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不绝的苍莽群山横亘万里,峰峦如沉睡的巨兽,终年被灰雾笼罩。嶙峋的怪石在山风中裸露出青黑色的骨骼,除了偶尔掠过的秃鹫,再无活物的踪迹。
“轰隆——!”
地尽头突然炸响惊雷,紫金色的电光撕裂云层,一道丈许粗的光柱如神怒矛,从九直刺而下。光柱中裹着个模糊的人影,衣袂翻飞间,竟有细碎的金色符文簌簌飘落,没入下方的雾霭。
光柱后方,血色云海如沸腾的岩浆滚滚追来。这片血海足有千里之阔,浪涛拍击处,无数白骨凝成的舟楫破浪而行,舟上骷髅兵手持骨刃,眼眶中跳动着幽绿鬼火。血海中央,一座黑玉雕成的祭台悬浮半空,祭台四角缠绕着锁链,链上拴着哀嚎的残魂。
“墨渊!你身负幽冥血海的蚀魂咒,还敢携至宝潜逃,当我九幽教是摆设不成?”祭台上,玄衣老者声如洪钟,每一个字都化作血色音波,震得前方的光柱微微晃动。他指尖掐诀,血海突然掀起百丈巨浪,浪尖立着尊白骨魔神,巨口一张,便要将光柱吞入腹郑
光柱中的人影猛地抬头,露出张苍白却刚毅的面容。此人正是曾名动一方的散修墨渊,此刻他嘴角溢血,胸前衣襟已被暗红色的血迹浸透,唯有一双眸子,仍燃着不屈的火焰。
“玄煞老鬼,那‘阴阳双鱼佩’本是昆仑墟镇界之宝,被你九幽教盗来献祭魔神,我墨渊虽不才,也容不得尔等为祸苍生!”墨渊一声长啸,猛地喷出一口本命精血。血珠在空中化作漫星点,竟与光柱中的金色符文融为一体。
“冥顽不灵!”玄煞老者怒喝,祭台上的锁链突然绷直,白骨魔神的巨掌带着腥风拍向光柱,“你可知这‘噬魂血海’乃教主以十万生魂炼化,莫你受了重伤,便是全盛时期,也难逃魂飞魄散的下场!”
墨渊眼中闪过决绝。他当年受昆仑墟长老所托,潜入九幽教探查,却意外发现对方竟要以阴阳双鱼佩沟通域外魔神。拼死盗出玉佩后,虽杀出重围,却中了玄煞的蚀魂咒,灵力早已十不存一。
“今日纵然身死,也要让这至宝回归正途!”墨渊双手结印,眉心突然亮起一点金芒,那是他苦修千年的元神之火。随着金芒暴涨,光柱中的阴阳双鱼佩陡然离体,在半空化作两团旋转的光晕——黑如墨的阴鱼吞噬着周围的光线,白似雪的阳鱼则散发出温暖的柔光,两鱼交缠处,竟隐隐有混沌之气流转。
“不好!他要碎佩破界!”玄煞老者脸色剧变。阴阳双鱼佩乃上古神器,内蕴开辟界的神力,若是被墨渊以元神引爆,别追回宝物,就连这片空间都可能崩塌。
墨渊的元神之火已燃至极致,他望着急速逼近的血海,突然放声大笑:“玄煞,你九幽教逆而行,迟早会遭谴!这玉佩……便留给有缘人吧!”
话音未落,元神之火与双鱼佩轰然相撞。刺目的白光瞬间吞噬霖,玄煞老者只觉一股沛然巨力袭来,整座祭台都被掀飞出去,血海更是被震得倒卷而回。待光芒散去,半空中只留下一道漆黑的空间裂缝,裂缝中电蛇游走,墨渊与双鱼佩的气息,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玄煞老者望着裂缝咬牙切齿,挥手召来三名黑袍修士:“教主有令,玉佩若落入下界,必生变数。你们三人即刻动身,遍历三千界,务必将玉佩寻回!若让它落入正道之手,我等都要受魂火炼身之刑!”
三名黑袍修士领命,化作三道黑气没入云层。血海之上,玄煞老者望着渐渐愈合的裂缝,眼中闪过一丝阴霾——他总觉得,这场宝物之争,恐怕才刚刚开始。
三个月后,苍莽群山南麓,溪云村。
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尽,村口的老槐树下已传来清脆的鞭响。一个约莫十岁的少年正赶着两头黄牛往山坳走,他赤着双脚,裤腿卷到膝盖,露出被荆棘划破的腿,却浑不在意地甩着手中的竹鞭,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山歌。
这少年名叫陆明宇,是村里猎户陆大叔的独子。三年前陆大叔进山后再也没回来,只留下他与年迈的奶奶相依为命。村里人都陆家子命硬,可明宇自己知道,若不是靠着每赶牛进山放哨,顺便挖些草药换钱,奶奶的咳嗽病早就拖不下去了。
“明宇,等等!”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明宇回头,看见奶奶拄着拐杖追了出来,手里还攥着个布包,“把这个带上,是昨晚蒸的红薯,饿了就吃两口。”
明宇接过布包,入手温热。他鼻尖一酸,却笑着挥挥手:“奶奶放心,我中午就回来,不定还能采到野山参呢!”
奶奶望着他蹦蹦跳跳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这孩子自就懂事,可山里凶险,她每都要在菩萨像前磕上百个头,只求明宇能平平安安。
明宇赶着黄牛钻进密林,熟练地将牛拴在溪边的老榕树上。这处山坳水草丰美,又是他去年发现的隐蔽处,不用担心野兽偷袭。做完这些,他从腰间解下药篓,背上柴刀,便往更深的山林走去。
今的目标是崖壁上的“七叶还魂草”。前几日镇上的药铺掌柜,这种草药能治咳疾,若是能采到,足够换两副好药了。
越往山里走,树木越发茂密。明宇脚程轻快,专挑鸟兽罕至的陡坡走。他知道,越是危险的地方,才越有可能找到珍稀的草药。正午时分,他终于在一处断崖下发现了目标——石缝中,几株带着露珠的七叶还魂草正迎风摇曳。
明宇心中一喜,手脚并用地爬上崖壁。就在他伸手要摘草药时,头顶突然传来“咔嚓”一声脆响。他抬头一看,只见一块磨盘大的巨石正从崖顶滚落,带起的劲风刮得他睁不开眼。
“不好!”明宇脑中一片空白,下意识地往旁边一滚。巨石擦着他的后背砸在地上,震得崖壁都簌簌掉渣。明宇趴在地上,心脏还在砰砰狂跳,后背却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想来是被碎石划破了。
他挣扎着坐起来,刚要喘口气,目光却被巨石旁的东西吸引住了。那是个巴掌大的玉佩,一半漆黑如墨,一半莹白似玉,中间用金丝缠着,竟在阴暗的崖下散发着淡淡的光晕。
明宇好奇地捡起玉佩,只觉入手温润,仿佛有生命般微微发烫。他翻来覆去地看着,突然发现玉佩的阴阳分界处,刻着两个极的字,像是某种古老的符文。
“这是什么宝贝?”明宇把玉佩揣进怀里,只觉得胸口暖暖的,刚才被惊吓的心悸竟平复了不少。他没再多想,心翼翼地采下七叶还魂草,便匆匆往山坳赶——再不回去,黄牛该饿肚子了。
可他没注意到,在他转身的瞬间,玉佩的黑鱼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幽光,随即又隐没不见。
回到山坳时,夕阳已经染红了半边。两头黄牛正悠闲地甩着尾巴,明宇解开缰绳,刚要往回走,却听见林子里传来“嗷呜”一声低吼。
他心里咯噔一下,握紧了柴刀。这声音……是狼!
果然,几团灰影从树后窜了出来,绿油油的眼睛在暮色中格外吓人。为首的是头独眼狼,嘴角还挂着血丝,显然刚捕猎过。
明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知道,被狼群盯上,绝不能跑。他慢慢后退,将黄牛护在身后,柴刀横在胸前,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发抖:“滚开……这是我家的牛……”
独眼狼似乎听懂了他的话,却咧开嘴露出尖牙,猛地扑了上来。明宇瞳孔骤缩,想也没想就挥刀砍去。可他毕竟只是个十岁的孩子,力气哪有狼大?柴刀被狼爪拍飞,明宇只觉一股巨力袭来,整个人被撞得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眼看狼嘴就要咬到喉咙,明宇下意识地护住胸口。就在这时,怀里的玉佩突然爆发出强烈的光芒——黑鱼吐出一团黑雾,将独眼狼罩在其中,那狼顿时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阳鱼则散出柔和的白光,包裹住明宇的身体,后背的伤口传来一阵清凉,疼痛瞬间消失无踪。
其他野狼见状,吓得连连后退,呜咽着逃进了密林。
明宇瘫坐在地上,半没回过神。他颤抖着掏出玉佩,只见刚才还温润的玉佩此刻竟有些发烫,阴阳双鱼的纹路仿佛活了过来,正在缓缓旋转。
“这……这到底是什么?”明宇喃喃自语。他想起村里老人过的话,山里藏着神仙留下的宝贝,难道……
就在这时,玉佩突然射出一道白光,在空中凝成一行字迹:“幽冥将至,持佩者,当承昆仑之志,镇三界裂隙……”
字迹很快消散,玉佩也恢复了原状,只是那温润的触感中,多了一丝沉甸甸的力量。
明宇握紧玉佩,望着渐渐暗下来的山林,突然觉得,自己的人生,或许从今起,就要变得不一样了。他不知道什么幽冥,也不懂什么昆仑之志,但他能感觉到,这块玉佩选择了他,而他,不能让它失望。
牵着黄牛往家走时,明宇的脚步格外坚定。月光透过树梢洒在他身上,映出个比同龄人挺拔许多的身影。他不知道,在他身后的群山深处,三道黑袍人影正站在崖顶,望着他离去的方向,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找到了……阴阳双鱼佩的气息,就在那子身上……”其中一人沙哑地道,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教主有令,活要见人,死要见佩。”另一人舔了舔嘴唇,“这地界灵气稀薄,想来是个凡俗界,拿下这毛头子,易如反掌。”
三人对视一眼,化作三道流光,悄无声息地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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