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外的菜田被雨水浇得油亮，蚯蚓在湿泥里钻得欢，诗诗举着个竹编雨帽往树根跑，帽檐的水珠滴在衣襟上“滴答”响，“灵月姐姐！雨水的雨把虚空隙染成淡青色啦！光里晃着的是不是秧苗？你看那歪歪扭扭的影子，比咱家菜畦里的还嫩！”
灵月正往秧盆里撒稻种，褐色的种子泡得发胀，她往诗诗嘴里塞了块雨前茶做的茶糕，“别把雨帽扔进去年当菜罩，”指尖拧掉她发梢的水珠，“去年立春你扔的春牛，出来插在秧田里，淋了雨长霉，害得丫蛋拔出来当玩具，比泥捏的还软和。”诗诗嚼着茶糕直点头，清苦里带着米香，“这次我带了新稻种！里头要是有插秧的，撒下去能长出三尺高，出来不定能换把秧苗，绿得能映出人影！”
苏砚扛着副水车来，木轴转得“吱呀”响，“李伯雨水要引水，田浇透了好下种，”他往淡青光里扔了把稻种，种子进去没声响，反倒飘出缕水汽，闻着像刚煮的新米香，丫蛋举着块糯米藕喊：“我要跟它换青团吃！”着把藕往光里抛，藕块落进去的地方，光突然“哗啦”涌了股水，浮出来盘青团，油绿得像翡翠，“是艾草青团！”丫蛋咬着团直咂嘴，“黏得能粘住牙！比诗诗姐姐的茶糕还清口！”
书生蹲在田埂边画雨耕图，笔尖沾着泥水调的颜料，画纸上的淡青光里，慢慢显出片烟雨蒙蒙的稻田，有个披蓑衣的影子正在插秧，脚一滑坐进泥水里，溅得满脸都是泥点，跟诗诗今早学插秧的模样分毫不差，“这影子比前儿画的《立春打春图》多了三分湿气，”他举着画纸笑，“你看她抹着脸上泥瞪水田的样子，活像只刚从泥里拱出来的泥鳅。”
诗诗凑过去抢画，手一抖，雨帽掉进画盆里，溅起的墨点在画纸上晕开，像给稻田添了群蝌蚪，“给里头的水田加鱼苗！”她拍着手喊，“这样秋能收稻子还能摸鱼，一举两得！”
王掌柜挑着担新采的春笋来串门，笋壳裹着湿泥，“这笋雨水后最嫩，炒着吃比鸡肉还鲜，”他往石桌上放了根，笋尖凑到淡青光边，竟“滋滋”冒出嫩芽，嫩得能掐出汁，“邪门！比我见过最水灵的春笋还急着长！”
白老拄着拐杖慢悠悠走来，用拐杖头扒拉着笋芽，“虚空界的雨水，是把春寒都化成了甘露，里头的时间跑得润，一粒种进去，三就能抽新叶，”他往诗诗手里塞了个荠菜煮蛋，“去年你扔的春笋，不定在里头化成了春泥，才让这光里裹着股土腥甜。”
诗诗把荠舶往淡青光里塞，蛋刚碰到光就“嗖”地钻了进去，再看时，手里竟多了个茶叶蛋，壳裂得像花纹，“它给我换茶叶蛋啦！”她举着蛋蹦，“要是我进去待片刻，出来是不是能背回篓新茶？从雨水喝到谷雨！”
灵月正往缝隙里扔笋壳，听见这话伸手敲她脑袋，“进去怕是变成秧苗，被里头的人插进泥里当稻禾，”话没完，就见笋壳进去的地方，飘出片稻叶，落在她手心里，叶面上竟映着个影子在追青蛙，像诗诗刚才撵田鸡的模样，逗得铁手张直笑：“里头的野丫头，见了泥水更疯！”
铁手张捡起块石子往淡青光里扔，石子进去没声响，反倒从里头飘出个芦苇编的水车，叶片转得飞快，诗诗一把抢过去托在手心，“我是虚空界的雨神！”她转着圈蹦，水车跟着晃，“以后里头的雨水都归我管！”苏砚看得直笑，伸手把她往回拉，“再蹦就栽进淡青光里了，到时候出来浑身裹着泥，像个会跑的泥娃娃。”诗诗挣着喊：“变成泥娃娃才好！能躺在秧田里泡澡，比吃青团还舒坦！”
大家笑得直跺脚，笑声惊飞了柳树上的燕子，有只燕子“扑棱”落在淡青光边，竟被光染成了青蓝色，翅膀扇动时带起水珠，引得丫蛋直拍手：“虚空界还会变雨燕呢！”
诗诗扒着缝隙沿儿还想往里钻，被灵月一把薅住后领，像拎着只偷稻种的田鼠，“进去容易出来难，”灵月把她按在屋檐下，“你这冒失鬼，进去怕是被雨水泡成水萝卜，在虚空的稻田里浮浮沉沉，到时候我们得往里头扔多少糯米藕，才能把你捞出来？”诗诗拍着胸脯保证：“我认路！跟着稻花香走，出来还能带捆新割的稻子，给你碾米做新饭！”
白老坐在屋檐下，看着淡青光里的雨影，慢悠悠地：“虚空界的雨水，下得比咱们的绵，润得也比咱们的透，你插一株秧的功夫，外头的新茶不定就又冒了片芽，”他指着院外的茶园，“不过啊，这听着雨声盼苗长的乐子，在哪边的江湖都一样。”
诗诗听得眼睛发亮，突然把手里的水车往淡青光里扔，“给里头的稻田当灌溉机！让它转得比风车还快，等我进去了，在水车上看雨景！”
雨势渐，淡青光慢慢变成暖融融的碧绿色，像雨后的秧田映着夕阳。诗诗蹲在边上数影子插了多少株秧，灵月往缝隙里扔了把稻种，丫蛋把水车往淡青光边一放，车影正好落在画纸上的稻田。书生举着画纸笑，纸上的淡青光里，两个诗诗正隔着虚空递秧苗，一个在里头喊“拿稳点”，一个在外头应“再递一把”，声音好像真的顺着雨丝传了过来。
灵月望着那画突然觉得，这虚空界哪是什么烟雨朦胧的水泽，分明是把春的润都织进了雨丝，里头的秧苗跟她们田里的一样绿，里头的笑声跟她们的一样甜，连摔进泥里的疼都带着清润的香。
毕竟，只要这雨丝还在飘，这淡青光还在流，我们还在这檐下，这江湖的虚空雨，就永远下不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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