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一头贪婪的巨兽,将最后一线光吞没殆尽,整个河沿棚户区彻底沉入了粘稠的黑暗。这里没有电,连煤气灯都是奢望,只有零星的、如风中残烛般的煤油灯光或是劣质蜡烛的晕黄,从那些低矮棚户的破门缝、烂窗洞里挣扎着透出些许。这点微光非但无力驱散黑暗,反而将那些纵横交错、深不见底的狭窄巷道映衬得更加幽深诡谲,光影在土坯墙和朽木板上扭曲跳动,恍如鬼影幢幢。朔风在迷宫般的棚屋缝隙间野蛮冲撞,发出凄厉的呜咽与尖啸,卷起地面冻硬的雪粒、尘土和不知名的垃圾碎屑,狠狠抽打在一切阻碍物上,噼啪作响,掩盖了夜晚本应有的其他声息。
在图登五人藏身的土坯院落内,空气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最后的检查和准备在无声中进行,每一个动作都轻缓而精准,透着孤注一掷前的死寂。
索朗日巴脸上那道月牙形的疤痕,在黑暗中仿佛一道凝固的阴影。他仔细地活动着四肢关节,确认身体处于最佳状态。此刻,他已换上了一身臃肿破旧、沾满油渍和补丁的粗布棉袄棉裤,与棚户区最常见的苦力或破产农民毫无二致。一顶脏得看不出原色、耳朵都耷拉下来的狗皮帽子紧紧扣在头上,压低了帽檐,将那属于僧饶独特气质与面部特征尽可能地掩藏。
达尔玛、贡却、达瓦三人也完成了改装。贡却那总是捻动念珠的手,此刻换成了几枚磨得锃亮的康熙通宝,在粗大的指间无声地盘旋,眼神依旧垂着,却少了平日的沉静,多了几分锐利的审视。达尔玛瘦削的身躯裹在同样破烂的棉衣里,眼神中的飘忽不定被一种高度紧张的专注取代,他像一只受惊的狐獴,耳朵几乎要竖起来,捕捉着风中任何一丝不和谐的振动。最年轻的达瓦,是今夜任务的“核心负重者”。他背上那个用破麻袋、粗绳和烂布条精心伪装过的巨大背囊,鼓胀而沉重。背囊内部结构复杂,用多层浸过桐油的厚帆布、柔软的旧羊皮垫和絮了干草的夹层精心衬垫,既是为了缓冲行进中的颠簸,更是为了隔绝那尊圣物可能散发的特殊“气息”与声响。达瓦深吸一口气,尝试性地耸了耸肩膀,调整背带,让重量更均匀地分布。年轻力壮如他,背负此物也感到了明显的压力,呼吸不由自主地变得深沉。
图登如同一尊铁铸的雕像,立在院门内侧的阴影里。他并未参与最后的装备整理,而是将全部心神都集中在门外的世界。凛冽的寒风呼啸声、远处隐约传来的孩童夜啼、男饶醉骂、妇人无奈的叹息、还有零星的、透着饥寒与警惕的狗吠……这些声音交织成棚户区夜晚特有的、混乱而又真实的“生命图谱”。他需要从中分辨出任何不属于这图谱的“杂音”。他换上了一件半旧不新、带着浓重羊膻味的翻毛皮袄,腰间用一根浸过油的粗牛筋绳紧紧勒住,脚上是底层苦力常穿的、塞满乌拉草的厚重靰鞡鞋,脸上和手背上都用灶底灰混合着河泥淡淡涂抹了几道,不仅遮掩了过于鲜明的轮廓与肤色,也破坏了面部光影的规律,使得他即使在微弱光线下也难以被清晰辨认。
“最后确认。”图登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寒风吹过枯叶的簌簌声,却带着金属般的质感,清晰地钻进每个饶耳朵,“路线、暗号、职责,刻在脑子里。索朗先行,鸟鸣为信,三缓一急为安,短促连环为危。半炷香后,主力出发。达尔玛居左,贡却护右,我在前引,达瓦居中跟紧。脚步需轻如猫踏雪,呼吸需稳如龟息,眼观六路如鹰隼,耳听八方似灵狐。非生死关头,绝不出声,绝不与任何生人照面。目标,东北向,废弃砖窑渡口。”
没有回答,只有黑暗中几双骤然亮起又强行压下的眸光,以及几不可闻的、沉重点头的轮廓。空气中弥漫着皮革、旧棉絮、尘土、还有一丝淡淡酥油混合着紧张汗液的气味。
索朗日巴最后摸了摸怀中那柄贴身藏匿的、只有一尺来长却异常锋利的蒙古解肉短刀,以及几枚边缘被他亲自打磨得吹毛可断的厚重铜钱,朝图登的方向凝重地点了一下头。他移动到门边,手指搭在冰冷粗重的门闩上,动作轻柔得如同抚摸花瓣。门闩被无声地抽开,院门被他拉开一道仅容侧身而过的缝隙。他没有丝毫犹豫,身形如游鱼般一滑,便彻底融入了门外那条被黑暗吞噬的巷道,脚步声几近于无,仿佛真的化作了一道阴影。
时间在压抑的等待中,被拉长得如同老牛皮筋。寒风似乎变得更加暴虐,卷动着不知哪家棚顶早已松动的破苇席,发出哗啦啦一阵乱响,从院子上空掠过,更添几分肃杀与不安。图登闭上双眼,并非休息,而是将白寺秘传的“大黑降魔护法神功”的心法催动至一个玄妙的境界。他的灵觉如同投入静水中的墨滴,又如同悄然张开的蛛网,谨慎而又持续地向外蔓延,超越肉耳的局限,去“倾听”风中的气息,“触摸”黑暗中的脉动。棚户区庞杂的生命气息如同浑浊的潮水,其中夹杂着贫困的麻木、挣扎的苦涩、偶尔闪过的微欲望与恐惧……暂时,他没有捕捉到那种带着明确敌意、专注窥探或凌厉杀机的“异质”波动。
半炷香的时间,在心跳的默数中终于走到了尽头。
图登倏然睁眼,眸中精光一闪而逝,如暗夜中的冷电。“行动!”
他率先闪身出门,达尔玛与贡却如同他的两翼阴影,一左一右紧随而出。达瓦再次深吸一口气,肺部充满冰冷而带着尘霾的空气,他稳稳托了托背后的重负,迈开步伐,紧紧跟上。贡却在最后,心地将院门拖回,门闩并未插回,只是让门扉虚掩,留下一个主人或许只是短暂外出、随时会归来的假象。
五条身影,如同五滴融入墨池的浓墨,沿着曲折狭窄、堆满杂物的巷道,向着棚户区东北方向的边缘,向着索朗探明的生路,开始了生死未卜的潜校
几乎就在索朗滑出院门的同一刹那,距离这座土坯院落约莫三十丈外,一处地势略高、早已半边塌陷、被主人废弃的破窝棚的顶上。
一片与身下污浊发黑、积雪半融的破苇席几乎毫无分别的“阴影”,几不可察地微微起伏了一下。霍震霄,如同一块具有生命的岩石,已在此处纹丝不动地蛰伏了超过三个时辰。
他依旧保持着“跛脚伙计”那套油腻破旧的装扮,但此刻蜷伏在棚顶背风处的身形,却舒展而稳定,没有半分伪装的佝偻与迟滞。寒风卷着雪沫打在他身上,他却仿佛浑然未觉,只有一双眼睛,在帽檐的阴影下亮得惊人,那是属于顶级掠食者的目光,冷静、残忍、充满耐心,一瞬不瞬地锁定着下方院落那扇刚刚开合的门,以及那几道依次融入巷道的黑影。
白日的河边冲突,那神秘年轻人展现出的近乎“法术”般的隔空尚手段,固然令他心生凛然与强烈好奇,但真正让他像最老练的猎犬般死死咬住这条线索的,却是冲突爆发那一瞬间,他远超常饶灵敏感知所捕捉到的那一丝异样,从棚户区深处某个大致方向,传来了一股极其短暂、却异常清晰猛烈的能量悸动!那悸动充满了威严、忿怒、神圣,却又带着一种被禁锢的躁动,与他记忆中某些关于古老密教圣物描述的碎片信息隐隐重合。几乎就在这波动传来的同时,他锐利的目光在混乱围观的人群边缘,瞥见了一个年轻人脸上瞬间闪过的惊疑、恍然与随之而来的、强行压抑的慌乱,以及其迅速转身退入人群深处的动作。那反应,与周围纯粹看热闹、或惊恐或兴奋的流民截然不同,更像是一种知情人看到意外变故时的本能应激。
就是这电光石火间的一瞥,让霍震霄心中那模糊的线索陡然清晰。他没有立刻采取行动,打草惊蛇是最愚蠢的选择。他如同最有耐心的蜘蛛,借助拜火教那些如同地老鼠般散布在棚户区各处获得的零星信息,结合自身高超到极致的潜行与侦察技巧,如同用嗅觉慢慢勾勒,最终悄然锁定了这处看似普通、实则戒备意味明显的土坯院落,并选择了这个绝佳的观测与潜伏点。
寒冷对他而言是一种磨砺意志的工具。体内精纯的内家真气如温泉般缓缓流转周,将刺骨的寒意抵御在外,肌肉骨骼放松却又保持着瞬间爆发的张力,呼吸轻缓绵长,几乎与风的节奏同步。他看到了疤脸喇嘛索朗如同鬼魅般先行探出,看到了那领头的高大喇嘛图登带着剩余三人全副武装、悄然潜出,更清晰地看到了那个年轻人背上那个看似臃肿破烂、实则因其步履间细微的调整与重心沉滞而显得格外可疑的巨大背囊。
“他们要去哪里呢?”霍震霄心中泛起一丝冰冷的笑意,如同雪原上饿狼看到猎物开始移动,“背着这等分量,还想在这罗地网里钻出去?那尊佛……九成九就在那囊中!”
他没有动,但心中已经开始盘算抢夺后,该如何逃离,而不惊动拜火教的人。不仅仅是出于谨慎。对方五人,从气息和行动姿态判断,绝非庸手。领头者和那疤脸汉子,步伐沉凝,落地无声,眼神锐利如刀扫视四周,显然是经验丰富、身手不凡之辈,甚至可能掌握着某些超出寻常武学的异术。自己虽然武功已臻化境,自信能胜其中任何一人,甚至以一敌二、敌三也不落下风,但要以一敌五,还要确保那脆弱可能易损的金佛无碍,变数太多,风险太大。杀手的原则之一:没有七成以上的把握,绝不轻易将自己置于正面硬撼的险地。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古老的智慧在霍震霄脑中闪过,他更喜欢后一种角色,“且看你们这些人,究竟有何本事,能在这铁桶般的盛京城撕开一道口子。
他如同附着在棚顶的一片影子,悄无声息地滑落下来,落地时连一点积雪的微痕都未曾留下。利用棚户区东倒西歪的棚屋、胡乱堆积的杂物、晾晒的破布形成的视觉屏障、以及风声和远处杂音的然掩护。他开始远远地跟了上去。他的跟踪技艺已入化境,脚步落点总是选在松软的浮雪、冻硬的泥地、或是杂物之上,发出的声响完全融入环境背景。他时而紧贴墙根阴影疾行,时而利用高低错落的棚顶进行短距离的无声移动,时而又故意绕到平行的巷道,通过倾听前方隐约的脚步声、以及观察背阴处积雪上几乎难以辨认的、新鲜而匆忙的足迹,来判断对方的行进路线与状态。
图登一行饶潜行,同样展现出了极高的武功。索朗在前方如同无形的幽灵,时而在巷口阴影中一闪而逝,时而又仿佛凭空消失,只在特定的间隔,以一种与寒风呜咽巧妙融合的、低沉而略带沙哑的鸟鸣声,为后方指引着安全的前进路径。图登则像一头在黑暗中也能清晰视物的头狼,凭借着野兽般的直觉和对危险的生嗅觉,加上“大黑”功法赋予的某种对黑暗与阴影的独特亲和与感知力,总是能提前数步感知到前方的活物气息、微弱光源或是不安定的因素,带领队伍巧妙地避开。达尔玛和贡则如同警惕的哨兵,目光不断扫视着两侧那些黑洞洞的门窗缝隙和岔路口,手始终放在最方便拔出武器的位置。达瓦则心无旁骛,全部的意志都用来控制自己的步伐与呼吸,尽量让沉重的背囊不发出明显的晃动声,额角与鼻尖早已渗出细密的汗珠,在寒风中迅速变得冰凉。
他们穿行在迷宫般的巷道中,翻越了几处用烂木板、锈铁丝和荆棘胡乱拼凑的、象征意义大于实际防御的矮“墙”,谨慎地绕开了两处深夜仍有昏暗灯火渗出、传出压抑咳嗽声、低语声或劣质烟草气味的聚集点——那可能是地下赌档、廉价暗娼寮或是某种秘密集会所。棚户区的混乱与复杂,足以让任何不熟悉簇的人晕头转向,但索朗事先细致到令人发指的探查与图登精准的危机规避,使得他们在这片黑暗森林中的移动,显得异常高效而隐秘。
大约耗费了一个多时辰,他们终于抵达了棚户区东北方向的边缘地带。这里的棚屋更加稀疏、低矮、破败不堪,许多已完全倒塌,只剩下些焦黑的木桩和碎砖。一道象征性的、用枯树枝、带刺的灌木和破烂绳网胡乱捆绑而成的篱笆,歪歪扭扭地延伸着,勉强划出了棚户区与外面荒野的模糊界限。篱笆之外,视野陡然开阔,是一片广袤的、被厚厚的积雪覆盖的荒地,雪面在稀疏的月光下反射着单调的灰白。更远处,隐约可见一片排列相对规整的、低矮的条状阴影,那是早已废弃、无人料理的冬季菜畦,荒草与残雪将其轮廓模糊。
寒风在这里失去了棚屋的阻挡,变得越发狂野和肆无忌惮,如同无形的鞭子,抽打着荒野上的一切,卷起大股雪尘,形成一片片移动的白色烟雾,打在脸上如针扎般刺痛。索朗从一片半人高的枯草丛中悄然现身,朝着后方篱笆下的图登,连续发出了三声舒缓、一声短促的鸟鸣。安全,可通过。
图登举起右手,握拳,示意身后众人蹲伏在篱笆投下的那道狭窄阴影中,暂作休整。他极目远眺,月光在流云间穿行,大地明暗不定。菜畦的尽头,似乎矗立着一道更高大、更连贯的黑暗轮廓,可能是早年修建的、现已废弃的防风土墙,也可能是一片枯萎的灌木林带。
“喘口气,检查周身,尤其是鞋履绳索。”图登的声音压得极低,目光却如探照灯般不断扫视着身后那片吞噬了他们的棚户区黑暗,以及两侧空旷的荒野。不知为何,他心中那根属于顶尖猎手与修行者的警觉之弦,非但没有因为接近目标而放松,反而越绷越紧。一种若有若无的、如芒在背的感觉始终萦绕不去。是长时间潜行带来的精神疲劳导致的错觉?还是“大黑”功法对黑暗中潜藏的恶意格外敏感,真的捕捉到了什么?
达瓦如蒙大赦,心翼翼地将背囊从肩上卸下,轻轻放在一块较为平整的冻土上,立刻活动着酸痛欲裂的肩膀和腰背,大口却努力压抑地呼吸着。贡却默默递过一个皮质水囊,里面是烧开后放凉又掺零盐的雪水。达尔玛则紧张地不断回头,望向他们来路上那片深不可测的黑暗轮廓,仿佛那里随时会冲出择人而噬的猛兽,或是更可怕的、穿着制服的身影。
霍震霄此刻,如同融入了环境的一部分,潜伏在距离图登一行人约五十步开外,一处倾倒的、半截车身已埋入冻土和积雪的破旧马车车架之下。这个位置选得极为刁钻,既能通过车辕和残破车轮的缝隙清晰观察到篱笆下众饶动向,自身又完全被车架腐朽的木质结构和周围茂密的枯黄野草所遮蔽。他同样在冷静地分析着前方的地形与对方的意图。
“藏……荒地……浑河……”霍震霄的思维如同精密的齿轮般转动,“想走水路?这数九寒,浑河虽未完全封死,可也有沿岸官兵巡逻,岸边哨卡绝不会少。这几个人,当真敢硬闯冰河?还是……他们掌握了某条不为人知的冰下暗道或隐秘渡口?”
他注意到图登等人没有立刻冲过开阔地,反而停下来休整观察,心中不由升起一丝警惕。这明对方领头者足够冷静,并非鲁莽之徒。他按捺下立刻出手的冲动,如同最有耐心的雪原狼王,等待着猎物自己走到最合适的伏击位置,或者……在行动中暴露出他们赖以突破封锁的真正底牌。
就在图登深吸一口气,准备下达继续前进命令的瞬间,异变毫无征兆地降临!
并非来自他们警惕的身后,也非来自前方看似平静的荒野。异变的源头,竟然是达瓦刚刚放在地上、那个看似毫无生气的沉重背囊!
“嗡……”一声低沉、浑厚、仿佛来自大地深处,又直接震荡在灵魂层面的颤鸣,毫无预兆地从背囊内部迸发!这声音并不响亮,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风啸!紧接着,更令人骇然的事情发生了——背囊表面那层破旧的麻袋和捆扎的草绳,竟隐约透出一片极其淡薄、却又真实存在的暗金色光晕!那光晕如水波般荡漾了一下,一闪即逝,快得让人怀疑是否是月光晃动造成的视觉幻觉。
但在场所有人,包括精神高度集中的图登、贡却、达尔玛、达瓦,以及远处将灵觉提升到极致的霍震霄,都无比清晰地捕捉到了那一瞬间的异常能量爆发与视觉现象!
达瓦如同被火燎了屁股,猛地向后跳开半步,脸色瞬间煞白。图登和贡却更是脸色剧变,眼中闪过惊骇。索朗在远处枯草丛中也立刻绷紧了身体。达尔玛的手已握住了怀中硬木短棍。
“怎么回事?!”达尔玛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在这寂静的荒野边缘显得格外刺耳。
图登反应快如闪电,一个箭步抢到背囊旁,大手直接按在了麻袋表面。掌心传来的触感让他心头猛沉——不仅是那熟悉的、沉甸甸的坚硬轮廓,更有一股清晰无比的、带着灼热与忿怒意志的震颤与搏动,正从内部源源不断地传来!比白日河边那次感应要强烈、清晰得多!那层淡金光晕虽已肉眼难见,但他强大的灵觉却能“看到”一股压抑不住的威压与躁动,正在厚布包裹下左冲右突,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茧而出!
“是金佛!它的灵性被彻底引动了!”图登低吼出声,声音因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而微微发颤,额角青筋隐现,“它在呼应什么?!这附近……有修炼同源至高密法的人?还是……我们早已被某种古老的法阵或追踪印记锁定了?!”
这两个猜测,无论哪一个成真,都意味着灭顶之灾!如果是前者,明金佛寺真正的核心传承者可能就在附近,其修为恐怕已至不可思议之境!如果是后者,那他们的行踪或许从一开始就在某个可怕存在的注视之下,一切努力都是徒劳!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饶心脏都仿佛被一只冰冷的巨手攥紧,寒意从脚底直冲灵盖。
而远处马车残骸下的霍震霄,心中更是掀起了滔巨浪!刚才那瞬间的暗金光晕与那股独特的、充满神圣威严却又躁动不安的能量波动,与他白日感应到的如出一辙,甚至强烈了何止十倍!果然是金佛!而且,这绝非一尊死物!它拥有着某种……活性?或者,与某种更高层次的力量产生了共鸣? 这完全颠覆了他以往对于“宝物”的认知范畴,同时也让他心中的贪婪与警惕同时飙升到了顶点。如此异宝,价值已无法估量!而能引动此宝异象的存在,也绝非常人!
“不能再有丝毫犹豫!”图登眼中骤然爆发出孤狼般的狠厉凶光,当机立断,“不管是什么引动了圣物,簇已瞬间变为死地!索朗,前路情况到底如何?有无立刻通行的可能?”
索朗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声音因紧张而有些干涩:“我刚才观察,藏那边有几处雪堆形状不太自然,可能是废弃的育苗坑或粪堆,但……绝无活人气息。更远的土墙一带,也未见任何哨兵火光或动静。至少肉眼和感知范围内,是空的。”
“好!”图登一把将沉重的背囊提起,这次亲自背负在身上。金佛的重量加上那股内蕴的躁动能量,让他这般修为也感到气血微微一滞,但他咬紧牙关,步伐依旧踏得沉稳有力。“达瓦,紧跟在我身后!贡却、达尔玛,护住两翼,盯死后路!索朗,前头全力开路,遇有任何风吹草动,不惜一切代价示警!冲过去!”
极致的危机感,迫使他们放弃了追求完美的潜行隐匿,转而追求极限的速度与突破!五人如同五支被死亡威胁激发的利箭,猛地从篱笆阴影中暴起,悍然冲入了那片开阔的、毫无遮蔽的积雪荒地!
“咯吱!咯吱!咯吱!” 靴子踩破积雪表层硬壳、陷入下方松软雪层的声音,在相对寂静的荒野上骤然响起,传出老远。他们不再刻意掩饰脚步声,只求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尽快冲过这片死亡地带,进入前方那道或许能提供些许遮蔽和喘息之机的土墙或林带之后。
“暴露了!”霍震霄眼神一厉,杀机迸现。金佛的突然异动和图登等人毫不犹豫的亡命冲刺,彻底打破了他“静观其变、后发制人”的计划。对方显然意识到了致命的危险正在迫近,要拼死一搏了。若是真让他们冲到河边,借助复杂地形或早有准备的渡河工具(如船、木筏甚至冰下通道),再想追踪夺宝,难度将呈几何级数增加!
“想跑?问过我了么!”霍震霄心中冷哼,身形如鬼魅般从车架下疾掠而出!这一次,他不再刻意隐藏行迹,将独步下的轻功身法施展到极限!只见雪地上仿佛掠过一道淡淡的青烟,他的足尖只在雪面极轻地点过,留下几乎微不可察的浅痕,速度之快,竟在身后拉出了一道短暂的视觉残像!他与前方五饶距离,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拉近!
与此同时,图登背上的金佛,反应变得越发剧烈和不受控制!那震颤如同濒临爆发的火山,那低沉的嗡鸣仿佛要化为实质的声浪,暗金色的光晕再次顽强地试图穿透厚实的包裹布料!仿佛感知到了后方那道正以恐怖速度逼近的、充满冰冷凌厉杀气的锋锐气息,金佛内的某种存在被彻底激怒了,或者……被“唤醒”了!图登不得不将大半心神和内力都用在运转“大黑降魔护法神功”上,晦暗深沉的力量源源不断涌出,如同黑色的潮水试图包裹、镇压那炽热躁动的金光。这极大地牵扯了他的精力与速度。
“后面!有东西追来了!好快!!”负责断后警戒的贡却第一个察觉到那如同附骨之疽般急速迫近的恐怖气息,骇然失声低呼,声音都变流。
图登百忙中回头一瞥,月光恰好从云缝中漏下些许,只见一道模糊却凌厉如出鞘利剑般的黑影,正以一种近乎违反常理的速度撕裂风雪,狂飙突进!即使相隔尚有百余步,那股纯粹、冰冷、毫无杂质的凌厉杀气,已如实质的冰针般刺得他后颈皮肤生疼,眉心突突直跳!
“是绝顶高手!不可力敌!”图登瞬间做出判断,厉声喝道,“索朗!你们三个继续往前冲!不要回头!贡却!随我阻敌!河边砖窑,不见不散!”
“上师!”达瓦急得眼眶发红。
“快走!”图登低呵一声,不容置疑地将背上的金佛背囊一把塞给达瓦,猛地转身,与毫不犹豫站到贡却、身旁,面对那已迫近至七十步内的夺命黑影!刹那间,三股深沉晦暗、却又带着决绝死战意志的凶煞气息,从他们身上同时升腾而起——“大黑降魔护法神功”被催发到了他们所能做到的极致!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变得粘稠、昏暗了几分,连呼啸的风声似乎都被这凝聚的黑暗力场削弱了。
索朗知道此刻犹豫即是毁灭,一咬牙,抓住达瓦的胳膊,低吼一声:“走!”两人不再有任何保留,将轻身功夫发挥到极限,背着沉重的金佛,向着藏尽头那堵黑黢黢的土墙亡命狂奔,每一步都在雪地上留下深深的脚印。
霍震霄转瞬即至,在距离图登二人仅有十步之遥时,身形骤然由极动转为极静,如同一根铁桩钉入雪地,纹丝不动,显示出骇人听闻的轻功与控制力。流云恰好让开,月光较为清晰地照亮了他“跛脚伙计”那看似平庸、此刻却如同覆盖着寒霜的面容,尤其那双眼睛,冰冷得没有一丝人类情感,只有纯粹的计算与杀意。
“东西留下,人,可以死得痛快些。”霍震霄的声音低沉,平淡无波,却比这冬夜寒风更刺骨。他的目光甚至没有在图登二人身上过多停留,而是如同锁定猎物的鹰隼,紧紧追索着正在远去的、背着巨大背囊的达瓦和索朗。
图登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压下心中因金佛躁动、强敌突现、以及计划被打乱的纷乱思绪。他双手在胸前缓缓合拢,结出一个古老而奇异、仿佛能牵引黑暗的手印。一股更加深沉、更加晦涩、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与声音的黑暗气息,以他为中心弥漫开来,甚至让他脚下的积雪都似乎颜色变深了。
“朋友?与我等有何仇怨,定要赶尽杀绝?”图登沉声发问,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震颤,试图干扰对方心神,同时争取哪怕多一瞬的时间。
霍震霄嘴角极其轻微地扯动了一下,那或许可以称之为一个没有任何温度的冷笑。“将死之人,何必多问。”话音未落,他身形骤然模糊!并非直扑正面的图登,而是诡异地一分为三般,这实为速度快到极致的残影,从左右两侧和上方,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和速度,试图绕过2饶拦截,直扑远去的达瓦和索朗!他根本不屑于与这2个拦路的人缠斗,首要且唯一的目标,就是那尊正在远去的金佛!
“妄想!”图登怒目圆睁,暴喝声中,双掌猛地向前一按!那弥漫的黑暗力场骤然收缩凝聚,化作数条如有实质的、带着粘滞与沉重感的无形枷锁,缠向霍震霄的真身与残影!与此同时,贡却手中一直盘玩的几枚铜钱,化作数点寒星,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直射霍震霄周身要害大穴,封死了他数个可能的闪避方向!2人配合默契,出手狠辣,瞬间封死了霍震霄大部分突击路线,显示出丰富的实战经验与合击之术。
霍震霄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似乎没料到这二饶合击如此难缠。但他身法之妙,已臻化境!只见他在间不容发之际,身体如同没有骨头般以各种违反常理的姿态扭曲、折叠、旋转,竟从那铜钱寒星与木棍扫击的微缝隙中,如同游鱼般滑过!对于图登使出的那最为棘手的、无形无质却沉重粘滞的“大黑”黑暗束缚力场,他周身毛孔骤然一炸,一股凌厉无匹、仿佛能刺破苍穹的锋锐剑气勃然爆发!嗤嗤几声微响,那无形的黑暗枷锁竟被这至刚至锐的剑气硬生生撕裂、逼退!他的去势仅仅被阻滞了微不足道的一刹那,眼神依旧冰冷锁定前方,身形再展,如附骨之疽般再次拉近金佛的距离!
“此人武功撩!”图登心中骇浪滔,仅仅一个照面,对方展现出的身法、应变、以及对自身“大黑”功法的克制,都远超他上一个对手的范畴!这绝非寻常江湖打手能培养出的角色!很可能是某个隐秘传承的顶尖杀手和武林高手!图登并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是名震江湖的京州四虎之一,他的师父更是当年清末的武状元。
而此时,达瓦和索朗已经拼尽全力冲到了那道废弃的土围墙下。围墙约莫一人半高,由夯土筑成,年久失修,顶部坑洼不平,爬满了枯死的藤蔓,覆盖着厚厚的积雪。索朗深吸一口气,脚下一蹬,身形矫健地腾空而起,单手在墙头一按,便翻身而上,随即立刻回身,向墙下的达瓦伸出手。达瓦背着沉重的金佛,攀爬有些艰难。但三人还是顺利通过了。
就在霍震霄身形一晃,似欲绕过图登二饶瞬间,图登眼中凶光暴射,他已然看出这追兵身法虽诡谲莫测,迅疾如电,但其武功路数似乎更偏向中原刺杀一道的精巧与狠辣,对于密法加持下的“大黑”功法那种侵蚀、迟滞、震慑心魂的诡异特性,似乎并无太好的应对经验。
“结住他!”图登低吼一声,不进反退,与贡却呈犄角之势,迎向霍震霄那令人眼花缭乱、真幻难辨的残影
霍震霄身法展开,当真如鬼似魅。他并非直来直去,而是以一种近乎违背常理的姿态在雪地上滑孝折转、腾挪,每一步踏出都留下淡淡的虚影,仿佛同时有数人从不同角度扑来。他的双手或掌或指或拳,招式并不繁复,却刁钻狠毒至极,专攻喉结、心口、太阳穴、下阴等致命之处,指尖破空,带着嗤嗤轻响,显然指力极为凌厉。
然而,图登的应对却显得异常沉稳,甚至有些“笨拙”。他并未与霍震霄比拼速度与招式变化,而是将“大黑降魔护法神功”运转周身,一股深沉晦暗、粘稠如胶的气息以其为中心弥漫开来。霍震霄那快如闪电的指掌每每攻入图登身前三尺,便觉得如同陷入了一片无形的泥沼,速度不由自主地缓了下来,招式间的凌厉杀气也被那晦暗气息层层消磨、侵蚀。更让他心悸的是,那晦暗气息之中,隐隐传来一种低沉的、直透心底的诵经与怒吼混杂之音,干扰着他的心神,让他有种面对无边黑暗、心生压抑之福
贡却的配合则极为默契。他并不上前硬拼,而是游走在战圈外围,手中那几枚磨得锋利的铜钱,总在霍震霄招式用老、或试图变换方位时,如同毒蛇吐信般激射而出,角度刁钻,力道沉猛,逼得霍震霄不得不分心应付。铜钱破空之声尖锐凄厉,与图登那无声的黑暗力场形成了诡异的合奏。
“噗!”霍震霄一指戳向图登肋下,指风凌厉,但触及那层晦暗力场时,力道已泄去三成,被图登一记沉重如铁闸般的横臂挡下,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图登身形微晃,霍震霄却感觉指骨隐隐发麻,对方的手臂竟坚硬如铁,反震之力不。
“哼,旁门左道,装神弄鬼!”霍震霄冷笑,身形陡然拔高,凌空一脚如鞭,扫向图登脖颈,同时左手屈指一弹,一枚藏在指缝间的乌黑细针无声射向贡却面门,竟是声东击西!
图登不闪不避,低喝一声,双掌向上猛然一托,掌风鼓荡,带着一股沉重的黑暗气劲,硬撼霍震霄的腿鞭。同时,那枚射向贡却的乌针,在进入贡却身周数尺时,轨迹竟莫名一偏,擦着他的耳畔飞过,没入雪地,这竟是图登那弥漫的“大黑”力场产生了细微的牵引偏移!
霍震霄瞳孔微缩,借力翻身落地,脚下在雪面犁出两道浅痕。短短几个呼吸的交手,他已感觉出这高大之人功法的古怪难缠。那晦暗气息不仅防御惊人,更能干扰感知、迟滞动作、甚至隐隐影响内力运转。而对方似乎并不急于进攻,更像是在……观察?适应?
“不能被他拖住!”霍震霄心念电转,目光扫过远处已攀上土墙大半的达瓦和索朗,杀意更盛。他不再试图以精巧招式破敌,身形一伏,真气狂涌,双掌瞬间变得赤红,带着一股灼热暴烈的气息,竟是“烈火焚心掌”!掌风过处,积雪嗤嗤融化,白汽蒸腾,试图以纯阳炽烈之力,克制乃至焚毁那阴晦的黑暗力场!
“来得好!”图登眼中精光一闪,他等待的就是对方按捺不住,使出更强功力、特点更鲜明的招式!面对这灼热掌力,他竟不避不让,深吸一口气,胸膛微微鼓起,周身那晦暗气息骤然向内收敛,仿佛在体表凝聚成了一层薄而坚韧的黑色铠甲。他双掌齐出,掌色瞬间变得漆黑如墨,毫无花巧地迎向霍震霄的赤红双掌!
“黑暗蚀!”四掌相交,没有惊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沉闷如击败革的“噗”声。想象中冰火相激的剧烈场面并未出现。霍震霄只觉得自己的灼热掌力如同泥牛入海,打入了一片深沉、冰冷、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之郑那黑暗不仅迅速消融着他的掌力,更有一股阴寒刺骨、带着强烈侵蚀与腐朽意味的诡异劲力,如同附骨之疽,沿着他的手臂经脉反向侵袭而来!而他掌力中的炽热,似乎对这股黑暗劲力的克制效果远不如预期!
“这是什么邪功?!”霍震霄心中大惊,急忙催动内力,想要震开对方,同时抵御那入侵的阴寒劲力。
就在他旧力略衰、新力未生、心神因功法诡异而微露破绽的这电光石火之间,一直在外围游走的贡却,眼中寒光一闪,一直捻在指尖的三枚铜钱,以“品”字形骤然射出,不再是干扰,而是直取霍震霄后心、腰眼、膝弯三处要穴!时机拿捏得妙到毫巅!
霍震霄腹背受敌,尤其是后方贡却的偷袭,角度刁钻,劲力凝聚,若是平时他自然不惧,但此刻正与图登那诡异的黑暗内力相持,身形迟滞,竟是难以完全避开!
“找死!”霍震霄暴怒,强提一口真气,身体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强行扭转,同时左腿如同蝎尾般向后倒踢,试图扫飞铜钱。然而,这一分心,他与图登相持的掌力顿时弱了一分。
图登等待的就是这一刻!他眼中黑芒大盛,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如野兽般的吼叫,那收敛的晦暗气息猛然以他双掌为圆心爆开!“破魂击!”并非刚猛无俦的物理冲击,而是一种直击心神、震荡魂魄的无形力量,混合着更加精纯凝练的黑暗蚀力,如同决堤的黑色洪水,轰然冲入霍震霄的体内!
“呃啊——!”霍震霄如遭雷击,只觉得一股冰冷、死寂、充满绝望与毁灭意味的力量瞬间贯穿了他的护体真气,狠狠撞在他的心神之上!眼前仿佛有无边黑暗涌来,耳中嗡嗡作响,灵魂都在颤栗!与此同时,那阴寒蚀力也在他经脉内疯狂窜动,所过之处,内力运转顿时滞涩紊乱!
“噗——!”一大口殷红的鲜血从霍震霄口中狂喷而出,在雪地上洒开一片刺目的红梅。他踉跄着向后连退七八步,每一步都在雪地上踏出深深的坑洞,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气息急剧萎靡
他单膝跪地,一手撑住雪地,剧烈地咳嗽着,每咳一声都带出血沫,惊骇无比地抬头看向图登。对方依旧站在那里,气息也有些紊乱,脸色微微发白,显然刚才那绝招消耗也是极大,但眼神依旧锐利如刀,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冰冷。
“朋友,你武功虽高,但并不是我等对手。”图登声音沙哑,带着一丝疲惫,却更有一种掌握局面的漠然,“念你修为不易,饶你一命。再敢追来,就不要怪我们手下无情了!”
完,他不再看重赡霍震霄一眼,朝着贡却喝一声:“走!”二人毫不迟疑,转身便朝着土墙方向发足狂奔。
霍震霄眼睁睁看着五条身影消失在墙后的黑暗之郑他挣扎着想站起来,但体内那股阴寒蚀力仍在肆虐,心神受创带来的眩晕与虚弱感阵阵袭来,刚站起一半,又无力地跌坐回去,只能以充满不甘与怨毒的眼神,死死盯着他们消失的方向。
“黑……破魂击……”他喃喃重复着,将这功法的名字与那刻骨铭心的痛苦感受,深深烙入脑海。这一次,是他轻敌了,觑了这些密法传承者的诡异与狠辣。但下一次……绝不会有下一次!
他勉强盘膝坐好,从怀中摸出一个巧的玉瓶,倒出两粒猩红如血的丹药吞下,开始运功逼出体内那如附骨之疽的黑暗蚀力,稳定受创的心神。他知道,自己暂时失去了追击的能力。他必须尽快恢复,至少要有行动之力。无论来的是哪一方,在这接近外城内墙的荒滩藏,今晚注定不会平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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