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修葺新家
指尖触到那枚冰凉铜钥匙的刹那，一股混杂着酸楚与滚烫的激流猛地撞上罗晴的心口。自古以来，“家”的定义朴素至极：一所真正属于自己的屋舍，几扇能牢牢关上的门，一个能与至亲之人遮风挡雨、共度晨昏的落脚处。如今，这微末却沉重的愿望，竟真在指尖有了实福她强压翻涌的心潮，晓得人情世故此刻尤为重要，当即将手中剩余的几十个铜板并一角碎银子塞到陈官牙手中，言辞恳切：“此番多赖您多方奔走照顾，无以为报，这点微末心意，请您务必收下，与诸位兄弟喝杯水酒，略解疲乏。”
陈官牙见她虽衣衫简朴，却如此明事理、懂规矩，脸上笑容愈发真切，连声道：“罗娘子太客气了，好，好！明日一早，我便叫兄弟们过来收拾。”罗晴又取出一角银子递过，特意明是给明日来帮忙的衙役弟兄们买酒解乏的。几番推让后，陈官牙终是收下。罗晴留下所住客栈的名号，便与九芽离开了县衙。这一路上，两人紧紧牵着手，掌心皆是湿热的汗，彼此对望一眼，眼中是难以掩饰的激动，嘴角是无法抑制的笑意，连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回到客栈，午膳时辰早已过了。问及吃食，二只道厨房还温着些早上剩的包子。二人也不挑剔，便要了四个，带回房间简单果腹。稍事歇息后，她们来到大堂，将已买定的宅院位置大致与相熟的二听，并虚心请教采买日常用物及床铺家具的去处，随即又预交了五日的房钱。
二听闻她们竟真买了宅子，先是拱手道喜，待得知是巷尾那处传闻不吉的凶宅时，脸上掠过一丝了然与同情，理解她们是为节省银钱不得已而为之，旋即又热络起来，拍着胸脯推荐了几家据他所“价格最是公道，童叟无欺”的店铺。
房屋破败，尚需时日修缮，无法立即入住。两人既已打听清楚，便决意趁此机会好好熟悉县城环境。此处将是她们日后安身立命之基，总需寻些稳妥营生，绝不能坐吃山空。她们沿着青石街道慢行，边走边看，细听市井喧嚣与路人闲谈，又将新家周遭的街巷、邻舍布局反复探查了几遍，心中默默记下。直至暮色四合，才在外头寻了家干净摊子吃了碗热汤面，方回客栈歇下。
次日一早，边刚泛起鱼肚白，两人便去了早点铺子，一口气买了四十多个热腾腾的肉包子，用干净笼布包好，心提着前往新家——既请人出力帮忙，礼数总不能缺。
她们到后不久，陈官牙便领着十余名穿着公服的衙役来了。官牙已从文书上知悉罗晴姓氏，远远便笑着招呼：“罗娘子来得真早！”罗晴与九芽赶忙迎上，将温热的肉包子一一分与众人，连声道：“有劳各位官爷，一点心意，先垫垫肚子，千万莫要嫌弃。”
陈官牙倒也会办事，一早便告知众人罗娘子已额外给过酒菜钱，并允诺完工后带他们去好好吃一顿酒。此刻又得了实在的肉包子，衙役们个个面色和善，客气几句，便狼吞虎咽起来，吃完后也不耽搁，抄起带来的工具便麻利地干起活来。
十余人皆是青壮，手脚利落，号子声、清理声此起彼伏。不过一个上午，屋内堆积的朽烂家具、破碎杂物便被清理一空，能烧的堆在角落，彻底无用的则越后院暂置。那些碎裂的砖瓦梁木也被仔细分拣，看看后续修缮能否再用。院中及腰的杂草也被镰刀锄头清除干净，露出了原本的地面，院顿时显得开阔亮堂了许多。待到日头近午，罗晴自然上前，笑着邀请众人前往最近的食肆用午饭。
陈官牙心知肚明罗晴此番坚持请客的深意，自不会点破，乐得顺水推舟，做个方便人情。他便带着一众笑笑的衙役，跟着罗晴二人往食肆走去。食肆里正是热闹的时候，陈官牙还特地拔高声音，对着罗晴道：“罗娘子，你们姐妹二人就安心在此处扎根！往后若遇到什么难处，尽管来衙门寻我，街坊四邻都是和气人，不必见外！”这话看似对罗晴，实则也是与店内诸多食客听的。
酒足饭饱，众人各自散去。陈官牙拍板保证，明日便带相熟的工匠来与罗晴商议，尽快将这宅子修缮完好。罗晴此番坚持带衙役们出来吃饭，破费银钱是其一，更深层的用意，便是要借一借这身官皮，狐假虎威一番——两个无依无靠的孤身女子想要在陌生地界立足，艰险难料。如今让人亲眼瞧见她们与县衙胥吏、官差有来往，存着几分香火情面，总能震慑些宵，免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多一份无形的依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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