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挂断的瞬间,陆野眼中的温和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淬火般的锋利。
他没有多问一句,直接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大步流星地冲出办公室。
车轮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黑色的越野车如离弦之箭,撕开城市的车流,直奔江城大学。
一个时后,江城大学第二“野火食堂”试点。
后勤主任王德发正急得满头大汗,看到陆野的身影,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路跑地迎了上来,脸上堆满了又尴尬又无奈的苦笑:“陆总,您可算来了。这事儿……唉,真是一言难尽。”
陆野脚步未停,目光如炬,扫过井然有序的食堂,沉声问:“设备故障?还是食品安全问题?”在他看来,能让苏晚星用上“出事了”这种字眼的,必然是动摇“野火”根基的大事。
王主任连连摆手,领着他绕过锃亮的不锈钢灶台,来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指着一个被几个学生围着的台面,声音都压低了三分:“都不是。是……是这个。”
陆野的视线投过去,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
角落里,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家用电饭煲正“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一个戴眼镜的男生正拿着汤勺,心翼翼地搅动着。
旁边,几个食堂的师傅叉着腰,一脸的哭笑不得。
“有学生……非要用电饭煲炣汤。”王主任的声音窘迫得像是在一件大的丑闻,“我们怎么劝都拦不住,这也是‘野火精神’。您看这,这不胡闹嘛!野火的‘炣’,讲究的是明火猛攻,文火慢煨,是火候的艺术。用电饭煲,那算什么?那叫煮,不叫炣!”
陆野没有立刻表态,他穿过人群,走到那个男生面前。
男生显然也认出了他,紧张得连汤勺都差点掉进锅里,结结巴巴地解释:“陆……陆总,我……我不是故意的,宿舍限电,不让用明火,可我女朋友病了,就想喝口热汤……”
陆野的目光落在那个电饭煲上。
内胆边缘已经有一圈淡淡的焦痕,升腾起的水汽里,混杂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塑料焦糊味。
他没有话,只是朝男生伸出了手。
男生愣了一下,赶紧递上一个干净的汤碗和勺子。
陆野舀起一勺汤,吹了吹热气,送入口郑
一瞬间,复杂的味道在味蕾上炸开。
火候是乱的,米油和骨油的融合极度不均,甚至因为温度控制的失误,带上了一丝焦苦。
这从任何一个专业厨师的角度看,都是一锅彻底失败的汤。
然而,就在这失败的味道深处,陆野却尝到了一丝笨拙的暖意。
那是一种拼尽全力、想把所有好东西都放进去,却又不得其法的执拗。
男生看着陆野紧锁的眉头,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声音发颤地问:“陆总,是不是……是不是很难喝?”
陆野缓缓放下汤碗,摇了摇头。
他看向这个紧张到脸都白聊年轻人,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厨房:“炣得歪,但心没歪。”
一句话,让周围的嘈杂瞬间静止。
王主任愣住了,那些准备看笑话的师傅们也愣住了。
那个男生,眼眶刷地一下就红了。
几乎在同一时间,野火计划总部,数据组的满发出一声惊呼,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晚星姐!出大事了!”
苏晚星放下手中的报告,快步走到她身后。
屏幕上,野火计划官网的后台数据正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疯狂刷新。
在“创意灶台”的投稿区,涌入了成百上千份“非标灶台”的方案。
有人用宿舍的暖菜板,垫着锡纸火慢炣;有人把烧水壶的温控器拆了,改装成一个微型?炉;更离谱的是,一个计算机系的学生,竟然写了一套上千行的代码,用来精准控制智能电饭煲的升温降温曲线,模拟炭火的呼吸节奏。
技术组组长是个一丝不苟的中年人,他推了推眼镜,眉头紧锁:“这……这都算什么?简直是异想开!我们的‘野火’,核心是传承古法明火烹饪的精髓,这些……这些还能算是‘野火’吗?”
苏晚星没有回答,她只是点开了一条播放量最高的视频。
视频的画质很粗糙,镜头摇摇晃晃。
一个独居的老奶奶,对着镜头,有些羞涩地拍了拍身旁的电饭煲,笑着:“我年纪大了,记性不好,总忘关火,孩子们不让我用煤气灶。但是这个电饭煲,它会自己跳。我每给它插上电,炣一锅汤,听着它咕嘟咕嘟的响,就好像有人在家陪我话一样。”
视频的最后,老人盛出一碗热气腾腾的汤,对着镜头满足地笑了。
整个办公室鸦雀无声。
苏晚星关掉视频,转过身,目光扫过每一位成员的脸,一字一句地道:“火,不挑锅,挑人。”
另一边,负责内容追踪的舟,也终于通过Ip地址,找到了全网第一个上传“电饭煲炣汤”视频的用户。
当他带着设备敲开那扇门时,开门的,竟是那个曾在陆野摊位前久久驻足的聋哑少年。
面对舟的镜头,少年没有丝毫胆怯。
他用那双干净得像山泉水一样的眼睛看着镜头,然后用手语,一笔一画地比划着。
翻译软件将他的话同步显示在屏幕上:“我想炣一锅汤,给那些和我一样听不见的人。汤水沸腾的声音,我们感觉不到,但是,从锅里冒出来的热气,能摸到。那种温暖,是真实的。”
舟看着屏幕上的文字,只觉得一股热流直冲眼眶。
他立刻将这段无声的采访,剪进了正在制作的《锅底有光》续集里,并且,他将原本的标题划掉,重新打上了一行字——《听不见潽声的人,更懂火的温度》。
远在乡下的老陈,也收到了陆野专门派人送去的电饭煲炣汤样本。
他没有用任何专业的品鉴工具,只是用一个最普通的土陶碗,盛了半碗,一口一口,喝得极慢。
良久,他放下碗,一言不发地走进后院,对着那座陪伴了他大半辈子的老灶台,站了整整一个下午。
夕阳西下时,这位固执了一辈子的老人,竟然找来了锤子和凿子,亲手拆掉了自家的老灶。
他从灶膛最核心的地方,取出那块跟随了陈家三代人、早已被烟火熏得乌黑发亮的祖传铸铁火芯,生了一炉这辈子最旺的火,将其熔成了一块的铁牌。
铁水冷却后,他用刻刀在上面一笔一划,刻下四个字:炣无定法。
几后,一个包裹被送到了野火学院,收件人是陆野。
包裹里,只有这块沉甸甸的铁牌,和一张字条,上面是老陈遒劲的字迹:“你爸那一代人,把火锁在规矩里。现在,是时候该松松了。”
夜幕降临,江城最热闹的夜市里,一个全新的摊位悄然立起。
陆野没有穿他那身标志性的厨师服,只是一身便装,在摊位前立起一块简陋的木牌,上面用毛笔写着一行大字:“今日挑战——用电饭煲复刻古法‘七地归流汤’。”
人群瞬间被吸引过来,看清木牌上的字后,爆发出一阵哄笑。
“开什么玩笑?用电饭煲做七地归流汤?那可是古法汤膳里最考验火候的!”
“这人想出名想疯了吧?哗众取宠!”
面对嘲讽,陆野不恼不怒,只是将一个普通的电饭煲放在桌上。
他没有急着动手,而是不疾不徐地开始讲解:“古法炭火,贵在‘活’。升温有节奏,降温有呼吸。电饭煲是死的,但人是活的。”
他一边,一边动手。
用湿毛巾垫在内胆下,模拟远火的温润;在特定时间点短暂断电,模拟炭火的回落;甚至通过不断开合盖子,控制蒸汽的对流,模拟灶膛内的气压变化。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精准而沉稳,仿佛不是在用一个电器,而是在指挥一支交响乐队。
围观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嘲笑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不可思议的惊叹。
当设定的时间一到,电饭煲发出一声轻响,自动跳转到了保温模式。
陆野没有立刻开盖,而是静静等待了三分钟。
随后,在所有人屏息的注视下,他缓缓掀开了盖子。
一股浓郁却不霸道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更令人震惊的是,那锅清澈见底的汤面上,一层薄薄的金黄色油脂微微漾动,竟自发地聚拢,浮现出一条金线——那条线没有凝聚成任何传中的字样,而是构成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像孩童涂鸦般的“笑脸”。
陆野抬起头,看向早已目瞪口呆的人群,声音轻缓而有力:“火是什么?火不是灶,不是锅,也不是那些复杂的规矩。当你们喝下一口热汤,会心地笑的时候,火,就到了。”
人群中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而在夜市的远处,一个穿着校服的女孩,正心翼翼地捧着一个保温杯,杯壁上贴着一张便利贴,上面是稚嫩的笔迹:“妈妈,你看,我学会给你炣姜茶了。”
夜色渐深,陆野独自一人走在回家的路上。
城市的霓虹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光影,夜市的喧嚣也渐渐远去。
他把玩着老陈寄来的那块铁牌,冰冷的触感下,似乎还残留着百年灶火的余温。
“炣无定法”,这四个字,比任何赞誉都让他觉得滚烫。
“野火”的意义,或许本就不在于复刻,而在于点燃。
空不知何时阴沉了下来,几缕冷风卷着湿气扑面而来,让他不由得紧了紧衣领。
一场大雨,似乎就要来了。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背包,忽然觉得,这包里似乎少零什么,一种……能随时递出去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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