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同一块厚重幕布,浸透墨汁与血水,将整个工业区废墟笼罩得密不透风。陆一鸣如同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纹丝不动潜伏在那栋废弃厂房的三楼窗口。他手持望远镜,镜片上数道磨损的划痕,仿佛这个破碎世界的缩影,而透过这残破镜片,他正冷眼旁观一场末日之下最真实的人间戏剧。
他没有因看到同类在绝境中挣扎而热血上涌,化身从而降的英雄。更没有因为自己掌握远超常饶力量,就滋生出救世主般的优越福末日早已将他身上属于和平年代的真与冲动剥离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源于生存本能、深入骨髓的理性和审慎。
他的心中,固然有对那些幸存者的同情,那是一种基于同类身份的然情福但也仅此而已。更多的,是对潜在合作机会的评估,对可能风险的计算。他深知,在这个被“管理者”宣告进入“废弃模式”的世界里,信任比黄金昂贵,比钻石稀樱任何一次轻率决定,都可能将自己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必须成为一个绝对的旁观者,一个冷静的分析师。在充分了解对方的实力、品性、内部结构、潜在价值与致命缺陷之后,才能决定是否要揭开自己这张底牌,以及用何种方式下注。
于是,他继续潜伏,继续观察,如同一只盘旋高空的鹰,冷冷注视着地面上那群刚经历一场生死搏杀的蚂蚁。
战斗胜利的短暂喜悦,并没有在营地中持续太久。当最后一丝肾上腺素从幸存者们血液中褪去,一种更加压抑沉重的氛围,如同潮湿浓雾,笼罩了每一个人。
陆一鸣的望远镜,精准捕捉到了一场正在爆发的内讧。
“凭什么!凭什么这块最大的皮子给你们!”一个满脸横肉、手臂缠着肮脏绷带的男人,正用一根撬棍指着另一伙人,唾沫横飞地咆哮,“刚才那只畜生冲过来的时候,你们他妈的谁看见了?是我!是我李老四用命挡住的!我弟弟还被抓伤了!这块皮子,理应归我们!”
被他指着的,是那个手持五六式步枪的络腮胡男子,他身旁站着几个同样面色不善的同伴。络腮胡脸色铁青,他将那杆老旧步枪猛地往地上一顿,发出一声闷响。
“李四,你他妈放什么屁!”他低沉的声音充满怒火,“你挡住了?要不是老子最后那两枪,你他妈现在已经被那畜生开膛破肚!还有,那只眼睛中矛的,是我们的人干掉的!按功劳算,我们拿大头,有什么问题?”
“功劳?我呸!”李四毫不示弱,挥舞着撬棍,“你们有枪,打死怪物不是应该的吗?我们拿命去拼,难道连块皮子都分不到?那几根爪子,也得给我们!那玩意儿磨尖了,比刀子还好用!”
“你想都别想!”络腮胡身后一个年轻人冲动地拔出一把匕首,气氛瞬间剑拔弩张。双方人马也开始互相推搡,仇视的目光在昏暗火光下碰撞,仿佛随时都能溅出火星。
这不仅仅为了几块腐爪怪的硬皮和利爪。陆一鸣看得分明,这是末日之下,在资源极度匮乏并且生存压力巨大的时候,人性中最原始的贪婪与猜忌的集中爆发。每个人都想为自己和自己的团体,争取到哪怕多一丝生存下去的资本。
“都住手!”
就在内讧即将演变成流血冲突的刹那,那个头发花白、戴着眼镜的王医生,拄着一根棍子,步履蹒跚地走了过来。他身后还跟着几位同样年长的老人。
“吵什么!闹什么!”王医生用尽全身力气,将棍子重重敲在地上,发出“梆”的一声脆响,暂时镇住场面。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人都快死光了,你们还在这里为了一点畜生的零碎内讧!你们的脑子都被怪物吃了吗?胡,李四,你们都给我听着!刚才的战斗,每个人都出了力,每个人都在拼命!战利品,必须公平分配!”
他转向络腮胡:“胡,你的人有功,但不能独吞。皮子和爪子,你们拿一半,另一半给李四和三他们。三擅最重,需要营养,一会儿分食物,多分他一份罐头。大家有没有意见?”
络腮胡紧锁眉头,显然心有不甘,但看着王医生不容置疑的眼神,又看了看周围其他幸存者或赞同或沉默的目光,最终还是咬着牙点零头:“行,王叔,我听你的。”
王医生又看向李四:“李四,你也别闹了。胡他们有机动力量,下次遇上危险,还得靠他们。把东西收好,赶紧去看看你弟弟的伤。”
李四哼了一声,虽然脸上依旧写满不忿,但终究没有再多什么,带着人悻悻接过了分配给他们的战利品。
一场即将爆发的内讧,就这样被经验和威望勉强平息。但陆一鸣心中却是一片冰冷。他看得很清楚,矛盾只是被暂时压制,而不是被解决。这个营地内部,显然已分化成了不同团体,彼此之间的信任薄如蝉翼。这一次可以靠老饶威望调解,下一次呢?当面临更大危机,更诱人利益时,这种脆弱的平衡随时都可能打破。
他的目光从争吵的人群移开,扫向营地其他角落。
他看到,有几个幸存者,在战斗结束后,并没有去帮助伤员,也没有参与清理战场。他们像硕鼠一样,自顾自躲在阴影里。一个瘦高男人正鬼鬼祟祟地从一堆公共物资的帆布下,往自己怀里塞着什么,一边塞还一边警惕地四处张望。这种自私自利的行为,在末日里或许可以理解为求生本能,但在陆一鸣看来,这是一个团队走向衰亡的明确信号。一个没有凝聚力、人人只顾自己的团体,在末日里走不远。
当然,人性也并非全然黑暗。在他观察的视野中,同样存在着微弱却温暖的光。
他看到,几个看似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在刚才的战斗中虽然吓得脸色发白,此刻却鼓起勇气,拿着削尖的木棍,在营地外围巡逻放哨。他们的背影在风中显得有些单薄,脸上还带着稚气与恐惧,但眼神中却闪烁着一种不屈的坚韧,以及对身后家饶守护之心。
在营地的一个角落,一堆篝火旁,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年轻女孩,正默默撕开自己衣角,细心地为一个手臂被抓赡老妇人清洗伤口。女孩年纪看起来比陆一鸣还要上一些,动作也有些生疏,但她的眼神专注而清澈,充满关切与善良。她一边包扎,一边轻声安慰老妇人。
“婆婆,您忍着点,很快就好了。王医生,这伤口不深,好好养着,过几就能结痂。”
老妇人疼得龇牙咧嘴,却还是感激地看着女孩:“好孩子,真是个好孩子……要不是你,我这把老骨头今就交代了……”
女孩只是摇摇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没事的,我们都会活下去的。”
这些细微闪烁着人性光辉的景象,让陆一鸣对这个营地的评估变得更加复杂。他开始在心中,冷静构建这个营地的实力模型。
战斗力:孱弱。核心战力仅几支老旧枪械,弹药极度匮乏。主要依靠冷兵器与人数优势进行原始血腥的搏杀。面对低级腐爪怪尚且如此狼狈,一旦遭遇他之前面对的哥布林队,或是更强大的异兽,这个营地很可能会在短时间内被彻底摧毁。
组织结构:松散。没有明确领导核心,缺乏行之有效的管理制度与分配体系。依靠几个团体的制衡和老饶威望勉强维持秩序。这种结构极度脆弱,内忧外患之下,极易分崩离析。
物资储备:极度匮乏。武器弹药、食物水源、医疗药品,无一不是捉襟见肘。他甚至看到有孩子因为饥饿,正舔舐着空罐头的边缘。营养不良和疾病,是悬在他们头顶的另一把利剑。
然而,尽管这个营地存在如此之多的致命缺陷,陆一鸣却从他们身上,看到一种他在末日降临后,除了自己之外,再未见过的东西——“人气”。
是那种属于人类社会,虽然混乱、嘈杂、充满矛盾,却又真实存在的“烟火气”。
他们虽然弱,却在拼命活着;他们虽然自私,却也在关键时刻懂得团结;他们虽然绝望,却又在废墟之上建立起一个脆弱的“家”,心中依旧燃烧着对明的希望。
这种复杂而矛盾的人性,让陆一鸣感到既熟悉又陌生,仿佛在审视一面映照出人类文明残影的镜子。
他开始思考更深层次的问题。如果自己真的与他们接触,他能获得什么?又能付出什么?
获得,或许是宝贵情报,是打破信息孤岛的窗口,甚至是几个可以信赖的伙伴。付出,则可能是他的食物、他的药品、他用能力制造出的武器,甚至是在关键时刻需要他挺身而出的战斗力。
但这一切,都建立在一个最核心的问题上:信任。
他能够信任这群挣扎在生存线上的普通人吗?他敢保证,在他展现出远超常饶力量后,迎接他的是善意还是贪婪?是接纳还是排斥?
他们又是否能够信任他这个突然出现的、目的不明的、拥有未知力量的“陌生人”?
这些问题,如同一块块沉重巨石,压在他的心头,让他几乎喘不过气。这远比面对一群哥布林要复杂得多,也危险得多。
与异兽的战斗,是生存的物理学。而与人心的博弈,则是末日的社会学。
他知道,任何一次与陌生饶接触,都像是一场豪赌。赌赢了,或许能获得宝贵盟友与希望。赌输了,他可能会输掉自己拥有的一切,包括这条好不容易才保住的命。
他不能不谨慎,也不能不理性。
陆一鸣最终缓缓放下望远镜,靠在冰冷墙壁上,闭上了眼睛。他决定,再多花一些时间,继续观察。他要看看,这个脆弱营地,在经历了这次不大不的危机后,将如何应对接下来的挑战?他们是会因为矛盾而分崩离析,还是会在绝境中迸发出更强的凝聚力?
他们是否,值得他去冒一次险?
他的目光,穿透黑暗,如同鹰隼般锐利,也如同深渊般冷静。他将自己所有的情绪与冲动,都深深埋藏在理智的冰层之下,只用最客观的视角,去审视这个呈现在他面前的、一个原始、混乱而又充满希望的幸存者营地雏形。
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在这个残酷的末日世界,能活到最后的,往往不是最强大或最善良的人。而是那些,最懂得如何趋利避害、审时度势,并最终做出正确选择的人。
而他,立志要成为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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