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镜”实验室的氛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凝重。苏锦成功完成镣强度混沌模拟的映照，证明了理论的可行性，但这仅仅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随着混沌能量强度的逐步提升，映照过程的危险性呈指数级增加。
在沈岱云的谨慎规划下，第二次试炼引入了强度高出约百分之三十的模拟混沌波动。这一次，混沌波动中不仅蕴含着无序的能量特征，还被植入了少量从“哀嚎深渊”收集到的、经过净化和隔离的负面情绪残留——主要是绝望与恐惧的碎片。
苏锦端坐在平台之上，神色平静，但微微抿紧的唇线透露出她内心的紧绷。随着混沌波动如同暗流般涌来，她意识构建的“心镜”再次泛起涟漪。起初，映照过程似乎很顺利，分析终端上不断刷新的数据流显示着对这股强化混沌的解析进度。
然而，当那些负面的情绪碎片触及“镜面”时，异变发生了。
苏锦的身体猛地一颤，如同被无形的冰锥刺郑她的呼吸骤然变得急促，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监测屏幕上，她的脑波图像瞬间变得混乱，代表恐惧和痛苦的区域亮起刺目的红光。
“检测到强烈意识应激！负面情绪碎片正在被放大！”助手的声音带着惊恐，“她的心率在飙升！”
沈岱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紧紧盯着主屏幕上的意识稳定性读数，手指悬停在紧急终止按钮上：“苏女士！稳住心神！那些只是残留的碎片，不是真实的！将它们‘映照’出来，不要‘吸收’！”
但苏锦似乎陷入了某种幻觉。她的双眼虽然紧闭，但眼球在快速转动，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发出破碎的音节：“……冷……好黑……锦年……救……”
在她的意识深处，那面澄澈的“心镜”仿佛被泼上了浓墨。她不仅映照出了混沌的结构，更不可避免地触及了其中承载的、属于其他受害者的痛苦记忆。冰冷的注视感从四面八方袭来，仿佛又回到了躲在听海阁密道中那些担惊受怕的日夜，又与白锦年坠海前那一刻的绝望和无助重叠。更可怕的是，她感觉到镜面仿佛有了粘性，那些黑暗的情绪正试图附着上来，污染她的本源。
“稳定性跌破阈值！有被同化风险！”助手的声音几乎变调。
就在沈岱云即将按下终止按钮的瞬间，苏锦猛地咬破了自己的嘴唇，一丝鲜血从嘴角渗出。剧烈的疼痛让她获得了一瞬间的清明。
“不……这只是……倒影……”她艰难地低语，用尽全部意志力，引导着内心那源于对亡夫思念、对生命眷恋的微弱却坚韧的光芒，去“擦拭”那面被污染的“心镜”。
“镜面”剧烈震荡，仿佛随时都会碎裂。但最终，那光芒稳住了，虽然无法完全驱散黑暗，却勉强维持住了“映照”而非“吸收”的状态。混沌波动和负面碎片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了更加详细、但也更加令人心悸的数据。
模拟结束。
苏锦瘫软在平台上，剧烈地喘息，脸色苍白如纸，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斗。医疗人员立刻上前进行检查和安抚。
沈岱云看着屏幕上记录下的、关于混沌能量如何放大并利用负面情绪的复杂模式，心情无比沉重。成功获取了宝贵数据，但代价是苏锦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成为“心镜”的风险，远比理论推演更加恐怖。每一次映照，都可能是一次灵魂的走钢丝。
“需要调整方案，必须加入更强效的精神锚定和保护措施。”沈岱云对助手们道，声音沙哑，“另外……尝试在下次试炼中，引入林晚意识回响中记录下的、那些温暖和守护的‘秩序’片段，看看能否作为对抗负面情绪的‘缓冲剂’。”
他们意识到，“心镜”并非纯粹的被动映照，它需要内在的光明去平衡所映照出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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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疗中心内，秦锐的身体在尖端医疗技术和自身顽强意志的双重作用下，恢复速度惊人。他已经可以坐起来，进行一些简单的交流。当江澜和陆沉舟前来探望时，他提供了更为关键的情报。
“我被追捕时，为了躲避镜面的扫描，无意中潜入了一条被冰封的次级通道。”秦锐用还有些虚弱的声音叙述着，并在护士提供的电子板上画出了粗略的示意图，“那条通道似乎通往冰窟下层的一个区域，不像主仪式场那样守卫森严，但我听到了……饶呻吟声，还有锁链拖动的声音。气味……很不好。”
他标记出了一个大致的位置：“我怀疑，那里可能就是关押俘虏的地方。包括我们可能被俘的队员，以及之前失踪的探险队员。”
这个情报至关重要。如果能够救出被俘人员，不仅能挽救生命，或许还能从他们口中得到关于仪式核心区域更直接的情报。
“通道入口隐蔽，但内部情况不明，可能也有镜面或守卫。”秦锐补充道，眼神中带着愧疚，“可惜我当时状态太差，无法深入确认。”
“你提供的信息已经非常有价值了，秦队长。”江澜安抚道，“好好养伤，剩下的交给我们。”
离开医疗中心，江澜和陆沉舟立刻着手评估营救的可能性。直接强攻不可行，但一支规模的、精通潜行和救援的精锐队，或许可以借助秦锐提供的路线，进行一次闪电般的营救行动。这个行动被命名为“破冰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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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士，阿尔卑斯山深处，一座不对外开放的私人博物馆——“静谧回廊”。
这里便是“收藏家”回应特调九处试探后，提出的会面地点。根据情报，这里收藏着大量与超自然历史相关的物品，而二十年前那幅《悲怆之月》也曾在此短暂展出。
特调九处派出的代表是外勤部门资深干员夏岚，一位擅长谈泞洞察力敏锐且具备一定艺术鉴赏能力的女性。她以一位对“特定时期艺术品”感兴趣的匿名富豪身份前来。
博物馆内部光线幽暗，陈列着来自世界各地的奇异藏品：散发着微光的远古头骨、雕刻着未知星图的石板、被封存在水晶中形态诡异的生物样本……每一件都透露出不寻常的气息。
“收藏家”并未直接现身，而是通过一位举止优雅、如同管家的中年男子接待了夏岚。在参观了部分展厅后，管家将夏岚引至一间隐秘的内室。
室内只有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墙上挂着一幅被黑色绒布覆盖的画作。
“女士，主人很欣赏您的品味和勇气。”管家微笑道，“他为您准备了一份的‘见面礼’。”着，他揭开了墙上的绒布。
下面正是那幅《悲怆之月》。画面上，一轮扭曲的、仿佛在哭泣的月亮悬挂在漆黑的夜空中，月光照耀下的荒原上，隐约可见无数痛苦挣扎的阴影。仅仅是注视着画面，夏岚就感到一股莫名的悲伤和压抑感涌上心头，仿佛能听到风中传来的呜咽。
“这幅画……”夏岚稳住心神，努力不被其影响，“据是白锦年先生曾关注过的作品。”
“是的。”一个温和、略带沙哑的声音突然从房间的阴影处响起。一个穿着休闲西装、年纪约莫六十上下、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戴着金丝边眼镜的男子缓缓走出。他面容儒雅，眼神却深邃得如同古井，正是“收藏家”本人。
“白锦年是个才，可惜……”收藏家走到画前，惋惜地摇了摇头，“他看到了太多，也试图承担太多。《悲怆之月》并非诅咒，它只是过于……‘诚实’地映照出了某个被遗忘战场的集体悲怆。星灵与虚空的第一次大规模冲突，留下的不只是物质废墟，还有这些萦绕不散的情感印记。”
他转过头，看向夏岚，目光似乎能穿透她的伪装：“你们特调九处，现在应该很需要帮助吧？尤其是关于南极的那点……‘麻烦’，以及那些不太友好的‘镜子’。”
夏岚心中一震，表面却不动声色：“阁下似乎知道很多。”
“收集知识是我的爱好。”收藏家微微一笑，“我可以提供一些关于‘镜面’技术弱点的线索，甚至……关于如何安全接近并影响那个正在南极孕育的‘伪物’的方法。”
“条件是什么？”夏岚直接问道。
“条件很简单。”收藏家的目光再次投向《悲怆之月》，眼神变得悠远，“我希望，在一切结束后，能有资格……参与对‘星灵遗产’的‘理解’与‘保管’。当然，是在你们的监督之下。我认为，将这些危险的知识分散保管，比集中在一处……更安全。”
他的提议出乎意料，似乎并非为了私利，而是出于某种……对知识和平衡的考量。但这背后的真实意图，依旧迷雾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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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沿基地，监测中心。
刺耳的警报声再次响起，但这次不再是遭遇战，而是来自南极外围监测点的持续预警。
“报告！‘虚无之点’核心能量读数再次急剧攀升！空间曲率畸变速率加快百分之五十！”
“检测到规律性引力波纹，源头为冰窟深处的能量聚合体……搏动频率稳定加快，目前已接近每分钟一次！”
“冰盖下方传来持续增强的低频震动，模式分析……类似生物胚胎的发育性生长！”
一系列数据都指向一个结论——南极的“伪神降临”仪式，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加速进行！“伪神之躯”不再是缓慢凝聚，而是开始了活跃的“生长”和“准备”。
压力，如同南极的冰盖，沉重地压在每个知情者的心头。
沈岱云将自己关在实验室里，面前是苏锦用巨大风险换来的混沌映照数据，旁边是白锦年那玄奥的箴言，以及秦锐绘制的冰下通道草图。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是疯狂的念头，在他脑海中逐渐成型。
“镜面是它们的眼睛和大脑……心镜可以映照其本质……”他喃喃自语，手指在草图上那条隐秘的通道上划过，“如果……我们不是派物理队进去，而是派一面‘心镜’的意识……沿着这条通道，反向渗透进它们的‘镜面’网络呢？”
“利用心镜的映照能力，我们或许能暂时‘欺骗’镜面，将其视为网络的一部分，从而悄无声息地潜入核心区域，直接映照‘伪神之躯’和仪式核心的运转机制，甚至……找到其关键弱点，或者……干扰其能量供给！”
这个被他暂时命名为“意识奇袭”的方案，听起来如同方夜谭。且不技术上的实现难度，单是执行者——那面“心镜”，将面临何等巨大的风险？意识潜入被重重镜面和混沌能量保护的敌方核心，一旦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但面对加速的仪式和强大的镜面网络，常规手段似乎已经看到了尽头。非常之局，是否需要行非常之事？
沈岱云看着屏幕上苏锦试炼后疲惫却坚定的面容数据，又看了看南极那不断跳动的、象征着危机临近的红色信号，陷入了长久的、艰难的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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