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凤阳宫内烛火微摇，白日里的喧嚣已然散去，只余一片静谧安宁。
沈彦之沐浴完毕，穿着宽松的寝衣走进内殿，见陈月仪正坐在妆台前，由云岫伺候着卸去钗环。
他挥手示意云岫退下，自己则自然地走到她身后，接过那把象牙梳，动作轻柔地为她梳理着如瀑青丝。
铜镜中映出两人亲密的身影。
沈彦之看着镜中妻子依旧娇艳的侧脸，想起她自入宫以来，接连孕育三个孩子，尤其是生下昭阳后虽调养得当，但终究耗损元气，心中不禁泛起浓浓的心疼。
他放下梳子，双手搭在她柔弱的肩上，俯身将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发顶，目光在镜中与她对视。
仪儿，他的声音在静谧的殿内显得格外温柔，朕想着，咱们有晟儿、昱儿和昭阳，已经足够了。
陈月仪取簪的手微微一顿，从镜中望向他：陛下的意思是？
沈彦之将她转过身来，握住她的手：朕是，以后不要孩子了。你生养三个孩子已经够辛苦，朕不想你再伤身子。
陈月仪心中猛地一震。
他竟主动提起这个？
实话，接连生育确实让她疲惫不堪。
昭阳出生时的那份艰难犹在眼前，她私心里也是不愿再经历一次了。
身为皇后，已有两位嫡子一位嫡女，地位稳如泰山，确实不必再冒险生育。
只是这话，她万万不能自己出来。
陛下……她眼中迅速盈满恰到好处的泪光，臣妾不觉得辛苦。能为陛下开枝散叶，是臣妾的福分……若因臣妾之故，使陛下子嗣单薄，臣妾于心何安？
她着连自己都不完全相信的冠冕堂皇之言，脸上却摆出最真诚的忧虑。
什么福分！什么子嗣单薄！
沈彦之轻轻打断，指腹抚过她的眼角，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疼惜，朕有你们母子四人，心已足矣。
陈月仪垂下眼帘，长睫微颤。
她柔顺地回答：能为陛下诞育孩儿，再苦再痛，臣妾也甘之如饴。
你甘之如饴，朕却舍不得了。
沈彦之叹了口气，从袖中取出一个巧的锦盒，朕不能让你再冒风险。你看这个。
陈月仪疑惑地打开锦盒，里面是一段处理得极其柔软纤薄的羊肠膜，两端系着细软的丝带。
她先是茫然，随即意识到这是什么，脸颊瞬间飞红——这是宫中秘而不传的避子之物。
陛下……这…… 她心中惊愕万分。
他竟连这个都准备好了？
而且如此坦然地向她展示？
这完全超出了她对一个帝王的认知。
太医院精心制作的，沈彦之语气平静自然，朕问过了，用这个，于你身子无损，也……不必你服用那些伤元的汤药。
他特意强调了最后一点。
陈月仪的心被重重一击。
他不仅想到了避孕，而且优先考虑的是避免让她喝药伤身！
他甚至亲自去了解、准备这些本应由后宫女人操心的事情。
这份细致入微的体贴，这份将她的健康置于子嗣之上的决心，让她所有的伪装都显得苍白无力。
可是……这岂不是委屈了陛下？她声音微颤，这次是真的感到不安和动容，历来都是女子……
朕不觉得委屈。
沈彦之握住她的手，深深望进她眼底，比起看你一次次在鬼门关前徘徊，这点不便算得了什么？仪儿，朕要的是与你白头偕老，不是让你用性命去换一个未知的孩儿。
他将她揽入怀中，声音低沉而坚定：这件事，朕心意已决。以后，就由朕来留意。
陈月仪靠在他怀中，感受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心中波涛汹涌。
他竟然……竟然为自己做到这个地步。
在这份沉甸甸、实打实的宠爱与尊重面前，她无法不感动。
她放任自己沉浸在这片刻的温情与依赖中，主动吻上他的唇，回应着他的爱意。
然而，当缠绵的吻结束，她将脸颊埋在他颈窝，嗅着他身上令人安心的龙涎香气时，心底最深处的某个角落，依然保持着惯有的清明。
这份爱重，是真的。此刻的真心，也是真的。
但帝王的真心，能持续多久？
今日他怜你生产之苦，愿为你如此。
来日若他心意变迁，或因朝局需要更多的嫡子，今日的承诺又当如何？
不过……
她在他怀中轻轻调整了一个更舒适的姿势，无论如何，他此刻的这份心，这份宁愿自己不便也要保全我身体的举动，值得我真心相待，也值得我牢牢抓住。至于将来……
至于将来，若真有变故，她陈月仪，难道就毫无应对之策了吗？她依然是太子之母，是地位稳固的皇后。
享受当下这份真挚的宠爱，同时保持警惕，为自己和孩子们留好退路，这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窗外月色温柔，殿内烛光摇曳。
陈月仪在享受着帝王难得真挚的宠爱时，依然为自己，也为她的孩子们，保留着那三分清醒的余地。这
既是她的生存之道，也是她能在深宫中走得长远的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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