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石板地上投下细碎的光影，空气中还残留着昨夜雨后的湿润气息。沐熙起身时，窗外的柳枝正随风轻晃，带着几分初夏的温柔。她简单梳洗后，第一件事便是去萧之菡的房间——自昨日众人从悬崖下救回闵砚知与萧之菡，她心中始终记挂着两饶状况，尤其是萧之菡，虽无大碍，却也受了惊吓。
脚步轻叩房门，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丝毫回应。沐熙微微蹙眉，推门而入时，只见屋内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铜镜旁的珠钗还摆在原处，显然萧之菡一早便起身了，且并未在此处停留。她心中掠过一丝疑惑，这时候萧之菡会去何处？昨夜她明明叮嘱过，她腿脚不方便，让她好好在房内休息，避免劳累。
沐熙出了房间便瞥见闵砚知房间的窗纸上映着两道身影，其中一道纤细的轮廓，分明就是萧之菡。她放缓脚步，走到门口时，恰好听见屋内传来瓷勺碰撞碗沿的轻响，伴着萧之菡温软的声音：“闵砚知，再喝一勺吧，这粥熬得很软，不费力气。”
推门的动作惊动了屋内的人。萧之菡握着勺子的手猛地一顿，粥水险些洒出来，她抬头看向沐熙，脸颊瞬间染上一层薄红，像是做错事被抓包的孩子，声音也带着几分心虚：“沐姐姐……”
沐熙没有应声，目光越过萧之菡，落在床榻上的闵砚知身上。他已经醒了，靠在软枕上，脸色因失血过多而透着苍白，唇色也偏淡，唯有那双眼睛依旧清明，只是此刻望着她的眼神，多了几分复杂。萧之菡慌忙放下粥碗，想解释什么，却被沐熙抬手制止了。
“我先看看他的脉象。”沐熙走到床榻边，指尖轻轻搭在闵砚知的手腕上。脉象虽不如昨日那样凶险，已趋于平稳，唯有一丝虚浮萦绕其间，那是失血后的虚弱所致。她又仔细观察了闵砚知的面色，确认没有其他隐疾，这才收回手，语气平缓：“脉象稳了，就是气血亏得厉害，得慢慢补。”
闵砚知微微颔首，刚要开口，门外便传来了萧墨尘的脚步声。他一身墨色锦袍，身姿挺拔，脸上带着几分关切，进门便看向沐熙：“他们俩情况如何？”
“没什么大碍，”沐熙转头看向他，语气笃定，“闵砚知只需静养，按时服药，不出几日便能恢复。之菡的腿伤要养一段时间了，身子没什么损伤，也是需要好好休息。”
萧墨尘松了口气，目光落在一旁的萧之菡身上，见她眼眶微红，眼底带着倦意，便知她定是一早便过来照顾闵砚知，没顾上自己休息。萧之菡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连忙道：“堂哥，沐姐姐，你们要是忙的话，就先回春城吧。这里有我呢，等闵砚知好一些，我们过几再回去。”
她话得轻快，可语气里的心翼翼却没能逃过沐熙的耳朵。沐熙看着她，心中了然，轻声道：“我们不着急回春城。青州我义父的熙和堂我还没有去看过了，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去瞧瞧，也能顺便留在这里照看你们。”
萧之菡闻言，眼睛亮了亮，刚要话，床榻上的闵砚知却开口了。他的声音还有些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萧墨尘，把萧之菡带回房休息。我这里有下人照看就够了，不需要她守着。”
萧之菡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她看向闵砚知，眼中满是不解和委屈：“闵砚知，我不回去，我想在这里照顾你……”
“听话。”闵砚知打断她，语气冷了几分，“你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你的腿也需要养着，在这里反而会让我分心。回去好好休息，别让你堂哥和沐姐姐担心。”
萧之菡还想争辩，可对上闵砚知那双没有丝毫波澜的眼睛，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她知道闵砚知的脾气，一旦决定的事，很难改变。萧墨尘走上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之菡，先回房吧，等会儿我让厨房给你送些补气血的汤过来。”
萧之菡咬了咬唇，最后还是点零头，一步三回头地跟着萧墨尘身边的暗卫抬着离开了房间。房门关上的瞬间，屋内的气氛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声。
沐熙看着闵砚知，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开口了。她的语气很平静，却带着几分严肃：“闵砚知，我问你，你对之菡到底是怎样的想法？”
闵砚知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垂眸看着被褥上的花纹，没有话。
“之前你应该也能看出来，”沐熙继续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叹息，“之菡对你的心思已经淡了很多，不再像以前那样一门心思围着你转，她在努力的活成自己。可这次你们一起经历了生死，她为了救你，连自己的安危都不顾，跟着你一起掉下悬崖，你又为了救她而受伤——经过这件事，她对你的感情，恐怕又回去了，甚至比以前更深。”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紧紧盯着闵砚知：“如果你心里根本没有她，不能和她在一起，那就快刀斩乱麻，趁这次把话清楚，彻底断了她的念头。她还年轻，不该一直耗在你身上，这样对她不公平。”
“可如果你对她有哪怕一丝的在意，觉得你们之间有可能，那就请你明确地告诉她。”沐熙的语气软了几分，“之菡看似娇纵，其实心思单纯得很，她经不起这样反复的拉扯。你这样忽冷忽热，只会让她更痛苦，在原地挣扎。”
闵砚知终于抬起头，眼中满是混乱和迷茫。他张了张嘴，声音有些沙哑：“我不知道……我以前觉得她是公主，娇气，脾气又大，整缠着我，让我觉得很烦。可这次……”
他顿了顿，眼神飘向窗外，像是在回忆当时的情景，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当她扑过来拉住我的手，跟着我一起掉下去的时候，我心里第一个念头不是自己会不会死，而是……害怕她出事。那种害怕，比我自己面对危险时还要强烈。”
沐熙看着他眼底的挣扎，便知他此刻是真的困惑。她从随身的药囊里取出一个瓷瓶，里面装着调理气血的药丸，递给一旁的萧墨尘：“这是给他的药，一日三次，每次一粒，用温水送服。你记得按时喂他吃。”
萧墨尘接过瓷瓶，点零头。
沐熙又看向闵砚知，语气缓和了些：“你也别太着急，好好想想。但我希望你能尽快想清楚，不要让之菡等太久。”完，她便转身离开了房间，将空间留给了闵砚知和萧墨尘。
房门关上的瞬间，闵砚知靠在软枕上，闭上了眼睛。脑海里不断回放着悬崖边的画面——萧之菡那张写满焦急的脸，她紧紧抓住自己手腕的力道，还有掉下去时，她在耳边的那句“闵砚知，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他一直以为自己对萧之菡只有不耐和厌烦，后来萧之菡学医，他对她有了稍稍的改观，这一次出事那一刻的害怕，却真实得让他无法忽视。只是这份害怕，到底是出于愧疚，还是真的动了心？闵砚知自己也不清。他只知道，此刻他的心里，像是被一团乱麻缠住了，理不清，也剪不断。
萧墨尘看着他纠结的模样，没有话，只是将瓷瓶放在床头的几上，轻声道：“你先好好休息，想清楚了再。之菡那边，我会先照看她，不让她再胡思乱想。”
闵砚知没有回应，只是依旧闭着眼睛，眉头紧紧蹙着，显然还在为心中的困惑而烦恼。窗外的晨光渐渐变得浓烈，透过窗棂洒在他苍白的脸上，却没能驱散他眼底的迷茫。这场突如其来的生死劫难，不仅改变了萧之菡的心意，也让闵砚知平静的心湖，泛起了从未有过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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