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斜斜切过百草堂的木格窗,艾烟混着新晒的草药香在空气中漫开。刚送走一批晨诊患者的林墨正低头整理医案,门帘“哗啦”一声被掀开,带着一身山野潮气的张叔扛着个半人高的竹筐走了进来,筐沿还沾着几片枯黄的茅叶。
“林大夫!苏姑娘!可算赶上你们晨诊了!”张叔把竹筐往地上一放,抹了把额头的汗,露出憨厚的笑,“我那带状疱疹后遗症彻底好了,夜里倒头就睡,这是老家侄子上山采的山艾草,特意让我送来给你们试试!”
竹筐一打开,一股清冽中带着沉厚的香气扑面而来,不同于平日里用的普通艾绒,这香气里没有半点呛饶燥气。苏清瑶放下手里的《本草纲目》走过来,指尖捏起一撮艾草凑近鼻尖,又摊开掌心仔细翻看,原本略带疏离的眉眼渐渐亮了:“林墨,你看这艾草的叶背绒毛,浓密得像裹了层细霜,颜色是深绿带点陈黄,闻着是清苦里裹着沉厚的香——这是深山里长的老艾,至少长了三年!”
林墨心里一动,伸手接过那撮艾草,指腹摩挲着叶片上的绒毛。指尖传来的触感细腻而柔韧,不像新艾那样脆嫩易断。他忽然想起祖父医案夹页里那张泛黄的纸条,上面用毛笔写着“艾以山深者为上,陈三年者为贵,新艾燥烈,陈艾温透”,后面还画了个的艾草图案,旁边批注“某年采于南山,治痹症效佳”。
“张叔,这艾草是你侄子在哪座山采的?”林墨追问。
“就是咱们城西那座云峰山啊,山后阴坡长的,没人管,长得比庄稼还旺!”张叔掰着手指头,“我侄子那地方潮,艾草长得慢,但香味足,村里老人都用那的艾煮水治关节疼。”
话音刚落,门帘又被推开,赵铁山背着手走进来,身后跟着个穿对襟褂子的老者,须发皆白,鼻梁上架着副老花镜,眼神却锐利得像把手术刀。老者进门就扫了眼竹筐里的艾草,眉头一皱:“铁山,你的就是这年轻的医馆?就靠这些野路子艾草治病?”
赵铁山连忙打圆场:“王老哥,你可别看林墨,他治好了张叔的带状疱疹后遗痛,那可是西医都没辙的顽疾。”
被称作王伯的老者显然是业内前辈,径直走到案前,拿起一撮山艾草闻了闻,又撇了撇嘴:“艾草讲究‘七分采制,三分灸法’,这野艾看着不错,可没经过正规炮制,杂质多,火力不稳,治些毛病还行,真遇到重症,怕是要误事。”
张叔脸一红,急着辩解:“王大夫,我这老寒腿就是用这艾草煮水熏好的,怎么会误事……”
“民间土法岂能登大雅之堂?”王伯摆了摆手,目光落在林墨身上,“听你用什么梅花灸治蛇串疮?那是古法里早被淘汰的野路子,不过是运气好罢了。真正的艾灸,得用三年陈艾绒,炮制时要去梗去杂,筛出金艾绒才管用。”
林墨没急着反驳,转身从药柜最底层拖出个木盒,里面摆着三罐不同的艾绒。他将木盒放在案上,语气平和却带着底气:“王伯既然是前辈,不如帮我掌掌眼。这三罐分别是今年的新艾、药铺买的三年陈艾,还有我用张叔这山艾草刚炮制的艾绒,您看看哪个是真东西。”
王伯挑了挑眉,蹲下身仔细鉴别。他先捏起新艾绒,眉头皱得更紧:“颜色浅绿,一捏就散,烟味冲,燥性重,只能用来泡脚。”又拿起药铺的陈艾,捻了捻:“这是掺了蒿子的,闻着香得发飘,烧起来火力散,治不了大病。”
最后,他捏起林墨炮制的山艾绒,指尖刚一触碰到,眼神就变了。这艾绒呈深褐黄色,捏在手里像棉絮般柔韧,松开手还能聚成团,凑近闻有股绵长的药香。王伯反复揉搓着,忽然抬头问:“你这艾绒是怎么炮制的?”
“按祖父医案里的法子来的。”林墨着,从墙角拖出个的石臼,“先把艾草阴干三个月,去梗留叶,然后用石臼捣成绒,再用细筛子筛三遍,去净杂质。您看这绒里没有一点硬梗,都是细绒,这才是真正的‘无梗艾’。”
王伯的脸色彻底缓和下来,刚要话,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中年男人扶着位老太太闯进来,老太太捂着膝盖直抽气:“林大夫,快救救我!膝盖疼得站不住了,西医是什么滑膜炎,抽了积液还是疼!”
林墨一眼就认出是常来的李奶奶,她风湿性关节炎多年,之前用普通艾条灸过,效果时好时坏。他眼睛一亮,对王伯:“王伯,正好您在,帮忙掌眼。李奶奶是寒湿痹痛,我用两种艾绒给她灸,您看看效果。”
他先取了药铺的陈艾绒,卷成艾条,在李奶奶的足三里穴施灸。李奶奶皱着眉:“热是热,就是浮得很,膝盖里还是凉的,像隔了层布。”灸了五分钟,林墨换了山艾绒卷的艾条,刚靠近穴位,李奶奶就“咦”了一声:“这艾条不一样!热乎气往骨头里钻,不烧得慌,舒服多了!”
林墨凝神控制着艾条高度,保持离皮肤三寸的距离,手腕轻轻转动,让热力均匀渗透:“李奶奶,您感觉热流往哪走?”
“往膝盖缝里钻!还有点麻酥酥的!”李奶奶激动地,“之前灸的时候从来没有这种感觉,就像有虫子在里面爬似的!”
王伯站在一旁,看得目不转睛。他发现林墨施灸时手腕稳如磐石,艾条移动的轨迹精准对应着穴位周围的经络,每转三圈就轻轻点一下,正是古法里“回旋灸”加“雀啄灸”的复合手法。更让他惊讶的是,不过十分钟,李奶奶就能自己伸直膝盖,甚至能慢慢站起来走两步。
“这……这是‘透灸’的效果啊!”王伯忍不住惊叹,“现在能施出透灸的年轻人,十个里都挑不出一个!你这手法是跟谁学的?”
“祖父的医案,加上自己练的。”林墨收起艾条,语气里带着一丝自豪,“我每用艾条对着纸灸,练到艾灰不掉、纸不烧穿才敢给患者施灸。而且这山艾草性温而不燥,穿透力比普通陈艾强三倍,才能达到透灸的效果。”
王伯走到案前,对着林墨拱了拱手,彻底收起了轻视:“老弟,是我眼拙了。你不仅懂灸法,更懂艾性,这才是真本事。我之前梅花灸是野路子,是我见识浅了——能治好病的法子,就是好法子!”
张叔在一旁看得眉开眼笑,拍着大腿:“我就知道林大夫的本事不是吹的!以后我让侄子多采点山艾草送来,咱们百草堂的艾条就是最地道的!”
苏清瑶拿着笔记本走过来,眼里闪着光:“林墨,我刚才看李奶奶的舌苔,之前是白腻苔,现在边缘已经转薄了。我想跟学校实验室申请,做个成分对比分析,看看这山艾草的有效成分是不是真的比普通艾草高。”
林墨点零头,目光落在竹筐里的山艾草上。阳光透过窗棂照在艾草上,绒毛泛着细碎的金光。他忽然想起祖父医案里的一句话:“医道无捷径,药真则效显,心诚则术精。”
王伯临走时,非要买半斤山艾绒回去研究,还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老弟,下次有机会一起探讨灸法,我那儿有本祖传的《灸法秘要》,里面记载了好几种失传的古法,咱们可以一起研究研究。”
夕阳西下时,张叔又跑了趟医馆,带来了他侄子的联系方式,山里还有几户人家种着老艾,愿意长期供应。林墨和苏清瑶趴在案上,一起翻看祖父的医案,在夹页里找到了一张手绘的云峰山地图,上面用红圈标着几处“艾佳地”。
“看来祖父早就知道云峰山的山艾草是宝贝了。”林墨笑着,“下次咱们一起去山里看看,不定还能找到其他的草药。”
苏清瑶抬起头,晚霞映在她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好啊,我正好带个标本夹,采集点样本回去做研究。对了,梅花灸结合山艾绒的疗效,我们可以写个病例报告,投稿到《中医针灸杂志》试试。”
林墨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心里暖暖的。他拿起一缕山艾绒,在鼻尖轻嗅,那股清冽的香气里,似乎藏着中医传承的密码,也藏着他和苏清瑶并肩前行的未来。窗外的艾烟渐渐淡了,但百草堂的灯光,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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