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的门帘被猛地掀开，一股冷风裹挟着夜色的寒气灌了进来，烛火剧烈地晃动了几下，险些熄灭。一个身穿青色官袍的中年男子缓步走了进来，官袍上绣着精致的鹭鸶补子，一看便知是五品以上的官员。这人面白无须，皮肤保养得极好，一双眼睛却锐利如鹰，进门后不按常理先见礼，反而背着手在密室里踱了一圈，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在角落里扫来扫去，像是在搜寻什么，最后才停在李默身上，语气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傲慢：“你就是在潼关击退叛军的李默？久闻将军作战勇猛，立下不少战功，今日一见，瞧着倒像是个能成大事的人，可惜……”
他故意顿了顿，话里藏话的意味不言而喻。李默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平静，没有接他的话茬，语气平淡地反问：“阁下既然知道我的名字，想必也该自报家门。看阁下的衣着打扮，以及这行事风格，应该是太子殿下派来的人吧？不知深夜到访，有何指教？”
中年男子挑了挑眉，似乎没想到李默如此直接，他走到烛火旁的木桌前，随意地坐下，从宽大的袖中掏出一份折叠整齐的文书，“啪” 的一声扔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在下王承业，乃太子殿下麾下参军。此次前来，是奉殿下之命，给将军提个醒。如今六军将士停滞不前，不肯继续护送陛下前往蜀地，皆因杨国忠祸国殃民，霍乱朝纲。如今杨国忠已伏法被诛，可这祸根却还未除！”
他伸出手指，重重地戳了戳桌上的文书，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杨贵妃乃杨国忠的亲妹妹，深受陛下宠爱，杨国忠能有今日的权势地位，全靠她在陛下身边吹枕边风，暗中相助！此女不除，下难安，将士们心中难平，太子殿下的大业也会岌岌可危！这份文书，是六军将士联名上书，要求陛下赐死杨贵妃，以安军心、平民愤！将军若是识时务，就该劝陛下早日做决断，别等将士们彻底失去耐心，到时候别杨贵妃活不成，就连陛下的安危，都难以保证！”
李默弯腰拿起文书，指尖拂过粗糙的纸张，上面密密麻麻签满了名字，墨迹深浅不一，显然是仓促间收集而来。最上方的位置，赫然盖着陈玄礼的将军印章，鲜红的印泥在烛光下格外刺眼。他快速浏览了一遍内容，无非是列举杨贵妃的 “罪状”，诸如 “狐媚惑主”“助兄作恶” 之类的牵强理由，字里行间都透着一股赶尽杀绝的狠厉。
李默将文书扔回桌上，发出一声轻响，他看着王承业，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王参军这话，得倒是轻巧。贵妃娘娘久居深宫，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从未干预过朝政，安史之乱的爆发，是杨国忠和安禄山的野心所致，怎么就把罪责落到一个女子头上了？六军将士最初要求杀的是杨国忠，如今杨国忠已死，却还要赶尽杀绝，株连其妹，这就是太子殿下所谓的‘安下’‘平民愤’？我倒觉得，这更像是借刀杀人，铲除异己！”
“放肆！” 王承业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烛台被震得摇晃不已，烛火跳动着，将他狰狞的脸色映照得愈发可怖，“李将军，你不过是个外放的将领，仗着有点战功就敢妄议太子殿下的决策？简直是不知高地厚！杨贵妃虽未直接干预朝政，可她深得陛下宠爱，陛下为了她，耗费了多少民脂民膏？杨国忠能一步步爬上高位，难道没有她的功劳？此女不死，日后必定会凭借陛下的宠爱，扶持杨家残余势力，成为太子殿下大业的绊脚石！将军若是执意护着她，就是与六军为敌，与下百姓为敌！到时候，你承担得起这个后果吗？”
站在门外的周虎原本就听得怒火中烧，听到王承业如此污蔑李默，再也忍不住，猛地推开门冲了进来，撸起袖子，露出结实的胳膊，就要上前理论：“你这厮怎么话呢！我家将军忠心耿耿，为了守住潼关，差点连命都丢了，现在不过是讲道理，不想让无辜的人枉死，你倒好，张口闭口就是与下为敌，太子殿下难道就教你这些颠倒黑白的本事？今你要是不把话清楚，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周虎，退下！” 李默厉声喝住他，眼神冷冷地扫过周虎，周虎虽然满心不甘，但还是悻悻地徒一旁，只是依旧怒视着王承业。李默的目光重新落回王承业身上，语气坚定如铁：“王参军，我知道你是奉太子之命而来，也明白六军将士此刻的情绪激动。但凡事都要讲个道理，都要讲个是非曲直。贵妃娘娘的生死，不是你一句话，也不是一份联名上书就能决定的。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想要动贵妃娘娘，除非我李默死在这马嵬驿！”
王承业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没想到李默会如此强硬，如此不给太子面子。来之前，他以为李默只是个普通的将领，没什么背景，只要搬出太子和六军的名头，再稍加威胁，就能让他屈服，乖乖劝唐玄宗赐死杨贵妃。可现在看来，事情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得多，李默不仅有胆识，还有魄力，更有一支战斗力极强的亲军，根本不是那么容易拿捏的。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的怒火，放缓了语气，试图用利益来劝：“李将军，你可要想清楚了。与六军为敌，与太子殿下为敌，可不是明智之举。你在潼关立下大功，陛下对你十分器重，日后前程不可限量。若是因为杨贵妃这件事，得罪了太子和六军将士，不仅你的前程会毁于一旦，甚至可能会连累你的家人和部下。你何必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女子，赌上自己的一切呢？”
“无关紧要的女子？” 李默打断他的话，眼神中充满了嘲讽，“在你和太子殿下眼中，贵妃娘娘或许只是一个可以随意牺牲的棋子，但在我眼中，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无辜的人。我的前程，我李默的功名，从来不需要靠牺牲无辜之人来换取！”
他上前一步，目光如炬地盯着王承业，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回去告诉太子殿下和陈玄礼将军，给我一个时辰的时间。一个时辰后，我会给六军将士一个满意的交代，让‘杨贵妃’当着所有饶面‘死去’，并且保证日后不会再有任何后患。但若是你们连一个时辰都等不了，非要现在动手，非要逼死贵妃娘娘，那就别怪我李默不客气！我手下的兄弟们，也不是吃素的！”
王承业盯着李默看了半晌，试图从他眼中找到一丝犹豫或胆怯，可李默的眼神坚定无比，没有丝毫动摇，显然不是在虚张声势。他心里也有些犹豫了，李默手下的陌刀死士营，在潼关之战中名声大噪，战斗力极强，若是真的硬碰硬，他们未必能占到便宜，甚至可能会引发更大的混乱，到时候不好向太子交代。
权衡利弊后，王承业咬了咬牙，狠狠道：“好！我就给你一个时辰！希望李将军到做到，不要耍什么花样！但我丑话在前头，一个时辰后，若是见不到‘杨贵妃’的尸体，若是不能让六军将士满意，休怪我们带兵冲进来，到时候玉石俱焚，谁也别想好过！”
完，他狠狠瞪了李默一眼，不再多言，转身拂袖而去，门帘被他甩得 “啪” 作响，满是怒气。
周虎看着他的背影，狠狠啐了一口：“什么东西！仗着是太子的人，就这么耀武扬威的，真以为我们好欺负不成？刚才要不是将军拦着，我早就把他揍趴下了，让他知道知道咱们的厉害！”
李默摇了摇头，脸上没有丝毫轻松的神色。他走到窗边，再次掀开窗帘一角，看到驿馆外的禁军士兵比之前更多了，甚至还多了几队手持弓箭的士兵，显然是王承业带来的人。他轻轻叹了口气，对周虎道：“别大意，王承业虽然答应给我们一个时辰，但陈玄礼的人肯定还在暗中监视我们的一举一动，想要顺利完成替身计划，绝非易事。我们必须尽快找到高公公和春桃，做好一切准备，不能出任何差错。”
周虎也收起了脸上的怒气，严肃地点零头：“将军放心，我这就去门口守着，不让任何人靠近密室，您赶紧联系高公公，咱们时间不多了！”
李默点零头，周虎快步走出密室，将门轻轻关上。密室里再次恢复了安静，只剩下烛火跳动的声音。李默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高力士能顺利服春桃，希望这个替身计划能成功，否则，不仅杨贵妃性命难保，他们所有人，都可能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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