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区改造项目在磕磕绊绊中推进，终于到了内部方案深化和预算最终确认的关键阶段。骆佳明作为最重要的潜在金主，被邀请参加项目组的核心会议。
会议在蒋南孙所在建筑设计院的会议室举校长方形的会议桌，一边坐着骆佳明和林薇，另一边是王永正、蒋南孙以及设计院的两位资深工程师。气氛从一开始就有些凝重。
王永正意气风发地展示着他最新的设计调整方案。他在原计划保留的一栋具有标志性意义的红砖楼外立面，增加了一套极其复杂的、由异形钢结构和不规则玻璃组成的“光影廊道”设计。
“……这不仅是一个通道，更是一个艺术品！它能捕捉一中不同时刻的光线，在内部投射出变幻无穷的光影，让历史与现代产生最直接的对话！这将成为整个项目的灵魂！”王永正挥舞着激光笔，屏幕上效果图绚烂夺目，充满了视觉冲击力。
两位工程师看着那复杂的节点详图和预计的施工难度，眉头已经紧紧锁住。
蒋南孙在王永正讲述间隙，适时地补充了初步的成本估算：“根据初步测算，永正的这个新设计，预计将增加预算约百分之二十，主要在于特殊钢材的定制、玻璃的异形加工以及高昂的安装费用。”
话音刚落，会议室里一片寂静。
骆佳明放下手中一直在记录的笔，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王永正：“王先生，这个设计确实很有视觉冲击力。但是，我想确认几个问题。”
他的声音不高，却瞬间吸引了所有饶注意力。
“第一，这个‘光影廊道’的功能性是什么？除了艺术观赏性，它对提升项目的实际使用价值、商业价值或者居住舒适度，有明确的贡献吗？”
王永正立刻反驳，语气带着艺术家的执拗：“骆先生，不是所有价值都能用功能和金钱来衡量！它带来的是美学体验，是精神层面的提升！”
骆佳明没有与他争论价值定义，继续抛出第二个问题：“第二，增加这百分之二十的预算，依据我们之前讨论过的财务模型，将直接导致项目的投资回收周期延长至少两年。在当前的市场预期下，这意味着风险大幅增加。我们是否有足够的理由来服市场，为这份额外的‘美学体验’支付如此高的溢价？”
“风险？又是风险！”王永正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明显的不满，“做项目如果只盯着风险和回报，那和那些唯利是图的开发商有什么区别？我们要做的是留下作品！是创造美！”
“创造美的前提是项目能活下去！”骆佳明的语气也沉了下来，带着一种冰冷的锐利，“如果因为成本失控导致项目烂尾，或者因为租金过高而无人问津，再美的设计也只是废墟上的涂鸦，毫无意义！王先生，你的理想很动人，但你的理想需要现实的土壤才能生长。否则，就是空中楼阁！”
“你……”王永正猛地站起来，脸色涨红，显然被“空中楼阁”这个词深深刺激到了。他觉得骆佳明完全是在侮辱他的设计和理念。
“骆先生！永正！”蒋南孙急忙站起身，拦在两人中间。她的脸色苍白，眼神里充满了焦急和为难。
她看向骆佳明，语气带着恳求：“骆先生，永正的设计初衷是好的，我们能不能再探讨一下，有没有成本更优化的实现方式？”她又转向王永正，声音急促，“永正，你冷静点！骆先生是从项目整体风险和可持续性角度考虑，他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
“优化？怎么优化？简化了还是那个味道吗？”王永正情绪激动，“南孙，连你也不理解我吗？我们当初做这个项目的初心是什么？”
“我理解！但我更要考虑项目怎么落地！”蒋南孙的声音也带上了哽咽，她夹在两个人中间，一边是坚持艺术纯粹性的伙伴，一边是坚持商业逻辑的投资人，两种力量将她撕扯着，“我们不能只靠着理想吃饭啊！”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接地对王永正的理念提出质疑。过去，她总是默默地在后面帮他完善细节，弥补他忽略的现实问题。但这一次，预算的超支幅度太大了，大到她无法再用技术手段去弥补，而骆佳明毫不留情的质问，更是将她逼到了必须表态的墙角。
王永正难以置信地看着蒋南孙，仿佛第一次认识她。他眼中的失望显而易见，猛地坐回椅子上，抱着手臂，扭过头不再看任何人。
会议室里陷入了难堪的沉默。两位工程师低头看着图纸，不敢插话。林薇则紧张地看着骆佳明。
骆佳明看着激动不已的王永正和痛苦纠结的蒋南孙，心中并无多少波澜。这种理念冲突，在他预料之郑他并不想逼走王永正，但他必须让对方，也让蒋南孙，清楚地认识到现实的残酷底线。
他整理了一下面前的资料，站起身，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冷静：“看来今不适合再继续讨论了。各位可以再内部沟通一下。我的立场很明确，明远资本不会为无法带来明确价值回报、且严重超出预算的设计方案买单。如果核心设计理念无法与商业可行性取得平衡，那么我们的合作可能需要重新评估。”
他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蒋南孙，微微颔首，然后带着林薇，离开了气氛压抑的会议室。
这次激烈的冲突，像一块巨石投入湖中，激起的涟漪，必将深远地影响项目，以及项目中每一个饶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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