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品烟客
再临废圃，沈砺心境已截然不同
修为晋升炼气六层，灵识感知更为敏锐。他更能体会到这片废圃的不凡，空气中流淌的沉厚地气，以及脚下那片土地深处蕴含的、与自己煌阳之气隐隐呼应的奇异生机。
朱管事依旧那副懒散模样，靠在木屋门口晒太阳，眯着眼，仿佛对沈砺的到来毫无察觉。
但沈砺走近时，他眼皮都未抬，便含糊地哼了一声：“啧，六层了？速度倒是没给老子丢人。”
沈砺心中一凛，恭敬行礼：“全赖朱老此前成全，弟子方能有些许进步。”
“少拍马屁。”朱管事嘬了口烟，慢悠悠吐着烟圈，“修为是有零样子，但光境界高有屁用？让老子看看，你那点煌阳之气，摆弄出什么新花样了没？”
他看似随意，实则是在考较沈砺这段时间的修行成果，尤其是对煌阳之气的掌控。
沈砺心领神会，也不多言。他深吸一口气，右掌缓缓抬起，体内那轮如同太阳般的煌阳气旋微微一震，一股精纯凝练的煌阳之气顺着手少阴心经流转而至。
他并未将其化作气芒射出，而是极力压缩、约束于掌心方寸之间！
嗡… 空气中响起细微的嗡鸣，温度骤然升高。
只见沈砺的掌心之上，一缕淡金色的火苗凭空窜出，随即迅速凝实、变色，由金转白，最终化作一团婴儿拳头大、呈现出一种稳定燃烧的白炽状态的火焰！
这团白炽火焰不再是以往那种暴烈张扬、难以持久的形态，而是无比稳定、内敛，仿佛一件精致的艺术品悬浮于他掌心之上，静静地燃烧，散发出纯净而恐怖的灼热能量，将周围的光线都吞噬得微微扭曲。
煌阳之火！而且是初步具备了“器火”特征的、可控的煌阳之火！
为了凝聚并维持这团火焰，沈砺额头已然见汗，灵识高度集中，对灵力的掌控力发挥到了极致。这远比他激发指力或护体罡气要困难得多。
朱管事原本懒散的目光，在看到这团白炽火焰的瞬间，骤然凝固了！
他嘴里的烟杆甚至都忘了抽，烟雾袅袅散开。那双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那团稳定燃烧的白炽火球，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足足过了三四息，他才猛地吸了一口烟，结果被呛得连声咳嗽：“咳…咳咳…妈的…”
他抹了把呛出来的眼泪，再看向沈砺时，眼神已经完全变了，那里面没有了之前的随意和考较，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惊讶和审视。
“好子…”朱管事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和震动，“这才几…你竟然…竟然摸到了‘凝火为器’的门槛？！”
凝火为器，乃是炼器、炼丹的基础，也是对火焰之力掌控到一定程度的标志。通常需要特定的法门和长年累月的练习方能初窥门径。而沈砺，仅凭自身摸索和煌阳之气的特殊性，竟在炼气六层就初步做到了！
这其中的难度和代表的潜力，朱管事再清楚不过。
沈砺维持这团火焰近十息后，感觉灵力和灵识消耗巨大，便缓缓散去火焰，脸色略显苍白，但眼神明亮：“弟子愚钝，仅是初步尝试，尚无法持久，更谈不上用以炼器炼丹。”
朱管事盯着他，像是看什么怪物一样，半晌才咂咂嘴：“妈的，老子当年在你这个年纪…呸！跟你这子比什么！”
他似乎有些受打击，但又隐隐带着一种捡到宝的兴奋。他围着沈砺转了两圈，上下打量着：“看来…那冰火锻脉，给你的好处比老子想象的还大。你这煌阳之气的品质，恐怕比古籍中记载的还要纯粹几分…”
他忽然停下脚步，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子，你这手控火的能力，还有谁知道？”
沈砺摇头：“弟子一直在院中独自修炼，方才也是第一次在朱老面前施展。”
“很好！”朱管事重重点头，“记住，除非生死关头，否则绝不要轻易在外人面前显露你这手控火的能力，尤其是这‘煌阳之火’的本质！否则，惹来的麻烦恐怕比暗殿还大！”
沈砺心中一凛，郑重应下：“弟子明白。”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他懂。更何况是如此特殊的火焰。
朱管事沉吟片刻，似乎在做什么决定。最终，他咬了咬牙，从怀里摸索了半，掏出一块非金非玉、触手温凉、颜色暗沉的令牌，上面刻着一个古体的“膳”字，背后还有一些模糊的云纹。
他将令牌扔给沈砺。
“拿着这个。”
沈砺接过令牌，有些疑惑：“朱老，这是？”
“膳堂大库的临时通行令牌。”朱管事吐了口烟，淡淡道，“老子早年帮那边处理过一批炼废的药渣，他们欠我个人情。凭这个，你可以进去挑选一件…嗯，算是‘残次品’的炼器炉鼎。”
炼器炉鼎？沈砺一怔。
“看什么看？”朱管事瞪了他一眼，“难道你想一直用手掌搓火玩？要想真正掌控锤炼你的煌阳之火，熟悉火性，没有一个像样的炉鼎怎么行？真正的炼器师，都是在无数次控火锻材中磨练出来的！”
“可是…弟子并无炼器法门…”
“谁让你现在就去炼器了？”朱管事没好气道，“老子是让你去找个结实耐烧的炉鼎，用来当‘烧火棍’！每用你的煌阳之火去煅烧它，控制火候，感受火性，什么时候你能在那炉鼎上随心所欲地铭刻出花纹而不过度损伤鼎身，就算你初步合格了！”
沈砺顿时恍然大悟！这是用一种近乎奢侈的方式，来锻炼他对火焰的极致控制力！寻常炉鼎根本承受不住煌阳之火的长时间煅烧，唯有那些炼器师使用的、材质特殊的炉鼎，即便是残次品，才能勉强胜任此法！
此法门看似笨拙，却直指核心——控火！
“多谢朱老指点！”沈砺心中喜悦，这无疑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修炼法门。
“先别高兴太早。”朱管事泼冷水，“膳堂大库那帮家伙抠搜得很，好东西绝不会放在明面上。你能淘到什么货色，看你自己的眼力和造化。还有，煌阳之火煅烧炉鼎，消耗极大，你若不想被吸成人干，最好备足补充灵力的丹药。”
沈砺点头记下，这确实是个问题。看来，赚取贡献度兑换丹药，又成帘务之急。
“至于暗殿和赵虎那边…”朱管事眯起眼，声音压低了些，“你最近风头出得不少，又突破了修为，恐怕已经引起了一些注意。暂时不要再主动去探查，静观其变。蛇不出洞，如何打七寸？”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道：“有时候，你自己，就是最好的鱼饵。但前提是，你这鱼饵得有足够的力量，别真被一口吞了。”
沈砺目光一闪，明白了朱老的意思。以静制动，引蛇出洞。
“弟子谨记。”
又交代了几句关于控火修炼的注意事项后，朱管事便不耐烦地挥手赶人。
沈砺握着那枚沉甸甸的令牌，再次躬身行礼，离开了废圃。
他没有返回竹韵院，而是径直朝着外门膳堂的方向走去。
既然有了目标，那便无需犹豫。
膳堂大库，位于外门膳堂后方一片独立的区域，由高大的石墙围着，有专门的执事弟子看守。
出示了朱管事给的令牌后，看守弟子检查了一番，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还是放行了。
大库内部空间极大，堆满了各种物资：成山的灵米、风干的妖兽肉、密封的酒坛、各种品级的调料，以及…堆放在角落里的许多布满灰尘、残缺不全的厨具、器皿，其中就包括一些看起来黑漆漆、样式古拙的炉鼎。
这些便是所谓的“残次品”，大多是炼制失败或年代久远灵性流失的器物，膳堂懒得处理，便堆积于此。
空气中弥漫着各种复杂的气味。
沈砺灵识散开，仔细地在一堆“废品”中搜寻着。
大部分炉鼎确实毫无灵性，锈迹斑斑，甚至破裂不堪。
突然，他脚步一顿。
在角落一个堆满破锅烂铁的最下方，他感应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沉凝厚重的土火双属性波动！
他心翼翼地将上面的杂物搬开，最终挖出了一尊不过尺许高、通体呈暗黄色、三足两耳、造型古朴浑厚、表面覆盖着厚厚油污和灰尘的鼎。
这鼎一条鼎足似乎有些歪斜，鼎身一侧还有一道细微的裂纹，灵光黯淡，显然受损严重，被遗弃于此不知多久。
但沈砺掌心那缕煌阳之气，却在靠近它时，微微雀跃起来。
就是它了！
虽然残破，但其材质绝对不凡，足以承受煌阳之火的煅烧！
正当他准备拿起这鼎去登记时，大库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和谈话声。
“…师兄放心，那批新到的‘赤精米’已经入库，绝对都是上等货色…”
“嗯，此番招待内门来的几位师兄，绝不能怠慢…咦？此时怎会有人在此？”
沈砺抬起头，只见两名身着膳堂执事服饰的弟子走了进来，其中一人赫然是炼气七层的修为。两人看到沈砺在此，都有些意外。
而当那名炼气七层的执事弟子目光落在沈砺手中那尊沾满油污的暗黄鼎时，眼中骤然闪过一抹极其细微的惊疑之色！
虽然那抹惊疑瞬间便被他掩饰下去，转而化为寻常的询问：“这位师弟面生的很，来此何事？”但如何能瞒过灵识敏锐的沈砺？
沈砺心中猛地一凛。
这尊看似废品的炉鼎…难道另有玄机？ 而且，此人反应如此迅速且刻意掩饰…
这膳堂大库，这偶然的相遇，似乎并非看起来那么简单。
暗流，果真无处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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