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重感像一只冰冷的巨手攥紧了张道一的心脏，风声在耳边呼啸，夹杂着金属断裂的刺耳噪音和那个女孩狂喜的宣告。
怀中，那个刚刚拼凑完整的娃娃变得异常沉重，冰冷，仿佛不再是死物，而是活了过来，正透过那僵硬的微笑和冰冷的玻璃眼珠，贪婪地“吮吸”着他的体温，甚至……他的存在感！
“你……是我的了！”
那声音不再飘忽，而是直接烙印在他的意识里，带着一种规则层面的、不容抗拒的强制力！
张道一感觉自己的灵魂像是被钉上了无形的枷锁，正在被强行从躯壳中剥离，要融入这个诡异的娃娃，成为她永恒的收藏品！
摩轮轿厢翻滚着砸向地面，死亡的阴影如同实质般笼罩下来。
物理的坠亡和灵魂的被俘，双重绝境！
不！绝不能就这样结束！
在意识被彻底吞噬、身体即将与地面进行毁灭性接触的前一刹那，张道一脑海中那团代表身份紊乱的乱码以前所未有的频率疯狂闪烁、沸腾！
仿佛被这极致的危机和规则强制力所刺激，它不再仅仅是冒出荒诞的念头，而是开始了一种近乎自毁般的剧烈重组！
无数破碎的身份碎片、混乱的规则认知、以及他自身顽强的求生意志，在这一刻被强行压缩、碰撞、融合！
一个前所未有的、清晰而冰冷的指令，并非来自任何已知身份，更像是他自身灵魂在绝境中吼出的、针对这诡异规则本身的最终悖论，在他意识核心炸响：
“你的？不对——”
“规则错了！”
“是我……找到了你！”
他将怀中那个仿佛已经活过来的、正在试图绑定他的完整娃娃，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不是推开，而是更紧地、如同拥抱又如同禁锢般搂在胸前，同时对着这片扭曲的空间，对着那个无处不在的她，发出了源自灵魂深处的嘶吼：
“是我！找到了你！抓住了你！”
“所以——你才是……我的！！！”
“轰————————！！！！”
仿佛宇宙初开般的巨响在灵魂层面爆发！
时间和空间在这一刻陷入了彻底的混沌！
下坠感消失了。
噪音消失了。
那强制剥离灵魂的力量也猛地一滞，然后如同撞上坚不可摧的壁垒般，轰然反弹！
张道一只感到一股无法形容的、源自规则本源的剧烈冲突以他为中心炸开！
他怀中的娃娃发出了尖锐到超越人耳极限的、充满惊愕和极致愤怒的尖啸！
那完整的躯体上瞬间布满了裂痕，仿佛一件即将碎裂的瓷器！
“不——！！！”女孩的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慌和暴怒。
紧接着，是玻璃破碎般的声音连绵不绝地响起！
张道一眼前的景象开始如同被打碎的镜子般寸寸剥落——昏黄的空、扭曲的枯树、下坠的轿厢碎片、怀中出现裂痕的娃娃……所有的一切都在分崩离析！
强烈的白光吞噬了一切意识……
……
不知道过了多久。
张道一猛地睁开眼睛，剧烈地咳嗽起来，肺里火辣辣地疼。
他发现自己躺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头顶是调研部地下总部那熟悉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金属花板。
鼻腔里萦绕的不再是甜腻的腐臭，而是消毒水和臭氧的味道。
回来了？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感觉全身像是被拆开重组过一样，每一寸肌肉都在哀嚎，尤其是脑袋，像是被塞进了一个不断震动的蜂巢，嗡嗡作响，思绪一片混乱。
“道一！你醒了！”一个带着惊喜和疲惫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他转过头，看到李珊、战熊、夜鹰，还有老陈，都围在旁边，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关切和……一丝残留的惊悸。
他们看起来也有些狼狈，战熊的作战服上有几处撕裂，李珊的脸色比平时更苍白。
“我们……怎么回来的？”张道一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
“是你破开了那个领域。”老陈沉声道，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带着探究，但更多的是凝重，“就在你消失后不到十秒，总部监测到那个渗透进来的异常规则领域内部发生了极其剧烈的、近乎自毁性的能量冲突，然后……它就崩溃了。空间坐标稳定下来，我们发现了昏迷在休息区角落的你。”
张道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空荡荡的。那个拼凑完整的、最终布满裂痕的娃娃不见了。
“那个东西呢？”他问。
“消失了。”李珊接口道，她抬起手，指尖的银环光芒黯淡，“连同它渗透进来的所有规则痕迹，一起湮灭了。就像……从未存在过。”
彻底解决了？张道一有些恍惚。
他回想起最后那一刻，自己那疯狂的、否定规则的宣言。是因为那个吗？
强行扭转了被拥有的关系，导致了规则逻辑的崩溃？
“你最后……做了什么？”老陈最终还是问了出来，尽管他知道这涉及张道一最核心的秘密。
张道一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只了四个字：“运气好而已。”
老陈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追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牌，尤其是在这个时代。
“你的状态很不稳定，”李珊拿出一个便携式扫描仪，对着张道一检测了一下，眉头紧锁，“精神力和灵魂层面都受到了剧烈冲击，还迎…某种难以解析的规则残留波动。你需要深度休养和观察。”
张道一感受了一下自身。
除了肉体和精神的极度疲惫，以及脑海中那似乎平静下来、但依旧是一团乱码的身份状态，他并没有感觉到其他不适。
相反，在经历了那种规则层面的正面冲突后，他隐隐觉得自己的【死亡直觉】似乎变得更加敏锐和内敛了，对危险的感知不再仅仅是刺痛，更像是一种……融入了本能的冰冷计算。
“那个公园的投影……彻底清除了？”他更关心这个。
“嗯。”老陈点头，“源头被你摧毁，残留的规则碎片也很快自行消散了。但是……”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更加沉重，“这次事件证明，现实渗透的威胁等级，远比我们预估的要高。它们不再仅仅出现在边缘区域，甚至能直接侵入我们的核心据点。而且，目标明确，手段……极其诡异。”
“总部已经启动最高戒备等级，所有外勤人员召回，防御系统全面升级。”
老陈继续道，“在找到有效应对这种现实渗透的方法之前，我们必须更加谨慎。”
张道一点点头。他需要时间消化这次经历，也需要弄清楚自己身份紊乱和最后那规则悖论一击究竟是怎么回事。
在医护人员的搀扶下，他离开了临时安置点，走向专用的医疗隔离室。
经过走廊时，他无意间瞥见窗外。
夜色深沉，都市的霓虹依旧闪烁。
但在那一片繁华的光影之下，张道一仿佛能看到，无数更加深沉、更加扭曲的阴影，正在现实的表皮之下，无声地蠕动、滋生。
下一次，它们又会以何种形式，在何时何地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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