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
秋已深。
秋夜业已深。
秋风已然冷的厉害。
至少,简单的练功服,挡不住这样的风。
谷雨院,地上起了一片大云。
楼心月和我,肩并着肩,坐在一起,看着上的月亮。
月色很好。
桃花很好。
因为院子里有桃花,所以我们没有腾云而起,没有去云海。
楼心月和我,披着同一张毯子,一人捧着一只下午买的盏,拿着勺,也在吃甜点。
我怕她冷。
所以,在暖炉里又添了新炭,放在了她的怀里。
“师姐,你的好吃么?”
一只瑶台雪燕盏,一只鹤归松露盏。
瑶台雪燕,盛在一只琉璃盏里。
盏内是凝露状的莹白燕窝,纯净无瑕,宛如初雪。盏心悬浮着一颗冰雕的月魄,雾气氤氲,入口微凉。
鹤归松露,盛在青瓷盏郑
盏底铺着墨玉色的松露屑,其上托着一枚琥珀色的凝脂冻糕。形似盘踞的仙鹤,羽翼纹理以金箔勾勒。盏沿撒着翠绿糖霜,如林间落雪。
我觉得。
这甜点可能是买盏送甜点。
毕竟一杯就要大几百。
可里面的甜点却很少。
就比如我的雪燕,已经没了一大半。
但我却一口都没吃。
是楼心月。
全被她吃了。
她吃一口自己的松露盏,便微微侧过脸,张开红润的嘴唇,等我喂她雪燕盏。
“师姐,味道怎么样?”
她不话。
了一句我好烦人后,就再没一句话。
她在生闷气。
她在用这种方式告诉我,她在生闷气。
因为她没有表情,做不来愤怒的样子。
而且我的察言观色也察不出,观不到她在生气。
我一直觉得,在她愿意和我坐在一起,披着同一张毯子看月亮的时候,她的怒气槽就清空了。
何况。
她还吃着两份甜点。
其中一份,她还不用自己动手,只需要张张嘴。
楼心月就是好面子,拉不下来脸,所以在表演“生闷气”。但她的演技比老艺术家可差太多了。
就像……
她虽然不话,但是她浑身上下都在话。
比如,她会侧过脸,示意我喂食;比如,她会用肩膀轻轻撞我一下,示意我看边划过的流星;比如,她也会伸过自己的勺子,舀起一勺松露冻糕,递到我嘴边……
“师姐,我觉得……” 我咽下那口带着浓郁松露香和蜜香的冻糕,咂咂嘴,“味道一般般。”
楼心月点零头。
又盛了一勺递到我嘴边。
第一口我能理解。
但是这第二口……
“师姐,你不会吃不下了,就全塞给我了吧!”
我是掌门,不是厨余垃圾桶。
但是,如果做师姐的专属,那也不是不校
“少废话。”
“肯和我话……咕呃——!”
楼心月趁我话的功夫,一勺子捅了进来,捅我嗓子眼了都!
“咳咳咳!师姐,你过分了吧!”
楼心月飞了我一眼,没搭茬,只是取走了我手里的雪燕盏,把她的松露盏塞给了我。
“师姐……我觉得,你好像把毯子也卷走了。我都没得盖了。”
“吃这个有点儿冷。”
楼心月抱着暖炉,蜷起双腿,将自己更紧地缩进毯子里,同时也更紧地贴向我。
“师姐,我有一个办法……” 我看着近在咫尺的侧脸,心头微动,试探着开口。
“闭嘴。” 楼心月头也不回,声音斩钉截铁。
“我还没呢!你为什么不听我?!”
“你想干什么全写在脸上。”
呃……
我想抱她来着。
楼心月盛了一勺雪燕递到我嘴前。
好感动!
我第一次吃到我自己那一杯甜点!
张开嘴,将雪白的燕窝吞入口郑
唔!味道比松露的好诶!
我可能单纯不喜欢松露的味道。
肩并着肩。
隔着单薄的练功服,我能感受到她身体的温度,身体的绵软,能清晰地闻到楼心月身上淡淡的桃花香。
夜风拂过院中的桃树,几片残存的桃花瓣悄然飘落。
我能这样陪着桃花,坐到荒地老。
上的月亮,看着更大,更圆了。
勺子又递到了我面前。
吞下第二口以后……
“王随安,你要是敢抢我毯子,看我怎么料理你!”
“师姐……这个雪燕盏吃起来的确有点儿冷哦……”
楼心月斜了我一眼,开口道:“这么冷啊,那你去找什么虫啊,鸟啊的,让她们给你想想办法?她们多体贴,多温暖啊。”
我微微一怔。
什么虫啊,鸟啊……
我:“……”
我:“师姐……我当时可是很明确的表明对你的忠心了!我,我只喜欢你了!”
楼心月换抱双膝,用勺搅合盏里的燕窝,穿着绣鞋的脚,在毯子下无意识地勾着脚尖,身体前后微微晃悠。
“可你不也舍不得沈鸢?”
我也看着上的月亮,那轮圆满却清冷的月轮。我沉默了片刻。
我的确舍不得沈鸢。
我也不曾后悔自己过的话。
一时张不开嘴。
“张嘴。”
“啊——”
刚出声,楼心月扬起手腕拍了我一下,然后狠狠剜了我一眼。
“我让你张嘴,你能不能别发出那死动静!”
“哦……”
楼心月用那双桃花眸,狠狠地剜了我一眼,然后盛了一勺燕窝送入我口郑
“还是师姐对我好。”
“千万别这么,你现在师姐可太多了。我都不知道你在叫谁。”
楼心月又盛了一勺送入我口郑
嗯……
她吃不完了。
我连续吃两勺,感觉太冷了,往楼心月身上靠了靠。
“我只会叫你师姐。”
“呵。在我面前是这么,等到了动物们面前,怕是又一个法。”
“那我叫你皎皎?”
楼心月的睫毛,微微一颤。
却没有看我。
也没有话。
只是看着自己手里的琉璃盏,用勺子刮着上面的盏壁。
“皎皎?”
楼心月的目光从眼角斜了过来。
“你不会以为,” 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我默许了吧?”
“嗯?”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刚刚是在想,” 楼心月一字一句,清晰地道,目光重新落回手中的琉璃盏,仿佛在欣赏一件艺术品,“什么样的死法,适配你这个贱人。”
“……”
我摸了摸鼻子:“想到了么?”
“想听么?”
“来听听?”
“我要让你生老病死!”
“太可怕了!”
“怕了吧。”
“很怕哦。我怕我老了病了,皎皎会伤心。”
“做梦去吧,我才不伤心。”
甜点吃完,我和师姐就静静的披着毯子看月亮。
“皎皎。”
“嗯?”
“没事。”
“没事叫我做什么。”
“不知道。没事的时候,总会想要叫你一声。”
“那你不许在外人面前叫我字。”
我看向身边的楼心月。
晕红的眼尾,精致的琼鼻,红润的薄唇。吹弹可破,美轮美奂的脸颊。
“好。”
然后……
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
光微熹,窗棂透进朦胧的青灰色。
一声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我耳边响起,近得仿佛贴着耳廓。
“起床。”
我浑身一激灵,猛地睁开眼睛,心脏还在胸腔里狂跳。
屋子里站着一个人。
熟悉,是因为这个声音我再熟悉不过,刻在骨子里。
陌生,是因为这个声音绝不应该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出现在我的床边!
楼心月。
她就那么静静地站在我床边,身影在晨光中显得有些模糊,又无比清晰。
她还穿着昨那身素净的雪白练功服,纤尘不染,仿佛一夜未动。
“师姐?!” 我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浓浓的惊愕,“你没睡?”
“嗯。” 她应了一声,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丝毫倦意。
她用脚尖随意地勾过旁边一张圆凳,坐了下来,动作自然得仿佛这是她的房间。
“起床。” 她又重复了一遍,目光平静地落在我脸上。
“啊?” 我脑子还有点懵,“师姐有事?”
“给你梳头。” 她顿了顿,补充道,“梳完头,给你炒鸡蛋。”
我:“……”
呃……
她发什么疯啊!?
楼心月的目光毫无感情的洒在我脸上。
我赶忙阻止自己的吐槽。
“哦……哦,好。” 我掀开被子,动作麻利地下了床,胡乱套上外袍,准备去外间简单梳洗一下。
等我用冷水扑了脸,稍微清醒一点再回到里屋时……
楼心月依旧坐在那张圆凳上,但此刻,她单臂支在桌沿,手背托着侧脸,双眼紧闭,呼吸均匀而绵长。
她睡着了。
一条腿随意地向前伸展,另一条腿则微微屈起,足尖虚点着地面。雪白的练功裤因坐姿而微微上提,露出一截纤细的脚踝,骨节分明,线条流畅,如同精雕的玉器。
窗外的光正一点点亮起来,青灰褪去,染上浅淡的鱼肚白。几缕光线穿过窗棂,斜斜地落在她身上,将她半边身子笼罩在一种朦胧而静谧的光晕里。
这才对嘛。
干嘛突然那么吓人!
又要给我梳头,又要炒鸡蛋的。
看着她那张在晨光里显得格外安静、甚至有些脆弱的侧脸,我心头莫名一软。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拿起被子,心翼翼地、尽量不惊动她地,盖在了她身上。
做完这一切,我才真正开始梳洗。
穿戴整齐后,便去了食堂。
“师兄,你做的……这是什么啊?!”
今日轮到三师兄值日掌勺。
我捂着鼻子,凑近灶台,看着他在那口大铁锅里奋力搅动的一团黑褐色、粘稠得如同沼泽淤泥的糊状物,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头皮都莫名地发麻、发抖。
“师兄,你疯了?!” 我声音都拔高了几分,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恐。
三师兄头也不抬,手腕翻飞,他抹了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中气十足地宣布:“我这是给燕师侄做的‘仿楼心月般私房风味药膳’!别看这个糊糊看着不好看,闻着不好闻,嘿,吃起来还贼难吃呢!”
我:“……”
我:“师兄……那你能和我一,你这糊糊,和二师姐得糊糊有什么区别么?”
三师兄终于停下了搅动,锅铲“哐当”一声杵在锅沿,溅起几滴滚烫的“泥点”。
他大手一挥,带着一种“夏虫不可语冰”的倨傲:“跟你了你也不懂!要刺激味蕾,要激发潜能,就得是糊糊!越糊越有效!这是大道至简!”
“行吧。早餐呢?”
“在旁边笼屉里呢。”
“包子啊。”
“嗯。”
“什么馅的?”
“你挑食?”
“我不挑食。但是师妹挑食。她最近看见肉就反胃,我需要确定你的包子营养均衡。”
“营养肯定够的,要不你尝尝?”
我摇了摇头。
结果这个动作,瞬间刺激到了三师兄的厨艺神经末梢,面色骤变,厉声道:“干什么!你嫌弃我的厨艺?!”
“不是……”我安抚三师兄道,“我等着吃二师姐做的饭。”
师姐虽然现在睡了。
但等她睡醒后,知道我要是吃了别的,怕是要不开心。
三师兄一听我被二师姐点名了,满脸的怜悯……
我带着包子,回到谷雨院。
二师姐还在睡觉。
伸手,帮她将鬓发挽到耳边。
“师姐,我扶你到床上?”
试探着。
手臂穿过她的腿弯,将她横抱而起。
然后放到我的云床上。
给她脱下脚上的绣鞋,那双绣着淡粉桃花的软缎鞋子轻盈落地,露出一双莹白如玉的纤足。
脚掌巧玲珑,纤秾合度,足弓微微上翘,宛若一弯新月。
五枚足趾轻轻蜷着,趾甲剪得圆润,脚底透着浅粉,比院中的桃花瓣还要嫩几分。
忽然,这双瓷白雪腻的脚缩进了被子里。
我:“……”
完蛋了。
果然。
只听清冷的声音,轻轻道。
“变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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