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一点，金融办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顾晓梦摘下眼镜，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将刚打印出来的文件递给沈墨。纸张还带着打印机的余温。
“看看这个。”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但目光依然锐利，“‘动态优先评估机制’。”
沈墨接过文件，快速浏览。这不再是简单粗暴的“优先支持本地企业”，而是构建了一套复杂的评估体系，将企业所在地权重设为诸多评估维度之一，并与创新能力、产业链协同度、就业贡献等指标动态关联。
“李市长要的是态度，是姿态，是给本地企业看的定心丸。”顾晓梦走到白板前，拿起笔，“那我们就在规则框架内，给他这个姿态。”
她在白板上画出一个坐标轴：“横轴是‘本地关联度’，纵轴是‘协同贡献值’。我们划定一个‘重点关注区’，位于这个区域的企业，在基金评审时会触发额外辅导和资源对接程序，但不是直接加分，更不是保送。”
她顿了顿，看向沈墨：“这疆程序性优先’，而非‘结果性优先’。我们满足了李市长要求体现对本地企业关注度的政治需求，但没有破坏公平竞争的核心原则。临港那边，也挑不出硬伤。”
沈墨看着那精妙的坐标图，不得不佩服顾晓梦在规则缝隙中寻找平衡点的能力。“触发‘重点关注’的标准是什么？这个很关键。”
“标准是公开的、量化的，而且门槛不低。”顾晓梦切换电脑页面，展示出一套计算公式，“比如，本地采购率、本地雇员比例、关键技术本土化程度等，必须综合达到一定分值。更重要的是，‘协同贡献值’必须同步达标，这意味着企业必须证明自己在区域产业链中扮演了积极角色，而不是固步自封。”
她嘴角微扬，露出一丝属于技术官僚的自信：“这样一来，真正能进入‘重点关注区’的，恰恰是那些我们想扶持的、有潜力、愿意融入区域协同发展的优质本地企业。那些只想靠着保护条款混日子的，反而够不着门槛。”
“何劲松的重工呢？”沈墨问到了关键。
顾晓梦调出另一组数据：“以重工目前的状况，它的‘本地关联度’得分会很高，但‘协同贡献值’……除非它改变态度，积极参与生态圈，否则很可能不及格。我们可以借此反过来给它压力。”
窗外，城市的霓虹渐渐稀疏。沈墨感到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振奋。顾晓梦的这个设计，不仅化解了眼前的僵局，甚至可能将压力转化为动力。
“还有一个问题，”沈墨指出，“如何防止临港方面认为这只是换汤不换药的保护主义？”
“这就是我要的第二点——‘反虹吸’条款的对称设计。”顾晓梦又调出一份文件，“这套‘动态优先评估机制’，对临港企业在清河的投资与发展同样适用。只要符合标准，临港企业同样能进入‘重点关注区’，享受同等待遇。我们在规则文本里会明确写入这一点，体现对等原则。”
她看着沈墨，眼神清亮：“我们要传递给所有饶信息是，这个基金保护的，不是某个地方的利益，而是整个区域生态的健康和活力。只要是符合未来发展方向的优秀企业，无论来自清河还是临港，都会得到支持。”
沈墨长长舒了一口气。顾晓梦不仅解决了李政出的难题，还顺势将基金的核心理念向前推进了一步。
“明向李市长汇报，就用这个方案。”沈墨做出了决定。
顾晓梦点点头，开始收拾东西。“不过，要有个心理准备。何劲松那边，一旦看清了这个机制的实质，恐怕会有新的动作。他习惯了政策倾斜，不会喜欢这种靠实力话的公平竞争。”
“那就让他来。”沈墨站起身，看向窗外沉寂的城市，“改革的路上，总不能指望所有人都鼓掌。”
离开市政府大楼时，已是凌晨。沈墨坐进车里，没有立刻发动。他回味着刚才与顾晓梦的讨论，那个在白板上诞生的坐标图，仿佛不仅是基金的评估工具，更像是在错综复杂的利益格局中，划下的一条新的起跑线。
这条线，能框住未来的格局吗？他不知道。但他知道，有人已经在这深夜里，为守护这条线的清晰与公正，耗尽了心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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