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舆论的风暴、技术伦理的争论、联盟博弈的暗流……所有这些宏大的叙事,似乎都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在陈锋办公室的窗外上演。而窗内,他正对着电脑屏幕,看着女儿陈晓雯发来的最新一封邮件,脸上露出了这段时间以来第一个真正舒心的笑容。
邮件里附件是晓雯的大学录取通知书扫描件——她被国内顶尖的清华大学生物工程专业录取了。邮件正文只有寥寥数语,却让陈锋眼眶发热:
“爸,我决定回来了。清华的生工很强,而且……我想离你战斗的地方近一点。等我。”
短短几行字,像一道温暖的阳光,刺破了笼罩在他心头的阴霾。女儿的选择,不仅仅是一个学业上的决定,更像是一种无声的理解和支持。她知道父亲在做什么,知道那很重要,也知道那很艰难。她没有选择留在更熟悉、或许也更安逸的海外,而是选择了回来,与他并肩。
几后,首都国际机场。
陈锋早早地等在接机口,心情竟有些像年轻时第一次等待约会般忐忑。当看到晓雯推着行李箱,穿着一身简单的运动服,扎着利落的马尾,自信阳光地走出来时,他立刻用力挥手。
“爸!”晓雯看到他,眼睛一亮,加快脚步走了过来,给了他一个结实的拥抱。
陈锋用力抱了抱女儿,感觉她比视频里看起来又长高了些,也瘦零,但精神很好。“路上辛苦了吧?走,爸带你吃好的去,然后回家!”他接过行李箱,语气里是掩不住的喜悦和……一丝如释重负。
他没有直接带晓雯回他在公司附近租住的公寓,而是先开车绕道,来到了“堡垒”园区的外围。他没有权限带非核心人员进入内部,但可以从远处看到那片充满现代感和些许神秘色彩的建筑群。
陈锋把车停在路边,指着那片园区,对女儿:“看,那就是‘堡垒’,爸现在工作的地方。”
晓雯趴在车窗上,好奇地打量着:“看起来……像科幻电影里的基地。你们真的在里面‘手搓’芯片和AI吗?”
陈锋被女儿的法逗笑了:“算是吧。从最基础的沙子开始,到现在……尝试一些更前沿的东西。”他的语气带着自豪,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他带晓雯去了公司附近那家他、阿杰、李默常去的,环境不错味道也地道的私家菜馆。点了几个晓雯爱吃的菜,父女俩边吃边聊。
晓雯兴致勃勃地讲着她在海外的见闻,对大学生活的憧憬。陈锋 mostly 安静地听着,享受着这难得的温馨时刻。
聊着聊着,话题不知不觉又转回了陈锋的工作。
“爸,你们那个拿了世界冠军的AI,新闻上吵得好厉害。”晓雯放下筷子,表情认真了些,“我们历史课的教授还专门用了一节课讨论,任何强大的工具,都需要更强大的智慧和伦理来驾驭。他,科技越是突飞猛进,人文精神的引领就越发重要。”
陈锋夹材手顿了一下。他抬起头,看着女儿那双清澈而聪慧的眼睛,忽然发现,女儿真的长大了,已经开始思考这些深刻的问题了。
他沉默了片刻,点零头:“你们教授得对。”他难得地没有用技术术语,而是用一种更朴素的语气道,“我们搞技术的人,有时候容易钻牛角尖,只想着怎么把东西做得更快、更强、更聪明,却容易忽略它可能带来的影响。你李默叔叔……他就是太热爱他创造的那个‘概率海洋’了,有时候会忘记,再美的海洋,也可能有吞噬一切的暗流。”
晓雯若有所思:“所以你们才有了那个伦理委员会?”
“对。”陈锋叹了口气,“必要的约束不是枷锁,是护栏。是为了让我们能走得更远,而不是半路掉进坑里。”他看着女儿,语气带着一丝感慨,“你能明白这个道理,爸很欣慰。”
这顿饭后,陈锋把晓雯送回了家安顿好。看着女儿在新环境里好奇地打量、布置自己房间的身影,他心中那份因技术路线争论和外界压力而产生的焦躁与迷茫,似乎被抚平了许多。
他独自一人回到了“堡垒”。没有去办公室,而是径直走到了李默的“神殿”实验室外。透过厚厚的玻璃墙,他能看到李默依旧沉浸在那些变幻的概率云图中,背影专注而孤独。
陈锋没有进去打扰他。他在外面站了一会儿,然后转身,走向了韩博士的办公室。
他敲了敲门,走了进去。韩博士正在审阅《伦理与安全框架》的实施细则,抬头看到他,有些意外。
“陈博士?有事?”
陈锋在他对面坐下,语气平静而诚恳:“韩博士,关于‘概率海洋’项目的安全性和可控性研究,我们‘双桥’团队在异构核心和稳定性控制方面积累了一些经验和设计思路。我想,或许可以和李默团队分享一下,看看能不能融入到你们正在制定的安全框架里。”
韩博士愣了一下,随即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和了然。他推了推眼镜,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真心的笑容:“陈博士,你这个提议……非常好!欢迎之至!这才是真正负责任的态度!”
从执着于证明自己路线的“正确”,到主动分享经验以确保整个探索方向的“安全”,陈锋的心态,在女儿那句朴素的话和家庭的温暖中,悄然完成了一次重要的转变。
“桥”与“海”,或许并非对立。真正的智慧,在于知道何时该修桥铺路,何时该扬帆远航,以及,如何为远航的船只,装上最可靠的罗盘和压舱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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