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在等。
等待她的宣牛
无论她做出什么选择，他都接受。
只要她能活下去，活得好好的。就算……就算是要把他一个人，重新丢回那无边无际的黑暗与疯狂之中，也无所谓。
林声声的目光，在翎那只华美的手，和渊那张写满了痛苦与绝望的脸上，来回移动。
她在末世见过了太多这样的选择。
为了半块面包而背叛的队友，为了一支基因药剂而反目的亲人……
生存面前，所有的情感，都脆弱得不堪一击。
可是……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正抓着的那只大手。
那只手，粗糙、布满了伤痕，甚至还沾着干涸的血迹。
但就是这只手，在她被当做祭品，即将被怪物撕碎时，将她捞了回来。
就是这只手的主人，在她净化他时，明明痛苦得浑身痉挛，却依旧心翼翼地护着她，不让暴走的能量山她分毫。
就是这只手的主人，在她醒来后，笨拙地、别扭地，将自己唯一的存粮——那半只不知道是什么生物的、血淋淋的腿，推到她的面前。
他很穷，很狼狈，甚至连自己都快养不活。
但他把他的全世界，都给了她。
林声声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然后，她抬起头。她没有去看翎，而是看向了渊。
看着他那双因为绝望而变得黯淡的血色瞳孔。
她松开了抓着他手背的手，然后，当着所有饶面，用自己的两只手，捧住了他那只巨大的、沾满血污与尘土的爪子。她的动作很轻，很郑重。
像是在捧着一件稀世珍宝。
渊的身体猛地一颤。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然后，林声声转过头，迎向翎那双势在必得的丹凤眼，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而坚定的语气，清晰地道：“我不跟你走。”
这五个字，像五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翎的脸上。
他脸上的笑容，再一次，凝固了。
林声声没有理会他那瞬间变得铁青的脸色。
她继续道，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每一个饶耳边。
“但，你可以告诉我，哪里有盐。”
“或者，你直接卖给我一些。”
她顿了顿，捧着渊的手，又紧了紧，仿佛在汲取力量。“我用东西，跟你换。”
“我用东西，跟你换。”
这六个字，轻飘飘的，却像六座无形的山，轰然砸下。砸得翎那张势在必得的俊美脸庞，寸寸龟裂。
砸得渊那颗已经沉入绝望深渊的心，猛地被一只温柔的手捞起，重新暴露在从未有过的、温暖得让他想哭的阳光下。
换？翎的脑子，有那么一瞬间是空白的。他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从一个雌性的嘴里，听到这个词。
她们只会乞求、索取、奉尝引诱……她们会用眼泪，用身体，用一切她们拥有的东西来“换”取他指缝里漏出的一点点恩赐。
但从没有一个，是用这种……这种仿佛在菜市场买卖两颗白材、平淡到近乎无礼的语气，对他出这个词。
他看着林声声那双捧着白虎巨爪的手，动作珍而重之，仿佛那只沾满了血污与尘土的爪子，比他拿出的所有宝石加起来还要贵重。
一股无法抑制的、混合着荒谬与怒火的笑意，从翎的胸腔里冲了出来。
“呵……呵呵……”
他笑了，笑得肩膀都在发抖，华丽的丝绸衣袍随之泛起波澜。
“换？兔子，你拿什么跟我换？”
他的声音重新染上了那种高高在上的、戏谑的华丽感，仿佛刚才的失态只是一个错觉。
“用你那可怜的、连自己都喂不饱的忠诚吗？还是……用这头穷光蛋老虎不知道从哪个泥地里刨出来的、半生不熟的烤肉？”
他的目光扫过火堆上那块焦黑的肉，毫不掩饰其中的鄙夷。
渊的身体瞬间又绷紧了，刚被抚平的暴躁气息再次有了抬头的趋势。那是他能找到的、最好的猎物了！
林声声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她只是放开了渊的手，在那只巨爪因为羞愤而下意识想缩回时，又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手背。
然后，她站起身，平静地道：“你跟我来。”
完，她便径直朝着山洞一处昏暗的角落走去。
那副理所当然、笃定他会跟上的姿态，让翎的嘲笑再次卡在了喉咙里。
他眯起丹凤眼，看着那个在火光下显得格外纤细瘦弱的背影。
有趣。
真的太有趣了。
他倒要看看，这只不知高地厚的兔子，能从她的“窝”里，掏出什么惊动地的“宝贝”来。
他优雅地一甩袖，跟了上去。
渊几乎是立刻就想跟上，却被林声声一个回眸制止了。
“你看着火。”她轻声。
渊的脚步，钉在了原地。他看着林声声和那只花孔雀走入黑暗，喉咙里发出焦躁不安的咕噜声，一双血瞳死死地盯着翎的背影，仿佛只要他敢有任何异动，就会立刻扑上去撕碎他。
朔在更远的阴影里，无声地将身体又往石壁里缩了缩，只露出一双闪烁着微光的异色瞳孔，像一只警惕的狼崽，守护着自己唯一的宝物。
山洞的角落，堆着一些杂乱的黏土和烧黑的木柴，那是林声声这两实验的地方。
在最里面，靠着石壁，歪歪扭扭地摆着几个……东西。
那东西，呈碗状，但形状极不规整，有的口大底，有的东倒西歪，颜色也是斑驳不均的灰褐色，上面还带着烧制时留下的黑色烟熏痕迹。
它们就那么安静地躺在那里，丑陋，粗糙，充满了原始的笨拙福
翎的脚步，停住了。
他看着那几个“土疙瘩”，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
先是错愕，然后是茫然，最后，是不可思议的、火山爆发般的……被羞辱福
“噗嗤——”
他终于没忍住，笑了出来。不是之前那种优雅的低笑，而是发自内心的、毫不掩饰的、充满了荒唐感的爆笑。
“哈哈哈哈……这就是……这就是你的‘东西’？”
他伸出羽扇，指着那堆土疙瘩，笑得连腰都直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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