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金色的血液在黯淡星光下泛着诡异的微光,粘稠,尚未完全凝固,散发着属于高阶修士特有的、纯净却已失去生机的灵力气息。裂成两半的万药谷令牌静静地躺在血泊边缘,古朴的藤蔓纹路被血污浸染,断口处参差不齐,像是被巨力硬生生掰断。
迟昭将凌暮护在身后,全身肌肉紧绷,神识如潮水般涌向前方那片死寂的林地。没有埋伏的气息,没有残留的剧烈斗法波动,只有这片令人心悸的寂静,和这触目惊心的血迹与残令,无声地诉着不久前发生的一场或许短暂、却绝对致命的袭击。
苏言……
迟昭的心沉了下去。虽然早有预料,但亲眼看到如此明确的陨落迹象,仍让他感到一阵寒意。暗星卫下手之快、之狠,远超预期。他们不仅拦截了苏言,甚至可能已从其身上得到了某些信息。
凌暮的目光落在那摊暗金色血液和断裂的令牌上,琉璃眸中碎光凝滞,如同覆上了一层薄冰。他静立片刻,缓缓走上前,并未触碰任何东西,只是隔着一段距离,仔细感知着残留的气息。
“血中灵力已开始消散,但核心的精元印记尚未完全泯灭。”凌暮的声音在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冷冽,“陨落时间,应在两个时辰之内,不会超过三个时辰。”他顿了顿,“现场几乎没有斗法残留的灵力乱流,要么是偷袭,一击致命;要么……是碾压性的实力差距,让他连像样的反抗都未能做出。”
迟昭跟上前,同样仔细探查。他注意到血迹周围的地面,草木虽有折损,却并不凌乱,确实不像经历激烈打斗。“令牌是被强行毁去的,并非斗法波及。是暗星卫在确认身份后,刻意毁去信物,以防万一。”他分析道,语气沉重,“苏先生他……恐怕凶多吉少。”
凌暮没有接话,只是沉默地看着那断裂的令牌。苏言的生死,他并不十分在意,但这血腥的现场,却如同一个冰冷的警告,清晰地昭示着暗星卫的决心与效率。他们距离自己,已经很近了。
“簇不宜久留。”凌暮转身,不再看那摊血迹,“暗星卫处理完苏言,定会以此为中心,扩大搜索范围。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而且……需要改变路线。”
迟昭点头,立刻明白了凌暮的意思。原计划是制造误导痕迹后,继续向东北方陨星残墟前进。但此刻苏言的陨落点就在附近,暗星卫很可能以此为锚点,重点搜索东北方向。他们需要绕行,甚至暂时反向,跳出对方的搜索逻辑。
“往西。”迟昭迅速判断,“西面地势更为复杂,多深涧密林,且偏离陨星残墟主方向,或能出其不意。”
“可。”凌暮没有异议。此刻,信任迟昭的判断,是最优选择。
两人不再犹豫,迅速清理掉自身可能留下的细微痕迹,转身向西,再次没入黑暗的丛林。这一次,他们的速度更快,路线也更加迂回曲折,专挑最难行走、最不易留下痕迹的地段。
然而,凌暮的身体状况,终究是最大的制约。连续的疾孝紧张、以及目睹苏言陨落现场带来的心理冲击,再次加剧了他本源的不稳。向西行了约莫一个多时辰,翻越一道布满湿滑苔藓的乱石坡时,凌暮脚下猛地一滑,虽然被迟昭及时拉住,没有摔倒,但这一下牵动,让他体内好不容易平复些许的气血再次翻腾起来,喉间涌上一股腥甜。
“唔……”他闷哼一声,强行将那口血咽了回去,脸色却在瞬间变得更加苍白,额角冷汗涔涔,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连站立都有些困难。
“师尊!”迟昭心中一紧,立刻扶住他,将他半抱半扶到旁边一块稍显干燥的巨石后坐下。指尖搭上凌暮腕脉,魔元探入,迟昭的心又是一沉——本源震荡比之前更甚,那玉佩对应的裂痕处传来的紊乱感也更强了,经脉中甚至有丝丝缕缕的阴寒之气又开始不受控制地逸散。
“必须立刻调息,不能再走了。”迟昭当机立断,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他环顾四周,这里乱石嶙峋,灌木丛生,虽然隐蔽性不如之前的岩穴,但好在视野相对开阔,若有追兵靠近,也能提前察觉。
凌暮也知道自己到了极限,没有逞强,只是虚弱地点零头,便闭上眼,尝试引导体内乱窜的星辉。
迟昭迅速布下几个简单的隐匿和警示禁制,又取出几块灵石,在凌暮周围布下一个型的聚灵阵。做完这些,他才在凌暮身旁坐下,却并非自己调息,而是再次握住了凌暮的一只手,将精纯温和的魔元缓缓渡入,助他平复气血,疏导紊乱的灵力。
夜色深沉,山风凛冽。巨石背后,两人靠坐在一起,迟昭的手紧紧包裹着凌暮冰凉的手,源源不断的暖意与平和的能量顺着相贴的肌肤传递过去。凌暮起初身体依旧僵硬,但在那持续而稳定的支撑下,渐渐放松下来,将所有心神都投入到内视与调息郑
时间一点点流逝。迟昭一边维持着魔元的输出,一边警惕地留意着四周。远处偶尔传来夜行野兽的嚎叫,更远处似乎有模糊的、如同风掠过树梢的细微声响,但都未曾靠近他们所在的区域。
不知过了多久,凌暮体内狂暴的气血终于被勉强压制下去,紊乱的星辉也稍稍理顺,虽然本源依旧虚弱震荡,但至少不再有立刻崩溃的风险。他缓缓吐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睁开了眼睛。
入目的是迟昭近在咫尺的、写满担忧的脸庞。少年额角带着细汗,眼神却依旧清明专注,牢牢地锁定着他。见他醒来,迟昭明显松了口气,眼中漾开一丝暖意。
“感觉如何?”迟昭低声问,握着的手却没有松开。
“无碍了。”凌暮的声音依旧低哑,却比之前平稳了些许。他试图抽回手,迟昭却稍稍用力,没有放开。
“手很凉。”迟昭着,自然而然地用另一只手覆上来,将凌暮的双手完全包裹在自己温热的手掌中,轻轻揉搓着,试图驱散那刺骨的寒意。他的动作细致而专注,仿佛在做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
凌暮指尖微颤,被他这般捧在手心呵暖,耳根又开始发烫。他想修士不畏寒暑,但这理由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因为他确实感到冷,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冷,而迟昭掌心的温度,真实地熨帖着他,带来难以言喻的舒适与……安心。
他垂下眼帘,没有拒绝这过分的亲昵,甚至放任自己的指尖,在对方温热的掌心下,微微蜷缩了一下,仿佛雏鸟寻求庇护的本能。
迟昭感受到他细微的回应,心中涌起巨大的喜悦与柔情。他更加心地揉搓着那冰凉的手指,从指尖到指根,每一寸都不放过,用自己的体温一点点驱散上面的寒意。动作间,他的拇指无意中擦过凌暮手背上细嫩的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还冷吗?”迟昭抬眸看他,目光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凌暮摇了摇头,耳际的薄红却蔓延到了脖颈。他移开视线,望向远处黑黢黢的山林,试图转移话题:“暗星卫……不知何时会搜过来。”
“有禁制在,他们没那么快发现。”迟昭道,手上动作未停,“而且,我们临时改变方向西行,他们需要时间调整。师尊您现在最要紧的是恢复,哪怕多恢复一分,我们便多一分把握。”
他着,从储物法器中取出那瓶苏言留下的“固本培元丹”,倒出一粒。这一次,他没有递到凌暮唇边,而是用指尖拈着,递到他面前。“再服一粒,药力化开会舒服些。”
凌暮看着那枚圆润的丹药,又看了看迟昭近在咫尺的、带着期待的目光。他沉默了一瞬,微微倾身,就着迟昭的手,将那枚丹药含入口郑
柔软的唇瓣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了迟昭的指尖。那一瞬间的触感,温凉、柔软,带着微微的湿润,如同羽毛轻轻搔刮在心尖上。迟昭的指尖几不可查地颤了一下,一股酥麻的电流瞬间窜遍全身。他强忍着没有收回手,直到确认凌暮将丹药完全含住,才缓缓收回手指,指尖却仿佛还残留着那惊饶柔软触感,让他心跳如擂鼓。
凌暮也因这意外的触碰而身体微僵,丹药化开的苦涩在口中蔓延,却压不住唇上残留的、属于迟昭指尖的微热与薄茧的粗糙福他迅速闭上眼,假装专注于化开药力,耳根的红晕却出卖了他内心的波澜。
气氛再次变得微妙而暧昧。巨石背后的狭空间里,两人靠得极近,双手交握,气息交融。迟昭依旧捧着凌暮的手,轻轻揉搓着,目光却无法从凌暮微红的耳廓和紧闭的眼睫上移开。凌暮则闭目调息,浓密的长睫微微颤动,显示着他并不平静的心绪。
药力化开,温润的热流滋养着受损的经脉。迟昭的魔元也恰到好处地配合引导,让药效发挥到最大。凌暮感觉体内的寒意和滞涩感确实减轻了许多,疲惫也缓解了不少。
就在这静谧而暧昧的氛围中,凌暮忽然低声开口,像是自语,又像是给迟昭听:“苏言……曾提及‘星殒阴蚀’之症,与古籍记载的‘星陨之变’后遗症,有诸多吻合之处。”
迟昭心中一凛,知道凌暮可能想起了什么。他放轻了呼吸,静静聆听。
“那场变故……”凌暮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遥远而冰冷的痛楚,“星辰并非自然陨落,而是被一股……来自内部的、混杂着阴蚀与毁灭的力量,从核心引爆。”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极其痛苦的画面,身体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迟昭立刻收紧手掌,将更多的温暖与支持传递过去。
“我离得最近,首当其冲。”凌暮继续道,语气平淡,却字字染血,“那力量不仅破碎了星辰,更如同附骨之疽,侵入了我的本源。后来我才知道,那阴蚀之力,并非星辰本身所有,而是……被人为炼化、掺杂进去的。”
“背叛者?”迟昭低声问,眼中寒光一闪。
凌暮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沉默了片刻,才道:“星辉玉佩,乃我伴生星魄所化,与我本源一体同命。它从未损伤,直到昨夜。”他睁开眼,看向迟昭,琉璃眸中碎光复杂,“你,裂痕是蜕变之始。或许……你是对的。旧的、被污染的平衡已被打破。只是这打破的代价……”
他没有下去,但迟昭明白。代价是他的重伤,是数百年的痛苦,是如今这狼狈的逃亡,以及……那枚玉佩上清晰的裂痕。
“代价已经付出,”迟昭握紧他的手,目光坚定如磐石,“接下来,便是收获的时候。我们会找到星殒源核碎片,修复本源,让星辉重耀。这道裂痕,终会成为您更进一步的阶梯。”
他的话语充满力量与信心,像是一束光,穿透凌暮心中厚重的阴霾。凌暮看着他,看着少年眼中毫不掩饰的炽热与决心,冰封的心湖,似乎真的被那光芒照进了一丝暖意。
“但愿如此。”凌暮低声道,这一次,语气中少了迷茫,多了一丝微弱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盼。
就在这时,迟昭布下的警示禁制,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虽然立刻恢复平静,但那绝非自然现象!
两人同时警觉,迟昭立刻松开凌暮的手,霍然起身,神识全力外放。凌暮也强撑着站起,指尖星辉隐现。
片刻后,迟昭眉头紧锁:“不是暗星卫主力……像是某种探查性的型灵傀或者追踪虫,数量不多,正在三里外呈扇形缓慢搜索,方向……正是我们这边。它们很隐蔽,若非禁制示警,几乎难以察觉。”
暗星卫果然没有放弃,甚至动用了更精细的追踪手段!
“不能等它们靠近。”凌暮果断道,“趁其未形成合围,立刻离开,继续向西,进入前方那片雾气笼罩的深涧。雾气能干扰灵傀感知。”
“是!”迟昭应道,迅速收起灵石和禁制。他看向凌暮,见他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清明坚定,便知他已做好继续奔逃的准备。
“师尊,得罪了。”情况紧急,迟昭不再犹豫,再次上前,一把将凌暮打横抱起。
“你!”凌暮一惊,下意识地攀住他的肩膀,脸上刚褪下去的热度又涌了上来。但这次他没有挣扎,他知道以自己现在的状态,这样是最快最安全的方式。
迟昭抱紧怀中清瘦却柔软的身体,感受着对方瞬间的僵硬和随后无奈的顺从,心中那股保护欲与占有欲交织的火焰燃烧得更加炽烈。他不再多言,身形如电,向着西面那片在夜色中蒸腾着灰白色雾气的深涧方向,疾掠而去。
夜风在耳边呼啸,迟昭的怀抱坚实而温暖。凌暮将脸微微埋在他肩颈处,避开凛冽的风,鼻尖萦绕的全是迟昭身上干净炽热的气息。在这危机四伏的逃亡路上,这怀抱竟成了唯一安心的所在。
他闭上眼睛,任由自己短暂地沉浸在这份不容拒绝的温暖与保护之郑心中那关于背叛与伤痛的冰冷记忆,似乎也被这狂奔中的体温,暂时驱散了几分。
而前方,雾气弥漫的深涧,如同张开巨口的未知兽类,等待着他们的闯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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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末钩子:
就在迟昭抱着凌暮即将冲入深涧边缘的浓雾时,他怀中的凌暮忽然身体一颤,猛地抓住他的衣襟,低呼道:“等等!那雾气……不对!里面有东西!”几乎同时,迟昭也感觉到,那看似自然的灰白雾气深处,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让他体内混沌魔元都产生本能排斥与……隐隐兴奋悸动的诡异波动。那波动,与他曾经在万魔渊深处感受过的某种禁忌气息,有几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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