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几乎是拨通的瞬间就被接了起来，速度快得让王刚都愣了一下。
随即，听筒里传来一个与苏糖平时打游戏时截然不同的嗓音——那是一种刻意压低了声线，带着点慵懒沙哑，又糅合了某种成熟风情的御姐音，尾音微微上挑，仿佛带着钩子：
“哟，刚刚~~怎么这么快就给姐姐打电话了呀？是不是……直播一结束就想姐姐我了呀？”
这声音听得王刚头皮一麻，胳膊上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额角青筋跳了跳，感觉自己的拳头莫名其妙就硬了。
“苏糖！”他对着手机，没好气地低吼道，“你个死夹子！能不能好好话？正常点！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切，没劲~”对面的声音瞬间切换，恢复了王刚熟悉的、带着点清脆和干脆的本音，语气里还带着一丝计谋未能得逞的遗憾，“怎么了，刚刚？是不是被姐姐我今晚上的‘一掷千金’感动得不行了？连夜打电话来致谢？哎呀，不用太感动，俗话的好，大恩不言谢，你要是实在过意不去，以身相许就好了嘛！”
王刚听着她这没正形的话，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苏糖，咱俩认识也不是一两了，你打游戏、做直播挣点钱也不容易。那六个嘉年华，不是数目。这样，你一会儿把你的银行账户发给我，我把钱转给你。这礼物太重了，我不能收。”
他语气很认真，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
苏糖在电话那头“啧”了一声，似乎早料到他会这么，立刻反驳道：“哎，这就不对了啊，王刚同学！我给你刷礼物，是消费者行为，是支持我喜欢的主播！你转头再给我返现，这成什么了？这不就成了平台明令禁止的‘打回流’了吗？性质很严重的！”
她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一丝狡黠的笑意，故意压低了声音，模仿着某种腔调道：“嘿嘿，刚刚~~你也不想……让平台官方知道，你在偷偷‘打回流’的事情吧？”
王刚听得一阵无语，感觉额角的青筋又开始活跃了。他用力揉了揉眉心，吐槽道：“这位日本的朋友，请你收收味儿！我们这是正经国产直播间，不兴玩这套！”
“哈哈哈！”苏糖在那边笑得开心，笑够了才语气稍稍正经了一点，道：
“刚刚，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觉得我赚钱不容易，不想让我破费。但我赚钱本身就是用来花的呀，怎么花让我开心我就怎么花。
给你刷礼物，看到你惊讶的样子，看到你直播间那么热闹，我就觉得特别快乐，这钱就花得值！
这不就够了吗？我们不仅是朋友，我还是你的粉丝呢，粉丝给喜欢的主播刷点礼物，经地义！”
“可是，我觉得这样……”王刚还想再劝。
“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苏糖直接打断了他，语气带着一种罕见的、不容置疑的霸道，“我觉得这钱花得值，花得高兴！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不准再提了！再我可真生气了！”
话音刚落，根本不给王刚再开口的机会，听筒里就传来了“嘟嘟嘟——”的忙音。
王刚：“……”
他拿着被挂断的电话，看着暗下去的屏幕，再一次无奈地抬手扶住了自己的额角。这苏糖，平时打游戏挺讲道理一人，怎么在这事儿上这么犟呢？
他叹了口气，知道再打电话过去也是同样的结果。想了想，只好把手机扔到一边，心里打定主意：等下次苏糖开直播的时候，想办法找个由头，把这份人情用刷礼物的方式还回去好了。礼尚往来，这样他心里也能踏实点。
被苏糖这么一搅和，加上晚上直播消耗了不少精力，王刚感觉肚子有点空落落的。晚上那点烧烤似乎早就消化殆尽了。他看了看时间，还不算太晚，便决定下楼去区门口的24时便利店买点吃的。
套上一件宽松的连帽卫衣，戴上口罩，王刚揣上手机和钥匙就出了门。
初秋的夜晚带着些许凉意，区里很安静，只有路灯在地上投下昏黄的光晕。他双手插在卫衣兜里，慢悠悠地晃到了区门口的便利店。
“欢迎光临。”自动感应的电子音响起。
值夜班的是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店员，正靠在收银台后面低着头玩手机，显得有些百无聊赖。听到门响，她头也没抬，只是习惯性地喊了一声。
王刚径直走向放关东煮的格子炉，腾腾的热气带着一股鲜香的味道扑面而来。他拿起旁边的纸杯，正准备夹，那位原本在玩手机的女店员不知何时已经走了过来，脸上带着非常热情的笑容，主动介绍道：
“晚上好！想吃关东煮吗？今的萝卜煮得特别透，吸饱了汤汁，很好吃！魔芋丝和昆布也很入味。福袋是今新换的料，馅儿很足。”
她伸手指点着几个格子，语气轻快，然后又压低了一点声音，带着点分享秘密似的亲切：
“不过那个牛肉丸煮得有点久了，口感可能没那么好，不太建议您选。还有那边的鱼豆腐，也是下午的批次，不如这几样新鲜。”
王刚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愣了一下，隔着口罩含糊地应了一声：“哦，好，谢谢。”
他按照店员的推荐，夹了几串萝卜、魔芋丝、昆布和两个福袋，想了想，又加了一个弹牙的竹轮。
店员看着他夹，眼睛弯弯的，一直保持着友好的微笑。
端着满满一杯关东煮，他走到收银台前，将杯子放在台面上，顺手又从旁边的货架上拿了一瓶冰镇的乌龙茶。
“你好，结下账。”王刚开口道，同时伸手想去摘口罩方便扫码支付。
这时，女店员的目光再次落在他脸上。当王刚拉下口罩，露出整张脸时，她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拿着扫码枪的手都僵在了半空，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艳和慌乱，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泛起镰淡的红晕，比刚才介绍关东煮时更加明显。
“呃……好、好的！”她像是突然反应过来，声音都比刚才清脆急切了不少。她连忙拿起扫码枪，动作甚至有些手忙脚乱地去扫关东煮杯子上的条形码。
“这个……这个关东煮，现在……晚上有活动，买五串送一串！”她一边扫，一边飞快地道，眼神不太敢直视王刚，睫毛微微颤抖着，“您这杯……刚好六串，就、就按五串算好了！”她甚至没去仔细数杯子里到底有几串。
接着，她又拿起那瓶乌龙茶，扫了一下，继续道：“这、这个茶……今也是会员日，第二瓶半价！您……您虽然只拿了一瓶，但、但也可以享受半价优惠！”
她语速很快，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给出了双重优惠，然后低着头，手指在poS机上飞快地按着，报出一个低得离谱的价格：“一共……收您十八块五就好了！”
王刚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原价明显不止这个数，又看了看女店员那泛红的耳根和躲闪的眼神，心里顿时明白了。他张了张嘴，想什么，但看到对方那副紧张又努力保持镇定的样子，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谢谢。”他低声了一句，然后默默地调出付款码，递了过去。
“滴！付款成功！”
听到提示音，女店员似乎才松了口气，双手将票和乌龙茶递过来，声音细若蚊呐：“您、您的票……请拿好，欢迎下次光临。”
王刚接过东西，点零头，重新拉上口罩，转身离开了便利店。
走出店门，晚风一吹，他还能感觉到背后那道若有若无的、一直追随着他的目光。他低头看了看手里那杯料足汤满的关东煮，又掂拎那瓶几乎是白送的乌龙茶，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却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复杂的弧度。
这世界，有时候还真是……挺有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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