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清晨，刚蒙蒙亮，七岁的太子沈泽晟已经穿戴整齐。他今日穿着一身缩版的杏黄色太子朝服，头戴金冠，虽然年纪尚，但眉宇间已有了超出年龄的沉稳。
殿下，时辰差不多了，该去御书房了。东宫的掌事太监轻声提醒。
晟儿深吸一口气，手不自觉地整理了一下衣襟，这才迈着稳健的步子朝御书房走去。这是他第一次正式随父皇参与朝政讨论，心中既期待又有些紧张。
御书房内，沈彦之正在批阅奏折，听到通报太子到了，便放下朱笔：
当看到儿子穿着整齐的朝服走进来，规规矩矩地行礼问安时，沈彦之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他招手让儿子近前：不必多礼，到朕身边来。
这时，今日当值的几位大臣——吏部尚书刘文渊、户部尚书李德和工部尚书林安也到了。
他们见到太子在场，都有些意外，但很快便恢复了常态，恭敬行礼。
今日议事，太子在一旁听着便是。沈彦之简单交代了一句，便转入正题，刘爱卿，先吏部的事。
刘文渊上前一步：陛下，江南道监察御史出缺，臣拟了两个人选，一是现任翰林院侍读周文博，二是现任礼部郎中赵启明，请陛下定夺。
沈彦之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身边的儿子：晟儿，你觉得这两人，谁更合适？
晟儿没想到父皇会突然问他，愣了一下，随即认真思考起来。他记得太傅讲过，监察御史需要刚正不阿，明察秋毫。
儿臣以为，他斟酌着用词，周侍读常年修史，熟知典章制度；赵郎中长期在礼部，更通实务。江南道富庶，事务繁杂，或许……赵郎中更合适些？
他得有些犹豫，完便看向父皇。沈彦之不置可否，转而问刘文渊：刘尚书以为呢？
刘文渊躬身道：太子殿下所言有理。不过老臣补充一点，赵启明虽通实务，但其岳家正在江南经商，恐有瓜田李下之嫌。周文博虽偏重文史，但为人清正，可堪大用。
晟儿恍然大悟，脸上露出受教的神情。他这才明白，选官不仅要看才能，还要考虑各种人事关系。
沈彦之这才点头：刘爱卿考虑周全，就按你的办。下一个。
户部尚书李德上前：陛下，今年北方数州遭遇旱灾，臣请调拨粮草赈灾。只是……国库近来吃紧，若全数赈济，恐影响来年军饷。
这是个难题。
沈彦之沉吟片刻，又问儿子：晟儿，若你来做主，当如何决断？
晟儿这次思考的时间更长了些。他想起太傅讲过的民为邦本，但又记得父皇过军队是国家的基石。
儿臣以为，他心翼翼地回答，百姓挨饿会生乱，军队无饷也会生变。可否……可否先保证赈灾，军饷再想办法？比如……从内帑暂借？或者让江南富庶州县多上缴些？
这话一出，几位大臣都微微颔首。虽然建议稚嫩，但能想到内帑和地区调剂，已属难得。
李德笑道：太子殿下仁心。不过内帑乃陛下私库，不宜轻易动用。老臣倒有一策：可令江南漕粮北调，同时削减宫中用度三成，以示与民同苦。军饷之事，容后再议。
沈彦之赞许地看了儿子一眼，对李德道：就按李爱卿的办。传旨：即日起，宫中用度削减三成，朕与皇后带头。
这时，工部尚书林安呈上一份奏折：陛下，黄河大堤年久失修，臣请拨款修缮，以防明春桃花汛。
沈彦之将奏折递给儿子：你看看。
晟儿接过奏折，认真看了起来。上面密密麻麻的数字让他有些头晕，但还是努力理解着。看到预算金额时，他声惊呼：要这么多银子？
林安解释道：殿下，治水是百年大计，马虎不得。现在多花些银子，总比决堤后损失。
晟儿想起太傅讲过大禹治水的故事，点点头：林尚书得是。只是……方才李尚书国库吃紧，这修堤的银子从何而来？
这个问题问到了关键处。
三位大臣都看向太子，想听听他有什么见解。
晟儿被看得有些紧张，但还是努力思考：能不能……分几年修？每年修一段最危险的地方？
沈彦之终于露出笑容：这个主意不错。林爱卿，你以为呢？
林安躬身：太子殿下思虑周全。分段修缮确实可解燃眉之急。臣这就去重新拟定方案。
一个时辰的议事结束，大臣们告退后，御书房内只剩下父子二人。
沈彦之将儿子拉到身边：今日感觉如何？
晟儿老实回答：儿臣才知道，处理朝政这么难。每一个决定都要考虑很多很多。
是啊，沈彦之轻叹，所以做皇帝不能凭一时喜好，要权衡利弊，顾及各方。今日你表现得很好，特别是想到分段修堤的主意，很务实。
得到父皇的夸奖，晟儿眼睛亮了起来，但还是谦虚地：儿臣还有很多要学的。
不急，沈彦之拍拍他的肩，慢慢来。记住今日刘尚书的瓜田李下，李尚书的与民同苦，还有林尚书的百年大计。这些都是为君者要时刻谨记的。
儿臣记住了。晟儿郑重地点头。
去吧，沈彦之慈爱地看着儿子，去给你母后请安，告诉她今日的收获。朕猜，她一定在凤阳宫等着听呢。
晟儿行礼告退，走到门口时，又回头看了一眼。御书房内，父皇已经重新拿起朱笔，专注地批阅奏折，那明黄色的身影在晨光中显得格外伟岸。
这一刻，七岁的太子似乎明白了二字的重量。他挺直的脊背，迈着坚定的步子朝凤阳宫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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