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委书记秦衡的办公室，似乎永远保持着一种恒定的温度与秩序。沈墨坐在熟悉的会客沙发上，心情却与上次来时大不相同。
秦衡没有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而是与沈墨一同坐在沙发区，手里把玩着一个精致的紫砂茶杯，姿态显得较为放松。他先是询问了省级产业转型基金申报工作的进展，沈墨如实汇报了目前的方案思路和调研情况。
“嗯，思路清晰，切入点准确。”秦衡微微颔首，表示肯定，“立足我们玉泉的产业基础，不贪大求全，很好。这项工作，你要抓紧抓实，争取在市里打响第一炮。”
他话锋一转，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沈墨：“到了发改局，感觉怎么样？比信访中心要复杂一些吧？钱强同志是局里的老资格，经验丰富，有时候可能方式方法上直接零，你要多磨合，也多学习。”
沈墨心中一动，知道这只是开场白，重点在后面。他谨慎地回答：“正在努力适应，钱局长和其他同事都给了我很多帮助。”
秦衡笑了笑，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变得语重心长：“沈墨啊，把你放到发改局，是县委对你能力的信任，也是寄予厚望。玉泉的发展，到了爬坡过坎的关键阶段，旧的增长动能乏力，新的动能还在培育，需要像你这样有闯劲、有新思维的干部，去打破一些条条框框，闯出一条新路来。”
他用手指轻轻点着沙发扶手，每一个字都似乎带着重量：“改革，要‘稳’字当头，不能蛮干，要讲究策略，注意平衡，这一点你之前在信访中心做得不错，懂得借势，懂得方法。但是……”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目光锐利地看向沈墨：“光赢稳’还不够，到了关键节点，还得赢敢’的魄力！不能因为怕触碰利益、怕得罪人，就畏首畏尾，裹足不前。有些脓包，该挤就得挤；有些藩篱，该破就得破！否则，我们玉泉永远只能在老路上打转。”
“‘稳’和‘敢’……”沈墨品味着这两个看似矛盾，实则统一的字眼。秦衡这是在鼓励他，甚至是在暗示他，可以在某些领域采取更积极的行动。
“当然，‘敢’不是鲁莽。”秦衡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补充道，“要建立在调查研究的基础上，要找准时机，要谋定而后动。就像下棋，看不清十步，至少也要看清三步。你在信访中心搞的那个溯源方法，就很有启发性嘛，能不能把它运用到更宏观的经济分析、项目监管上去？”
沈墨隐约把握住了秦衡的意图。秦衡希望他能在发改局有所作为，甚至希望他能成为打破当前僵局的那把“利缺。但与此同时，秦衡也不会明确指示他去做什么，更不会直接为他提供庇护。一切都需要他自己去判断，去把握分寸。
“秦书记，我明白了。”沈墨沉声应道，“我会在确保稳妥的前提下，大胆推进工作，争取在产业转型和区域协同方面，拿出一些实质性的成果。”
“好，有这个决心就好。”秦衡满意地点点头，重新靠回沙发背，仿佛只是进行了一次寻常的工作谈话，“有什么困难，可以及时向县委反映。另外，市委近期可能会对各县区的改革进展进行一轮调研，你要做好准备。”
离开书记办公室，沈墨走在安静的走廊里，心中反复咀嚼着秦衡那番“稳”与“敢”的论述。这看似是鼓励，实则是一道极其考验政治智慧和行动能力的考题。
秦衡需要他这把“刀”足够锋利，去切开玉泉沉闷的局面，但又不能失控伤及自身。而他自己，则需要在“稳”与“敢”之间，找到那条狭窄而危险的平衡线。
产业转型基金是“稳”，是立足之本。
那么，“敢”的突破口，又该选在哪里？
是继续深挖城投公司，还是另寻他径？
他感觉自已仿佛被推到了舞台的中央，灯光炽热，而台下观众的眼神，复杂难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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