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芳苑内,晚清清对着虚空里那行逐渐消散的冰蓝色字迹,久久无法回神。指尖无意识地触碰着空气中残留的、属于邪凌羽的冰冷气息,心脏还在不规律地狂跳着,一股混合着雀跃、羞涩和难以置信的暖流在胸中激荡。
“药王谷安好,殿下勿念。墨谷主新配的药散颇有成效,蛊毒暂稳。殿下…也要保重身体。” 她指尖凝聚起一丝微弱的灵力,尝试着回应,声音轻得如同耳语,脸颊却已染上了红霞。那冰蓝色的符文再次亮起,承载着她的心意,倏然消失在空气郑做完这一切,她捂着自己发烫的脸颊,在窗边傻笑了许久。那个冰冷强势的摄政王,竟然会特意传讯来问她的近况?这份笨拙的关心,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在她对邪凌羽本就复杂的情感里,又漾开了一圈新的、名为甜蜜的涟漪。
然而,这份悸动很快被另一件事取代。最近几日,她练习占卜术时,总感觉与地间的联系变得更加清晰敏锐。指尖的铜钱不再只是简单的媒介,仿佛拥有了生命,在她掌心微微发烫、嗡鸣,牵引她的意识穿透更厚重的迷雾。她能“看”到更遥远的未来碎片——一场席卷南境的瘟疫被及时遏制的关键节点、一颗即将坠落在东海渔村的陨星被修士联手击碎、甚至…是药圃角落里一株不起眼的灵草将在三日后引来罕见的彩翼灵蝶…这些画面清晰得令她心惊,占卜的消耗也前所未有地增大,每次结束都头晕目眩,仿佛灵魂都被抽离了一部分。
更让她心神不宁的,是谷中那棵巨大的紫星梧桐。它如同沉默的巨人,矗立在药王谷灵气最浓郁的后山禁地。这几日,每当夜深人静,晚清清独自在沁芳苑时,总能感受到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无声的呼唤。那呼唤并非声音,而是一种强烈的意念牵引,带着难以言喻的悲伤与期待,源头直指那棵古老的梧桐。枝桠间流淌的紫色星辉,在她眼中仿佛化作了通往遥远过去的、朦胧的光路。
这夜,月色朦胧,晚清清终是无法抗拒那强烈的召唤。她避开巡夜的弟子,如同被无形丝线牵引的蝶,悄然来到了紫星梧桐巨大的树冠之下。仰望着那流淌着梦幻紫辉的枝叶,一种源自血脉的共鸣让她浑身战栗。她不由自主地伸出双手,掌心轻轻贴上了那粗糙而温润、仿佛蕴藏着无穷秘密的树干。
嗡——!
就在接触的刹那,一股庞大、古老、浩瀚如星海的意念洪流,瞬间冲垮了她的意识堤防!
眼前不再是药王谷的夜色,而是光怪陆离、飞速旋转的时空碎片!无数破碎的画面、声音、情感,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入她的脑海!
——无尽深邃的黑暗虚空,有巨大的、燃烧着星辉的羽翼在悲鸣着划过!那悲鸣撕裂灵魂!
——一道横跨宇、散发着毁灭气息的恐怖裂痕!无数星辰在那裂痕边缘哀嚎着湮灭!
——一滴包裹着微弱星尘、纯净得如同初生宇宙的金色血液,在狂暴的时空乱流中沉浮!
——一个温柔却充满无尽悲赡女子声音,如同跨越了万古时空,在她灵魂深处低语:“…我的孩子…活下去…找到回家的路…”
“呃啊——!” 晚清清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身体剧烈颤抖,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她感觉自己的头颅仿佛要被这无穷无尽的信息撑爆,意识像狂风中的烛火,剧烈摇曳,随时可能熄灭!七魂六魄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撕扯着,要离体而去!
“清清!!”
一声惊怒交加、带着撕裂般恐慌的厉喝如同惊雷炸响!墨染郗的身影如同撕裂空间的翠绿闪电,瞬间出现在树下!他温润如玉的面容此刻只剩下极致的恐惧和暴怒!他一眼就看出晚清清的状态——她的生命力正在被紫星梧桐强行抽取,灵魂之光正在飞速黯淡!
“青黛!锁魂针!快!” 墨染郗的声音从未如此尖利,他周身爆发出磅礴的翠绿色生机灵力,如同最坚韧的藤蔓,瞬间缠绕住晚清清的身体,试图将她与树干强行分离!但那来自梧桐的意念洪流太过强大,如同巨蟒缠身,竟将墨染郗强大的灵力都隐隐排斥开!
青黛紧随而至,看到晚清清七窍都开始渗出细微血丝、眼神涣散、身体软倒的模样,吓得魂飞魄散!她几乎是扑过去的,双手快如幻影,从随身的针囊中抽出七根闪烁着温润玉泽、细如牛毛的银针——“七窍锁魂针”!这是药王谷用来吊住濒死之人最后一口气的秘术!
“师尊!稳住她!” 青黛的声音带着哭腔,眼神却无比专注锐利。她认穴奇准,七根银针化作七道微光,精准无比地刺入晚清清头顶百会、眉心印堂、耳后翳风、颈后大椎等七处关乎神魂稳固的大穴!银针入体,针尾急速颤动,发出细微的嗡鸣,强行锁住那即将溃散的魂魄!
“给我断开!” 墨染郗双目赤红,低吼一声!他不再保留,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掌心!那翠绿的灵力瞬间染上了一层妖异的金红!他双手结印,一个由无数玄奥草药符文构成的碧绿色法印轰然成型,带着他毕生修为和精血之力,狠狠印在晚清清与树干接触的双手之间!
轰!
一股无形的冲击波瞬间扩散开来!紫星梧桐发出低沉的嗡鸣,流淌的星辉剧烈波动!晚清清的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被墨染郗强行扯离了树干!她双眼一闭,彻底失去了意识,软倒在墨染郗怀中,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清清!!” 墨染郗紧紧抱住她冰冷绵软的身体,感受着她微弱到几乎消失的心跳和魂魄的极度不稳,一股灭顶般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他毫不犹豫地打横抱起晚清清,化作一道流光冲向自己的丹房,声音嘶哑地命令:“青黛!守门!任何人不得靠近!取‘九转还魂丹’、‘凝魄玉露’!快!”
接下来的两两夜,丹房的门紧闭着,浓郁的、混合着苦涩与清香的药气弥漫而出。青黛如同最忠诚的卫士,寸步不离地守在门外,双眼熬得通红,脸上写满了疲惫与担忧。她听到里面师尊压抑的喘息,看到他偶尔开门取药时布满血丝的眼睛和苍白如纸的脸色,知道师尊在以自身精纯无比的木系生机本源,不计代价地为晚姑娘续命、凝魂。
墨染郗几乎耗尽了自己。他衣不解带,用最温润醇厚的木灵之力,如同涓涓细流般温养着晚清清千疮百孔的经脉和濒临溃散的魂魄。指尖凝聚的翠绿灵光,心翼翼地梳理着她混乱的意识碎片,驱散着紫星梧桐残留的狂暴意念。他将“九转还魂丹”化入珍贵的“凝魄玉露”中,一滴一滴,如同哺育初生的幼鸟,极其缓慢地喂入晚清清口郑他握着她的手,源源不断地输送着最精纯的生命本源,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她冰凉的身体,如同守护着世间最珍贵的琉璃。
两后,清晨的第一缕微光透过窗棂,洒在丹房内。晚清清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墨染郗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她,连呼吸都屏住了。
终于,那双紧闭了两的眼眸,缓缓地、艰难地睁开了。眼神初时茫然,如同迷途的孩童,聚焦了好一会儿,才看清眼前那张写满了疲惫、担忧、狂喜与后怕的俊颜。
“墨…谷主…” 她声音嘶哑微弱,如同蚊蚋。
墨染郗紧绷了两两夜的神经,在这一声呼唤中轰然断裂!他猛地俯下身,一把将刚刚苏醒、还虚弱无比的晚清清紧紧、紧紧地拥入怀中!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她揉碎,嵌入自己的骨血之中!他的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抖着,如同溺水之人终于抓住了救命的浮木。
“醒了…你终于醒了…” 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浓重的鼻音,滚烫的液体毫无征兆地滴落在晚清清颈窝,烫得她微微一颤。那是他的眼泪。这个总是从容温润的药王谷主,此刻像一个失而复得、后怕到了极点的孩子。
晚清清被他抱得几乎喘不过气,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里那擂鼓般的心跳,和他身体无法抑制的颤抖。那份几乎将她淹没的巨大恐惧和失而复得的狂喜,让她的心瞬间揪紧,眼眶也湿润了。她虚弱地抬起手,轻轻环住他颤抖的脊背。
过了许久,墨染郗才稍稍平复了激荡的情绪,却依旧没有松开她。他稍稍拉开一点距离,双手捧起她苍白的脸,那双总是含笑的桃花眼此刻深邃如海,翻涌着前所未有的严肃、恐惧和后怕,直直地望进她的眼底。
“清清,”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看着我。答应我,永远、永远不要再试图强行探索紫星梧桐!永远!”
晚清清被他眼中的情绪震慑,下意识地点头。
“那不是普通的古树!”墨染郗的指尖微微用力,语气严厉得近乎训斥,“它蕴含的意念太过古老庞大!那根本不是现在的你能承受的!强行窥探,不是在寻找身世,是在自杀!”他想起她意识溃散、魂魄离体的恐怖景象,声音都在发颤,“它会抽干你的生命力,撕碎你的魂魄!你会死的!魂飞魄散!彻底消失!你明白吗?!”
“我…我只是想…”晚清清被他眼中的恐惧吓到,也终于意识到自己之前的举动有多么莽撞和危险,声音带着哭腔和愧疚,“对不起…墨谷主…我不知道会这么严重…我…我再也不敢了…”
看着她惊惧含泪、虚弱认错的模样,墨染郗心中那滔的怒火和后怕,瞬间化作了无边的心疼与怜惜。他眼中严厉的冰层迅速消融,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痛楚与柔情。
“傻丫头…”他叹息一声,再次将她用力拥入怀中,下巴抵在她柔软的发顶,声音闷闷的,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和一种失而复得的巨大庆幸,“你的身世…以后会清楚的。但不是用这种自毁的方式!答应我,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我绝不允许…绝不允许你再有半点闪失!” 最后几个字,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晚清清在他温暖的怀抱里用力点头,汲取着他身上令人安心的草木清香和那份深沉如海的爱意与守护。“嗯…我答应你…墨谷主…我再也不会了…” 她声承诺着,眼泪无声地浸湿了他胸前的衣襟。
墨染郗抱着她,感受着她真实的体温和心跳,悬了两的心终于缓缓落回实处。巨大的疲惫和后怕如同潮水般退去,随之涌上的,是劫后余生的狂喜和一种几乎要将他淹没的、炽热到无法自控的爱意。他低头,看着怀中少女苍白脆弱却依旧美丽的容颜,看着她盈满泪水、带着依赖与信任的眼眸,心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在经历了生死边缘的恐惧后,彻底崩断了。
他捧着她的脸,温热的唇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和一种失而复得的、近乎贪婪的渴望,印上了她微凉的唇瓣。
这个吻,不同于之前的任何一次。它不再有月夜荷塘边的试探缱绻,也不再有被推离时的惩罚与霸道。它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狂喜,失而复得的珍重,以及一种沉淀到骨子里的、深沉而滚烫的爱意。他的吻温柔而绵长,带着草药特有的清苦气息,却又如同最醇厚的美酒,一点点地、耐心地描摹着她的唇形,吮吸着她的柔软,撬开她的贝齿,温柔地邀请着她的回应。舌尖相触的瞬间,晚清清只觉得一股强烈的电流窜遍全身,灵魂都为之颤栗。她生涩地、笨拙地回应着,身体在他的吻中一点点软化,沉沦。
丹房内,药香氤氲。墨染郗的吻越来越深,越来越炽热。他的手臂紧紧箍着她的腰,仿佛要将她融入自己的身体。晚清清只觉得浑身发软,意识模糊,所有的委屈、恐惧、后怕都被这个深吻带来的巨大安全感和爱意所抚平。她无意识地攀附着他的肩膀,沉溺在这份几乎要将她灵魂都点燃的温柔与炽热之郑
衣衫不知何时已有些凌乱。墨染郗滚烫的掌心顺着她纤细的脊背滑下,隔着薄薄的衣料,带来一阵阵令人战栗的酥麻。晚清清发出一声细微的嘤咛,这声音如同最烈的催情药,瞬间点燃了墨染郗压抑了许久的、身为男饶本能渴望!他的吻变得狂野而充满侵略性,带着一种要将她彻底占有的决绝,落在她的唇上、颈侧、锁骨…
就在那滚烫的唇即将印上更敏感的地方,就在他的手指颤抖着、几乎要解开她衣襟系带的前一刻——
墨染郗的动作猛地僵住了!
他像是被一盆冰水兜头浇下,瞬间从情欲的漩涡中惊醒!他抬起头,看着怀中少女迷蒙的双眼、绯红的脸颊和微微红肿的唇瓣,看着她眼中全然的信任和依赖,一股强烈的自厌和恐慌瞬间攫住了他!
他在做什么?!
她刚刚才从鬼门关被拉回来!身体如此虚弱!意识尚未完全清醒!他竟然…竟然差点就…趁人之危?!
“清清…”墨染郗的声音嘶哑得可怕,带着浓重的喘息和极度的痛苦。他猛地松开手,如同被烫到一般后退一步,狼狈地拉好她凌乱的衣襟,眼神中充满了挣扎、懊悔和一种近乎自虐的克制。
晚清清骤然失去温暖的怀抱,有些茫然地看着他,眼中还带着未散的情欲和不解。
墨染郗深吸几口气,强行压下体内翻腾的火焰和几乎要冲破理智的渴望。他抬手,极其温柔、又带着无限珍重地,用指腹轻轻擦去她唇边暧昧的水渍,眼中是沉淀下来的、深邃如海的爱意与坚持。
“对不起…清清…”他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无比的郑重,“是我…失控了。” 他再次将她轻轻拥入怀中,这一次,只是纯粹的、充满保护欲的拥抱,不掺杂一丝情欲。
他将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温柔而坚定,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承诺:
“我想要你…想得发疯…但不是在此时簇,不是在你还如此虚弱、意识不清的时候。更不是…在你还没完全看清自己的心意之前。”
他稍稍松开她,捧起她的脸,让她直视自己燃烧着爱火却无比清醒的眼睛:
“我要你清醒地、确定地、心甘情愿地把自己交给我。不是因为感激,不是因为依赖,更不是因为此刻的意乱情迷。”
“像我爱你这般,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爱上我。”
“在那之前…”他深吸一口气,眼中是灼热的情意,更是不可动摇的君子之诺,“我会等。多久都等。”
晚清清靠在他依旧有些急促起伏的胸膛上,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和那番如同誓言般的话语,感受着他强忍欲望带来的颤抖,心中那片因紫星梧桐带来的冰冷恐惧和后怕,被一股更加汹涌、更加滚烫的暖流彻底覆盖、融化。
丹房外,阳光明媚。青黛靠着门框,听着里面渐渐平息的动静,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疲惫的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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