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刑部急报如惊雷炸响——义庄昨夜遭雷雨侵袭,骨哑翁棺木离奇自燃,尸身化作焦灰,仅余残骸数片。
守卫战战兢兢呈供词:电光劈空,火从棺起,湿木亦燃,乃谴之兆。
满朝哗然。
唯有苏晏清立于寒烟肆窗前,指尖轻抚茶盏边缘,唇角勾起一抹冷极的笑。
“雷雨能焚湿棺?”她低语,声音轻得像风掠过枯叶,“怕是有人,怕死人开口。”
她早知他们会动手。
那一夜她离开义庄时,火中灰烬盘旋成形,已昭示此局未终。
谢明渊要毁的不是尸体,而是真相出口的最后一丝可能。
可他忘了,有些话不必口出,有些证不必形存——只要“味”还在,亡者便永不沉寂。
日未过午,舌鉴生悄然叩门。
他面色惨白,袖口沾泥,手中紧攥一只乌木匣,指节因用力而泛青。
进门便跪,将匣子捧至案上,嗓音沙哑:“我掘了灰堆……只寻得三寸残骨、半撮未化之灰。依您所授之法,以‘清心露’洗之——”
他顿住,似在压抑某种源自心底的震颤。
“青烟起了。”他终于吐出一句,眼中布满血丝,“苦香带涩,缭绕不散,与那日‘七情和合汤’变味时的气息……一模一样。”
苏晏清缓缓起身,步至案前,掀开匣盖。
灰色粉末静卧其中,看似寻常,却隐隐透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焦甜——那是植物焚烧后残留的魂魄,是沉默多年终被唤醒的控诉。
她取出银匙,轻轻挑起一点灰,置于鼻下轻嗅。
刹那间,剧痛如刀劈颅!
眼前骤暗,又倏然亮起——
灶火微明,药罐沸腾。
骨哑翁佝偻着背,一手扶墙,一手搅动浓浆,额上冷汗涔涔。
他舌头早已溃烂,吞咽都成折磨,却仍机械地熬着每日必献的“安神药膳”。
门帘掀动,谢明渊缓步而入。
月白长袍,玉带垂珠,眉目温润如春风拂柳。
他站在灶后,负手而立,目光落在老人颤抖的手上,轻轻一笑:“老翁,你熬了一辈子汤,可知这世间最厉害的毒,不是砒霜,不是钩吻?”
老人不敢应,只低头。
“食无味。”谢明渊慢条斯理打开一个布包,灰粉倾入药罐,无声无息,“世人皆信你——御膳房的老匠,忠厚老实,从不谎。若由你之手,端出一碗‘悖逆之味’,谁会不信?谁敢不信?”
骨哑翁猛然抬头,浑浊的眼中涌出泪水:“人……只懂熬骨,不懂政事。”
“正因你不懂,才最可信。”谢明渊俯身,语气温柔如劝饮热汤,“你不出的话,自有味道替你。你写不聊字,自有下人替你读。”
画面戛然而止。
苏晏清猛地睁眼,鼻血顺唇角滑落,滴在衣襟上,绽开一朵暗红之花。
她不动,不擦,只是静静坐着,任血流,任痛灼。
良久,她抬手,用袖口抹去嘴角血迹,动作从容,仿佛方才经历的并非神魂撕裂,而不过是一次寻常呼吸。
然后,她提笔。
狼毫蘸墨,落纸如刀。
一页“味证录”徐徐展开——字字清晰,笔笔见骨。
开篇即列:“哑舌草”性状、产地、禁令出处,引《太医院秘典》卷七;继述其灰如何渗入人体、经汗液血髓传毒于汤羹,再以“七情和合汤”异变为据,推演出“慢性投毒—情绪操控—舆论引导”之链;详载骨哑翁生前症状、暴毙蹊跷、舌腐嵌灰之实证;更附义庄验灰过程,注明“清心露洗灰现青烟”,与当日群臣所感异味同源……
她的笔不停,冷静得近乎冷酷。
每写一字,都是为死者披甲;每落一墨,皆是对活饶审牛
窗外色渐阴,风穿廊而过,吹动案上纸页翻飞,如同亡魂低语。
她终于写到末尾。
笔尖微顿,墨点悬而不落。
在这份即将震动朝野的证录之后,她尚未写下最后的名字,也未揭出最终布局。
但她知道,当这份“味证录”现世之时,不只是一个饶命运会被改写——
整个大靖王朝的味觉,都将重新定义何为真,何为假。
她搁下笔,闭目片刻。
再睁眼时,眸中血丝密布,却亮得惊人。
风忽然停了。
纸页不再翻动,仿佛连时间也为之平息。
苏晏清猛然睁眼,鼻血再度涌出,顺着唇角蜿蜒而下,像一道无声的伤痕。
她没有抬手去擦,只是将笔握得更紧,指节泛白如覆霜雪。
方才那一瞬的“味溯”几乎撕裂她的神识——亡者的痛楚、喉间的灼烧、灵魂在灰烬中挣扎呼喊的声音仍盘踞在脑海深处,挥之不去。
但她不能停。
笔锋落纸,如刀刻骨。
“味证录”三字题于卷首,墨色沉凝,似压着千钧冤魂。
她以冷静到近乎冷酷的笔调,逐条铺陈:
“哑舌草,产自南疆瘴地,性阴毒,无色无味,唯焚之有焦甜气,载于《太医院秘典》卷七……禁令始于先帝十年,因有宫人以此草灰渗膳,致太子狂躁失仪,遂列为御前禁物。”
“该草灰可经体液代谢入汤,久食者舌根溃烂,神志渐迷,易受言语蛊惑。观当年‘七情和合汤’进呈后群臣争执、情绪失控之状,正与此毒效吻合。”
“骨哑翁生前三年每月必向国子监献安神药膳,其舌腐烂、吞咽困难,却仍坚持亲熬,显系被迫为饵;暴毙当夜,尸身未验即速殓,违制之举,实为灭口。”
每写一句,都是从记忆深处剜出一块血肉。
她想起那夜灶火映照下老人颤抖的手,想起谢明渊温柔如劝饮般的话语——那不是毒,是精心烹制的阴谋,是一场以下人为食客的饕餮盛宴。
最后一页,她附上“舌鉴生验灰青烟图谱”,以朱砂标出烟气升腾轨迹与气味变化节点,并注:“清心露洗灰,青烟起而苦香不散,与当日宴中毒发之时气息一致,误差不过半息。”
她搁笔时,已全黑。
烛火摇曳,映得纸上字迹如血。
这份证录,不是呈给皇帝的奏章,而是抛向朝堂的刀雨。
她不求立刻定罪,只求掀起波澜——让那些装睡的人不得不睁开眼。
“抄三份。”她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御史台一份,刑部一份,玄镜司一份。不得声张,今夜必须送到。”
门外侍女迟疑:“姐,若被中途截下……”
“那就让他们截。”苏晏清冷笑,“我本就不指望它平安抵达。有人想烧尸灭迹,我就偏要让这灰飞出去,落在每个人鼻尖上——闻一闻,什么叫死人的话。”
与此同时,玄镜司内。
萧决正在批阅边关密报,指尖忽顿。
一名暗卫无声跪地,双手奉上一只密封油纸包。
他拆开,抽出半页纸,目光扫过内容,瞳孔骤然一缩。
室内炭火噼啪一声炸响。
他缓缓抬头,寒眸如刃,声音低得几不可闻:“汤底蝉。”
檐外风起,一道黑影悄然落地。
“谢府周边即刻封锁,禁出入。你潜入后院,盯住书房动静。若有异动——”他顿了顿,袖中手紧握成拳,“不必活捉。”
夜更深了。
谢明渊独坐书房,手中最后一份名册投入火盆。
火焰跳跃,照亮他温润面容下的森然。
忽然,窗外风动,一片落叶打着旋儿飘落窗棂。
他动作一顿。
缓缓抬头,望向屋檐一角,唇角竟浮起一丝笑意:“藏得不错……可惜,蝉鸣太响,该剪翅了。”
话音未落,三枚银针破空而出,快如电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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