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台殿的夜半惊魂虽被强行压下，但宫闱之中没有不透风的墙。翌日，尽管表面依旧平静，但那股山雨欲来的紧绷感，却悄然在部分敏锐的宫人和朝臣之间弥漫开来。
乾清宫侧殿，暗牢。
这里不见日，只有墙壁上跳跃的火把投下昏黄的光晕，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潮湿腐败的气味，令人作呕。
三名刺客被分别捆绑在刑架上，衣衫褴褛，遍体鳞伤，显然已经经历了数轮严酷的审讯。龙鳞卫的审讯高手手段尽出，然而这三人口风极紧，除了最初熬刑不过承认是受人指使来取楼兰公主性命外，关于主使者身份，竟硬生生扛住了所有酷刑，一个字都不肯吐露。
萧衍负手立于暗牢中央，玄色常服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只有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眸子，在火光映照下闪烁着冰冷的寒芒。李德全垂手恭立在一旁，大气不敢出。
「还是不肯？」萧衍的声音平静无波，却让负责审讯的龙鳞卫副指挥使冷汗涔涔。
「臣无能！」副指挥使单膝跪地，「此三人皆是死士出身，意志极为顽强，寻常刑讯恐难奏效。是否……动用‘碎骨’之刑？」他提到的是一个极残忍、几乎无人能扛住的终极刑罚。
萧衍目光扫过那三个奄奄一息却依旧眼神顽固的刺客，眉头微蹙。动用碎骨刑，人很可能直接就废了，即便开口，信息也未必完整。
就在他沉吟之际，那个熟悉又聒噪的心声，再次毫无预兆地在他脑海里响起，带着刚睡醒不久的慵懒和一点点抱怨：
【系统：早间吃瓜播报开始啦！宿主昨晚睡得可好？（哦，忘了你差点被扎成筛子没怎么睡。）来看看今日份的瓜料吧！】
【阿依娜（内心哈欠连）：不好！一点也不好！做了一晚上被追杀噩梦！都怪那三个杀千刀的刺客！还有那破系统你，给的什么破奖励！】
【系统：咳咳，关注重点！关于那三个刺客的瓜，本系统挖到点边角料哦！虽然他们骨头硬没，但他们身上有味道呀！】
【阿依娜（内心瞬间清醒）：味道？什么味道？血腥味还是汗臭味？】
【系统：笨！是‘凝神香’的味道！很淡，几乎被血腥味盖住了，但本系统嗅觉灵敏无比！这种香料的配方很特殊，并非大晟宫中常用，反而与京郊‘清泉庵’后山一种特有的‘静心草’有关。而‘清泉庵’嘛……嘿嘿，可是某位‘闲云野鹤’的皇叔大人，其生母静太妃昔日清修之地哦！如今庵内还有他不少‘念旧’的旧人呢！】
萧衍的瞳孔骤然收缩！
清泉庵？静太妃？皇叔萧远？！
竟然是他？！
这心声提供的信息极其具体，甚至指出了线索来源（凝神香、静心草）和关联地点（清泉庵）、关联人物（静太妃旧人）！这远比刺客直接招供出主使名姓更令人可信，也更具追查价值！
萧远……他的好皇叔！表面一副不同政事、寄情山水的模样，暗地里竟然培养死士，还将手伸进了后宫，行刺和亲公主？！他意欲何为？是针对阿依娜，还是……冲着自己来的？搅乱后宫，引发朝局动荡，他好从中渔利？
一瞬间，无数念头在萧衍脑中闪过，原本有些停滞的审讯思路瞬间变得清晰无比。
他缓缓踱步到其中一名伤势最重的刺客面前，目光如刀，仿佛能剜进饶心底。他并未直接追问主使，而是用一种极其平淡，却带着巨大压力的语气开口，声音在幽闭的暗牢中回荡：
「朕很好奇。你们用的‘凝神香’，确实别致。静心草的味道……京郊清泉庵后山独有，采摘不易吧。」
那名原本闭目等死的刺客猛地睁开了眼睛，尽管极力掩饰，但那瞬间收缩的瞳孔和一闪而过的惊骇，没有逃过萧衍和李德全这等老辣人物的眼睛。
另外两名刺客的身体也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
他们根本想不通！皇帝怎么可能知道凝神香？！还知道静心草？！甚至连产地是清泉庵后山都知道？！这几乎是他们内部都极少人知的细节！皇帝是如何得知的？！难道……队伍里出了叛徒？而且是最核心的叛徒？！
这种对于未知的恐惧，对于秘密被陡然戳破的惊惶，远比肉体上的疼痛更摧垮意志！
萧衍将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已确定了大半。那女饶心声，又一次提供了难以置信却精准无比的关键信息！
他不再看那名刺客，转而走向另一个，语气愈发森冷：「清泉庵是个好地方，静太妃当年在那里清修，留下了不少旧人。皇叔时常去探望，也是仁孝。只是不知，庵里的师太们，可知晓你们这几位‘香客’，做的竟是杀人越货的勾当？」
「皇叔」二字一出，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三名刺客的心上！
最后一丝侥幸也被彻底粉碎！皇帝不仅知道了香料来源，甚至连背后的皇叔都点了出来！他什么都知道了！
那名被问话的刺客脸色灰败，嘴唇剧烈颤抖起来，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萧衍却不给他开口的机会，目光冷冽地扫过三人：「朕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谁先，谁得多，得细，朕便赏他一个痛快。其余两人，及其隐匿在京中的亲族……朕会让他们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求死不能。」
攻心为上！结合那精准无比的心声情报，此刻的威胁显得无比真实和恐怖！
短暂的死寂之后，最先被问话的那名刺客猛地抬起头，嘶声道：「我！是……是王爷！是远王爷！是他养着我们！命令我们潜入宫中，制造混乱，最好……最好能杀了那个楼兰公主，若能嫁祸给赵擎或者陛下您……更好！」
一旦开了口，剩下的就如同决堤洪水。
另一名刺客也争先恐后地补充：「王爷……王爷在清泉庵有一处隐秘别院，由静太妃当年的陪嫁嬷嬷掌管，我们平日在那里训练，联络信号是……」
第三人更是为了争取那“痛快”一死，爆出了更惊饶消息：「王爷……王爷似乎还与宫中的某位老太妃有旧，通过她……她身边的老太监，传递过几次消息……具体是谁，蓉位低微，实在不知！」
暗牢内只剩下刺客们嘶哑的供述声和火把燃烧的噼啪声。
李德全听得心惊肉跳，背后冷汗湿透。他没想到，陛下竟能用这种方式，如此迅速地撬开这些铁嘴死士的牙关！更没想到，幕后黑手竟是那位看似与世无争的远王爷！
萧衍面沉如水，静静听着，将所有信息一一记下。心中却翻涌着惊涛骇浪。
那女饶心声……又一次应验了！不仅指明了方向，甚至提供了足以撬开铁嘴的细节！皇叔萧远……好，真是好得很！
与此同时，兰台殿内。
阿依娜正对着一碗清粥菜，食不知味。
【系统：叮！恭喜宿主间接助力破获‘刺客疑案’，推动剧情发展，奖励‘语言精通点’+1！当前官话熟练度幅提升！】
【阿依娜（内心稍微振奋）：哦？这就奖励了？看来狗皇帝那边审讯有进展了？效率还挺高嘛。所以果然是那个什么皇叔？】
【系统：根据信息反馈，大概率是。宿主现在官话更溜了，可以考虑下次骂皇帝的时候用词更丰富一点哦！】
【阿依娜（内心翻白眼）：……我谢谢你啊。不过，这皇叔藏得可真深啊。赵擎和林贵妃起码是明着的坏，这位可是笑面虎，暗地里的毒蛇。】
【系统：检测到新瓜苗头——关于‘宫中老太妃’与‘皇叔’的关联，信息模糊，有待后续挖掘。】
【阿依娜（内心嘀咕）：这宫里真是没一个省油的灯。感觉比我们楼兰的沙漠还要复杂难辨。】
她叹了口气，觉得这大晟皇宫真是步步惊心。刚躲过明枪，又遇上暗箭。那个能听到她心声的皇帝，此刻不知道在如何利用她“吃”来的瓜料呢。
而乾清宫暗牢内，审讯已近尾声。
萧衍得到了所有想要的信息，看了一眼面如死灰的三名刺客，对副指挥使淡淡道：「给他们一个痛快。清理干净。」
「是！」副指挥使恭敬领命。
萧衍转身，步出暗牢。外面阳光刺眼，与他方才所处的阴暗仿佛两个世界。
李德全心翼翼跟上，低声请示：「陛下，那清泉庵和那位老太妃处……」
萧衍目光遥望宫墙之外，声音冷得掉冰渣：「派人盯死清泉庵，所有进出人员，严密监控。那个老嬷嬷，给朕‘请’回来。至于宫里的那位……查，暗中查，朕要知道，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与朕的皇叔里应外合。」
「奴才明白。」李德全心头一凛，知道陛下这是要布一张大网了。
萧衍揉了揉眉心，脑海中却又闪过阿依娜那句「狗皇帝效率还挺高」和「宫里没一个省油的灯」的吐槽，嘴角忍不住又抽搐了一下。
这个楼兰公主……似乎成了他破开这重重迷雾的一把最意想不到，却又最锋利的钥匙。
只是，这把钥匙自己，似乎还懵然不知，并且……对他毫无敬意。
他得好好想想，接下来，该如何“使用”这把钥匙，又如何……“保管”好她。
皇叔萧远的黑手已然浮现，接下来的斗争，将从朝堂明面，转向更幽深、更危险的暗处。而那个能“吃瓜”的和亲公主，注定无法置身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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