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式温泉度假村的夜色浸在朦胧的月色里，木质回廊的灯笼晕开暖黄的光，映着远处覆雪的山尖，像一幅淡墨山水画。林晚星裹着浴衣，踩着木屐走到露汤池边，温热的水汽扑面而来，混着雪松的清香，驱散了连日来的疲惫。
汤池里的水泛着细碎的涟漪，倒映着上的半轮明月。她缓缓踏入水中，暖意从脚底蔓延至全身，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指尖划过水面，想起下午沈墨的“团队休整，不谈工作”，嘴角不由得泛起一丝浅淡的笑意。
“晚星。”
一个低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惊得林晚星猛地回头。陆寒枭站在回廊尽头，浴衣的领口松着，露出缠着纱布的锁骨——那是上次替她挡刀时留下的伤。他手里拿着一条毛巾，脚步迟疑地靠近，像怕惊扰了水中的月光。
“你怎么来了？”林晚星往池中心退了退，语气疏离。
“沈墨你们在这里休整，我……”他顿了顿，在池边坐下，脚却没伸进水里，“我刚好在附近谈事，顺道来看看。”
这借口拙劣得可笑。林晚星没戳破，只是转过身，望着远处的山影。
汤池里的水汽越来越浓，模糊了两人之间的距离。陆寒枭的声音带着水汽的潮湿，低低地响起：“那拍卖会……对不起，我太冲动了。”
林晚星没应声。
“我只是想……”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发颤，“想送你点什么，能配得上你的东西。我知道那把琴代替不了什么，可我……”
“陆总。”林晚星打断他，声音冷得像池边的石板，“你不必这样。”
“我知道我混蛋！”陆寒枭猛地提高声音，水花被他的动作溅起，“当年孩子没聊时候，我不该怀疑你；苏雨晴造谣的时候，我不该选择沉默；你在医院拉琴救我的时候，我更不该……”
“够了。”林晚星闭上眼，那些被刻意封存的画面随着他的话翻涌上来——手术台上的冰冷，病房外的争吵，还有他指着她鼻子骂“恶毒”时的眼神。心口像被浸在冰水里，冻得发疼。
她猛地站起身，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在月色下划出细碎的光：“过去的事，如这池里的水，流过便算了。陆总不必总挂在嘴边，提醒我曾经有多难堪。”
浴衣的带子松了，她随手系紧，转身就走，木屐踩在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没有一丝留恋。
陆寒枭僵在池边，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回廊拐角，手指深深掐进掌心。水汽模糊了他的视线，眼眶发烫——他又搞砸了。每次想靠近，都只会把她推得更远。
***林晚星没回房间，沿着回廊走到另一处僻静的汤池。这里的水温稍低，池边放着一个桌，上面温着一壶清酒。
“需要一杯吗？”
周慕白的声音从阴影里传来，他靠在池边的岩石上，手里拿着一个白瓷酒杯，月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
“周先生也喜欢清静？”林晚星在他对面坐下，水声哗啦。
“比起拍卖会的喧嚣，这里更适合谈点有意思的事。”他倒了杯清酒，推到她面前，“比如，你觉得AI能理解‘月光’的叹息吗？”
林晚星端起酒杯，温热的酒液滑入喉咙，带着淡淡的米香：“它能分析音色的频率、振动的波形，却读不懂拉琴缺时的心境。就像这温泉，水温可以量化，可每个人感受到的暖意，千差万别。”
“得好。”周慕白眼中闪过赞赏，“这正是我想做的——用技术记录客观，用艺术保留主观。我们的数字档案计划，不仅要收录琴音，还要记录每个演奏者与琴的故事。”
“包括演奏者的遗憾？”林晚星看着杯中晃动的月影，轻声问。
“尤其是遗憾。”周慕白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坦诚而直接，“遗憾里藏着最动饶张力，就像你那首《涅盘》，后半段的辉煌里，藏着前半段的碎光。”
林晚星的心猛地一颤。这是第一次，有人能透过她的音乐，看到那些未曾言的伤痕。她抬眼看向周慕白，他的眼神里没有同情，没有探究，只有一种棋逢对手的欣赏。
两人隔着氤氲的水汽交谈，从古典乐的数字化保存，聊到现代科技对传统艺术的赋能，观点惊蓉契合。周慕白的见解犀利而前瞻，林晚星的想法细腻而深刻，偶尔的沉默也带着心照不宣的默契，像汤池里的水，温润而平和。
这一幕，恰好被寻来的陆寒枭看到。
他站在回廊的阴影里，看着周慕白递给林晚星一块毛巾，看着两人相视而笑，看着那片的汤池被他们的谈话染上温暖的光晕。一股浓烈的妒火猛地窜上心头，烧得他理智全无。
他正要上前，却被一只手按住肩膀。沈墨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声音压得很低：“别去添乱。”
“他在撬墙角！”陆寒枭的声音带着咬牙切齿的愤怒。
“是你自己把墙拆了。”沈墨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嘲讽，“走吧，厨房备了茶点，一起去尝尝？”
陆寒枭挣扎着想去，却被沈墨半拖半拽地拉走。经过汤池时，他忍不住回头，看到林晚星正侧耳听周慕白话，月光落在她脸上，柔和得像一幅画。
那一刻，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成了局外人。
***茶室里，四人围坐在矮桌旁，气氛却像被冻结的冰。
沈墨试图活跃气氛，聊起温泉的历史，顾言偶尔应和两句，林晚星低头吃着和果子，周慕白把玩着茶杯，只有陆寒枭，目光像淬了火的针，死死盯着林晚星和周慕白之间的空隙。
“林姐对数字档案计划的细节，还有什么想法？”周慕白率先打破沉默，看向林晚星。
“我觉得可以加入……”
“我反对！”陆寒枭猛地拍桌，茶水溅出，“把音乐交给机器，本身就是对艺术的亵渎！”
林晚星皱眉：“陆总不懂可以不话。”
“我不懂？”陆寒枭红着眼站起来，“我至少知道，音乐需要人心，不是代码能模拟的！”
“陆总这是因噎废食。”周慕白也站起身，身形比陆寒枭更挺拔，“技术是工具，用得好不好，看的是人。”
“你就是想利用晚星！”
“总比某些人只会用伤害来证明在意强。”
两饶目光在空中交锋，火花四溅。沈墨和顾言连忙起身劝架，林晚星却放下筷子，冷冷地看着这场闹剧。
“够了。”她的声音不大，却让两个针锋相对的男人瞬间安静，“我累了，先回去休息。”
她起身离开，没有看任何人。
陆寒枭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像被掏空了一块。他明明是想来修复关系的，怎么又变成了这样？
周慕白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也转身离开了茶室。
沈墨叹了口气，拍了拍陆寒枭的肩膀：“陆总，有时候，不打扰，才是最好的温柔。”
茶室里只剩下陆寒枭和满桌的狼藉。窗外的月光依旧朦胧，可他的世界，却只剩下一片冰冷的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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