虽已年迈，但目光依旧锐利，“需得谋定而后动。既要雷霆万钧，犁庭扫穴，也要防止其困兽犹斗，造成巨大破坏。”
景帝端坐龙椅，静静听着臣子的争论，目光最终落在一直沉默的萧逐渊身上：“逐渊，你亲历探查，有何良策？”
萧逐渊上前一步，躬身道：“回陛下，臣与内子商议，以为当三路并进。”他将之前与时若分析的“明棋”、“暗箭”、“稳内”三策详细陈述，条理清晰，思虑周详。
“……故此，臣建议，明面上由京营出动，以‘搜捕江洋大盗’或‘演练山地战法’为由，大张旗鼓封锁西山，形成高压态势，震慑逆党，使其不敢轻举妄动，同时切断其外逃之路。暗地里，则派遣绝对精锐的股部队，携带特制装备，由熟悉地形者带领，秘密潜入，执行核心破坏与斩首任务。与此同时，京城内部需立即行动，按名单控制所有已查明的渗透人员，确保京城不乱，防务稳固。”
景帝听罢，眼中闪过赞许之色，萧逐渊的谋划，正合他意。“准奏！”他斩钉截铁道，“赵崇！”
“臣在！”
“命你即刻调动京营两万精锐，以演练为名，封锁西山所有出入口！没有朕的手令，一只鸟也不许飞出来！但未得朕进一步旨意，不得擅自攻山！”
“臣领旨！”
“杨文！”
“老臣在！”
“立刻拟旨，以述职、调防等名义，将名单上所列之军中将领、皇城司周奎等人，即刻控制，暂夺其权，严密看管！若有异动，格杀勿论！”
“老臣遵旨！”
“萧逐渊！”
“臣在！”
“朕授你临机专断之权，统筹此次‘暗箭’行动！皇城司暗卫及你麾下‘影卫’，皆由你调遣！务必要在逆党反应过来之前，摧毁其火药库，擒杀首恶‘玄鸟’！”
“臣，定不辱命！”萧逐渊单膝跪地，声音铿锵，如同金石交击。
一道道命令如同无形的雷霆，从养心殿发出，迅速传遍京城各个角落。京营兵马开始调动，沉重的脚步声和马蹄声打破了京城的平静，一股山雨欲来的紧张气氛弥漫开来。
辅国公府内，气氛同样凝重而忙碌。
萧逐渊与刚刚休息了两个时辰的严锋等人再次齐聚书房。时若将准备好的解毒丹、迷烟以及几种应对火药的特殊药粉分发给即将出发的影卫。
“这些药粉撒在火药附近，或可延缓其燃烧爆炸，但效力有限，主要还需靠水浸、沙埋等常规手段。”时若仔细叮嘱着，眼中满是担忧，“一切心。”
“夫人放心，属下等必定全力以赴！”严锋等人抱拳，眼神坚定。
萧逐渊看着眼前这些即将深入虎穴的忠诚部下，沉声道：“记住，你们的首要任务是找到并控制火药库，不惜一切代价阻止其被引爆！其次才是擒杀‘玄鸟’。若事不可为，以保全自身和破坏为首要！我要你们大部分人，都给我活着回来！”
“是！爷！”众人齐声应道，声音不大，却带着视死如归的决绝。
萧逐渊又详细布置了潜入路线、联络信号、应变方案等细节，直到确认所有人都明确了自己的任务。
皇城司，地下校场。
三百名精心挑选的暗卫与一百名最顶尖的“影卫”已集结完毕。他们黑衣蒙面，只露出一双双在昏暗光线下闪烁着精光的眼睛，如同四百尊沉默的杀神。空气中弥漫着兵器保养油的淡淡气味和一种无形的肃杀。
萧逐渊站在点将台上，目光扫过下方鸦雀无声的队伍。他没有多余的废话，声音清晰而冰冷地传遍校场：
“逆党‘青蚨’，盘踞西山，私藏海量火药，意图颠覆社稷，祸乱京城！陛下有旨，犁庭扫穴，刻不容缓！”
“尔等，嫩国最锋利的刃，最坚固的盾！今夜，便是你们斩妖除魔，报效君国之时！”
“目标，西山望北峰！任务，摧毁火药库，擒杀贼首‘玄鸟’！”
“告诉我，你们可有信心？”
“有！有！有！”低沉而整齐的吼声在校场内回荡，震得墙壁上的火把都微微摇曳。
“好！”萧逐渊拔出腰间佩剑，剑尖直指西方，“出发！”
四百道黑影，如同决堤的洪流，悄无声息地涌出皇城司，利用对京城街巷的熟悉，分成数股，避开京营兵马调动的主要路线，如同幽灵般向着西山方向潜行而去。
夕阳西沉，暮色渐合。京营的两万大军已然到位，火把如龙，将西山外围照得亮如白昼，旌旗招展，鼓角相闻，营造出大军压境的强大威慑。而在这明晃晃的阵势之下，那四百名精锐，则如同渗入沙地的水银，借着最后的光与逐渐浓重的夜色，沿着严锋他们探明的隐秘路径，向着望北峰顶，那座如同巨兽般匍匐的古塔，悄然逼近。
京城之内，一场无声的清洗也在同步进校数名军中将领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解除职务，“请”去“述职”；皇城司副指挥使周奎在换岗时被突然控制；宫内的芸香，也被李德全以“太后需要绝对静养”为由，调离了长乐宫，实则软禁起来。
一张针对“青蚨”的罗地网，已然在京城与西山同时撒下。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座夜色笼罩下的孤峰。是“青蚨”束手就擒，还是困兽犹斗，引爆那足以震动京城的火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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