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德枢机主教温和的笑容和看似肯定的诊断，并未驱散哪吒心头的阴霾，反而像是一层温暖的薄纱，遮盖住了下方涌动的暗流。那瞬间的探究与迟疑，如同针尖，刺痛了哪吒高度警惕的神经。
光明教廷…这个庞然大物的目光，终于还是落到了他的身上。
送走了埃德加大师和那位深不可测的托德主教，偏院内再次恢复了安静，却弥漫着一种比之前更加沉重压抑的气氛。薇被屏退，屋内只剩下勉强支撑坐起的哪吒和如同沉默磐石般守在旁边的二郎。
福伯脸上的忧色更浓，他虽无法完全感知到那无声的交锋，但活了这么多年，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那位主教大人，绝不仅仅是来探望那么简单。
“少爷…”福伯欲言又止。
“无妨，福伯，你先去忙吧，加强戒备便是。我需要静静。”哪吒挥了挥手，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
福伯叹了口气，躬身退下，轻轻带上了房门。
屋内只剩下两人时，哪吒强撑的精神才松懈下来，猛地咳嗽了几声，脸色愈发苍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强行收敛本源、模拟气息应对探查，对此刻虚弱的他来，负担极重。
“喂，娃娃，还没死呢？”孙悟空那标志性的嘲讽声音懒洋洋地响起，但这一次，那嘲讽底下却藏着一丝罕见的凝重，“刚才那穿白袍的老家伙，有点门道啊。那光乎乎的力量，虽然弱得可怜，但味道正得很，跟当年西那些秃驴的玩意儿有点像，都是渡化人心、窥探根底的路子。”
哪吒心中一凛，连悟空都这么，看来他的感觉没错。“他察觉到了？”
“嘿，就凭他那点微末道行，想完全看穿俺老孙帮你遮掩的跟脚？还差得远呢！”悟空习惯性地先吹嘘一句，但随即语气一转，“不过嘛…你那三昧真火的本源气息，太过独特，即便只剩一丝，也不是这低等界面的什么‘火灵之体’能完全模拟的。那老家伙感觉敏锐，定然是察觉到了不对劲，只是无法确定到底是什么罢了。”
哪吒的心沉了下去。果然如此。
“麻烦…”他低声自语。被光明教廷这种遍布大陆、信仰坚定的组织盯上，远比面对黑石家族这种地方豪强要可怕得多。他们的手段和执着，超乎想象。
“麻烦？何止是麻烦！”悟空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带着一种哪吒从未听过的严肃甚至是一丝…忌惮？“子，俺老孙之前光顾着嘲笑你这边能量稀薄、规则简陋了，却差点忘了最要紧的一件事！”
“什么事？”哪吒皱眉。
“界域之隔！”悟空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急促，“洪荒破碎，演化诸万界。每个世界都有其独特的法则和屏障，尤其是对高等级能量的感知和排斥！俺老孙只剩一缕残魂，你这三昧真火的本源也微弱得可怜，平时心翼翼藏着掖着，这破世界的法则或许察觉不到，或者懒得理会。”
“但！”他语气猛地加重，“你这次为了保命，主动引动本源逼毒，虽然就头发丝那么一点儿，但其本质太高了！就像在一池子清水里滴了一滴墨，或许凡人看不出来，但那些常年蹲在池子边、专门负责盯着池水有没有变脏的‘家伙’，很可能已经感应到了！”
哪吒的瞳孔骤然收缩：“你的意思是…这个世界的‘神’？”
“神？哼，叫法不同罢了！”悟空嗤笑，但语气却无丝毫轻松，“每个能孕育生灵的世界，基本都有那么一两个或者一群依托世界规则而生的、自诩为神的玩意儿！他们或许不如洪荒大能神通广大，但在自家这一亩三分地里，感知却敏锐得很！尤其是对可能威胁到他们统治或者世界平衡的‘异数’！”
“你那一丝三昧真火，虽然弱，但其代表的‘火焰法则’的层次，远远超出了这个世界的极限！这就好比一个乡下土财主家里，突然冒出来一丝只有皇城里皇帝老儿才能用的龙涎香的味道！你那土财主会不会吓得屁滚尿流，然后发疯一样想把那香味的来源找出来掐灭？”
这个比喻粗俗却无比形象，让哪吒瞬间明白了问题的严重性！
他之前只顾虑世俗的敌人，却忽略了更高层次的可能存在的“监视者”！
“你是…这个世界的火神…或者其他什么神灵，可能已经注意到我了？”哪吒的声音干涩。
“注意到？或许还没那么快，或许只是微微一怔，觉得是不是自己感应错了。”悟空道，“但只要你再敢像这次一样，动不动就烧一下，泄露那么一丝半缕的高端气息…嘿嘿，俺老孙保证，用不了多久，就会有各种各样的‘神谕’、‘神选者’、甚至他娘的‘神罚’找上门来！到时候，你子可就真成了过街老鼠，在这破世界再无立锥之地了！”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哪吒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骨升起，瞬间传遍四肢百骸，比之前所中的剧毒更让人冰冷。
原来最大的危机，并非来自凡间的阴谋诡计，也非来自光明教廷的探查，而是来自那冥冥之症高悬于世界规则之上的…“神”之目光！
怀璧其罪。他所拥有的，哪怕是残破的，对于低等世界而言，也是不容存在的“异端”！
“那…该如何？”哪吒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恐慌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还能咋办？夹起尾巴做人呗！”悟空没好气地道，“把你那点宝贝火星子给俺老孙捂严实了！除非到了真正十死无生、不留痕迹的地步，否则绝不能再动用！平时就给俺老老实实用这个世界的破烂斗气和魔法！”
“还有，赶紧想办法提升你这破身体的强度和精神力！你这身体太废，根本就是个漏勺，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hold不住那点本源之力！等你啥时候能把这漏勺变成个铁桶，能完全锁死自身气息了，再其他！”
“最后！”悟空的声音严肃到了极点，“留意任何与‘神谕’、‘神眷’、‘神选’之类的玩意儿沾边的人和事！那些多半就是那些‘神’的爪牙和眼线！离他们远点！尤其是刚才那个白袍老家伙背后的势力，八成脱不了干系！”
哪吒将悟空的话一字一句牢记在心。这是来自洪荒战神的经验与警告，字字千金。
实力！必须尽快提升实力！不仅仅是战斗能力，更是对自身力量的绝对掌控力！
他看了一眼墙角那根黑铁棍，又摸了摸怀中新得的星辰铁和暖玉铁。重炼法宝之路，刻不容缓！只有拥有完全属于自己的、能如臂指使的强大武器，才能在不动用本源的情况下，拥有自保甚至反击的力量！
还有那皇家学院…或许那里有更高级的冥想法和斗气诀，能帮助他更快地夯实基础，提升对力量的掌控。
就在哪吒心念急转，思考着未来规划之时，一旁的二郎，忽然闷闷地插了一句，他似乎努力在理解悟空和哪吒交流中透露出的信息（虽然他听不到悟空的话，但能感受到哪吒的情绪和只言片语），并用自己简单的思维方式总结道：
“迎坏东西…在很高的地方…看着。要…躲起来…变强。”
哪吒闻言，微微一怔，看向二郎。这个失忆的战斗伙伴，直觉总是敏锐得可怕。
他点零头，重复道：“没错，躲起来，变强。”
然后，他闭上眼睛，开始全力运转《混沌青莲圣法》，不再去思考那些遥远的、目前无法应对的威胁，而是专注于恢复自身，修复伤势，积累力量。
一步一个脚印。 先解决眼前的麻烦。 活下去，才能谈未来。
然而，无论是哪吒还是悟空都并不知道，托德枢机主教在离开龙焰家族后，并未立刻返回住处，而是来到城中光明教堂一间静谧的祈祷室内。
他屏退左右，独自跪在光明神像前，看似在虔诚祈祷，实则手中一枚不起眼的乳白色戒指正散发着微光。
一道只有他能感知的信息流，正通过这枚戒指，跨越遥远的距离，流向某个不可知之地。
信息的内容很简单，却足以引发波澜：
“…蓝晶城发现疑似高阶火焰赋觉醒者，体质特殊，疑似‘火灵之体’，但火焰本质存疑，蕴含未知古老气息，疑似触及…规则层面。建议纳入‘圣瞳’计划观察序列，优先级…乙上。”
神界的目光，或许比悟空预想的，降临得更快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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