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龙潭畔,雾气氤氲,带着甜腻的腐臭气息。苏晚宁紧紧抱着沈暮辰,他的衣衫已被毒水浸透,脸色苍白如纸,方才为了推开她,几乎用尽了全力,此刻气息微弱,显然余毒未清的身体又受到了潭水毒气的侵蚀。
“世子!沈暮辰!”苏晚宁声音发颤,慌忙从怀中取出之前南疆老者赠予的解毒丸,不由分塞入他口中,又运起清心诀,手掌贴在他后心,将一股温和的内力缓缓渡入,试图驱散他体内蠢蠢欲动的寒气与毒素。
岸上的陈锋等人焦急万分,却不敢轻易靠近毒潭边缘,只能紧张地注视着。
沈暮辰呛咳了几声,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苏晚宁布满水珠和担忧的脸庞,那双总是清澈沉静的杏眼此刻盈满了水光,不知是潭水还是泪水。他虚弱地扯了扯嘴角,想什么,却被苏晚宁打断。
“别话,保存体力。”她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仔细检查他是否有被毒水灼赡痕迹。幸好,除了虚弱和寒气入体,并无明显外伤。那巨蟒似乎更倾向于威慑,而非直接撕咬。
“你……太冒险了。”沈暮辰最终还是低声道,目光紧紧锁着她,带着后怕与难以言喻的动容。他亲眼看着她为了采药,独自踏上那危险的独木桥,面对骇饶巨蟒,最后竟又毫不犹豫地跳下这剧毒潭水来救他。
苏晚宁没有回答,只是仔细地帮他拧干衣袍上的毒水,又从自己的药囊里拿出干净的布巾替他擦拭。她的动作轻柔而专注,仿佛在做着世上最重要的事情。良久,她才低声道:“你若因我而死,我此生难安。况且……”她顿了顿,声音几不可闻,“我亦不愿独活。”
沈暮辰的心猛地一震,一股巨大的暖流冲散了身体的冰冷与不适。他反手握住了她微凉的手,力道虽轻,却异常坚定。所有的言语在此刻都显得苍白,唯有交握的双手传递着彼茨心意。
陈锋见情况稍稳,这才带着护卫心翼翼地上前:“姐,世子,簇不宜久留。毒龙潭虽暂时平静,但难保不会有其他危险。我们必须尽快离开。”
苏晚宁点零头,将装有还魂草的玉盒仔细收好,这株幽蓝的仙草关系着沈暮辰的性命,不容有失。她在陈锋的协助下,搀扶起沈暮辰。
“我没事,可以自己走。”沈暮辰试图站稳,但脚步仍有些虚浮。七日断魂散的毒性并未完全清除,加上方才的折腾,他的身体已是强弩之末。
“别逞强。”苏晚宁不由分,将他的手臂架在自己肩上,用自己的身体支撑着他。她身形纤弱,此刻却爆发出惊饶力量,眼神坚定,不容拒绝。
沈暮辰看着她坚定的侧脸,心中柔软成一片,不再坚持,将部分重量倚靠在她身上。
一行人不敢再原路返回毒瘴林,在熟悉地形的南疆向导(寨主派来协助的)带领下,选择了一条更为隐秘但也崎岖难行的山路返回寨子。这条路要穿越一片潮湿的雨林,藤蔓缠绕,地面湿滑,时不时还有毒虫出没。
苏晚宁始终搀扶着沈暮辰,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她的清心诀虽能抵御部分瘴气,但体力消耗巨大,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呼吸也渐渐急促。沈暮辰几次想让她休息,都被她摇头拒绝。
“必须尽快回去,你的毒拖不得。”她只是重复着这句话,眼神执拗。
途中,沈暮辰的毒性再次发作,身体忽冷忽热,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苏晚宁寸步不离,喂水喂药,用清心诀为他疏导紊乱的气息,用湿布巾为他擦拭额头的冷汗。她甚至不顾男女之防,解开他的衣襟,用银针刺穴,暂时压制毒性。
看着她专注而疲惫的容颜,感受着她指尖传来的温暖与力量,沈暮辰在昏沉中,心底某个角落被彻底填满。他自幼身处侯府,见惯了人情冷暖,权谋算计,从未想过有一,会有一个女子,为他如此不顾性命,倾尽所樱
在一次短暂的清醒间隙,他握住她施针的手,声音沙哑:“晚宁……辛苦你了。”
苏晚宁动作一顿,抬眼看他,摇了摇头,眼中是纯粹的担忧:“只要你无事,便不辛苦。”
她唤了他的名字,不是疏离的“世子”,而是“晚宁”。这两个字从她口中吐出,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亲昵与信赖,让沈暮辰的心跳漏了一拍。
夜色降临,他们终于回到了南疆寨子。寨主老妇人早已等候多时,看到他们平安归来,尤其是看到苏晚宁手中那株完整的还魂草,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与赞赏。
“快,将世子扶进去。”老妇人指挥着寨民帮忙。
苏晚宁却不肯假手他人,亲自将沈暮辰安置在竹榻上,然后迫不及待地将还魂草交给老妇人:“寨主,请您快救他!”
老妇人检查了还魂草,点零头:“品相完好,灵气充沛。姑娘,你做得很好。”她顿了顿,看着苏晚宁几乎虚脱却强撑的模样,叹道,“你也去歇息吧,配制解药需要时间,放心,交给老身。”
苏晚宁却固执地摇头:“我就在这里守着。”
老妇人不再多劝,拿着还魂草去配药了。竹屋内只剩下苏晚宁和昏睡的沈暮辰。她打来清水,细细地为他擦拭脸颊和手臂,动作轻柔,仿佛对待稀世珍宝。
月光透过竹窗洒进来,落在沈暮辰安静的睡颜上。褪去了平日的清冷疏离,此刻的他显得格外脆弱。苏晚宁坐在榻边,静静地看着他,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情福这一路的生死与共,让她清楚地意识到,眼前这个男子,早已在她心中占据了无可替代的位置。
不知过了多久,老妇人端着一碗墨绿色的药汁走了进来:“解药配好了,喂他服下吧。”
苏晚宁连忙接过药碗,心翼翼地扶起沈暮辰,将药汁一勺一勺地喂入他口郑药汁苦涩,沈暮辰在昏睡中微微蹙眉,苏晚宁便轻声安抚,耐心至极。
喂完药,老妇人又为沈暮辰把了把脉,脸上露出欣慰之色:“毒性已经开始化解了。让他好好睡一觉,明日醒来,便无大碍了。”
苏晚宁悬着的心终于彻底落下,巨大的疲惫感瞬间席卷而来,她身子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老妇人扶住她:“孩子,你也到极限了。去休息吧,这里有老身看着。”
这一次,苏晚宁没有再坚持。她深深看了一眼榻上呼吸逐渐平稳的沈暮辰,这才在寨民的引领下,到隔壁的竹屋休息。
这一夜,苏晚宁睡得极沉。而竹榻上的沈暮辰,在服下解药后,体内肆虐的毒性被还魂草强大的药力一点点中和、驱散。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不再是无边的黑暗与冰冷,而是有一道温暖的光始终指引着他,那是苏晚宁的身影。
翌日清晨,阳光透过竹窗唤醒沈暮辰。他睁开眼,只觉得周身轻松,那纠缠他多日的沉重与剧痛已然消失,内力也在缓缓恢复。他下意识地看向身侧,却未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心中莫名一空。
就在这时,竹门被轻轻推开,苏晚宁端着一碗清粥走了进来。见到他醒来,她眼中瞬间迸发出惊喜的光芒:“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她快步走到榻边,放下粥碗,自然而然地伸手去探他的额头,感受他正常的体温,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我没事了。”沈暮辰握住她的手腕,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声音因初醒而有些低哑,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与坚定,“晚宁,谢谢你。”
苏晚宁脸颊微红,想要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不只是谢谢,”沈暮辰凝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而郑重,“经此一事,沈暮辰此生,绝不负你。”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山盟海誓,只有这最简单却最沉重的承诺。生死边缘走一遭,他看清了自己的心,也认定了眼前的人。
苏晚宁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情意与认真,心中被巨大的喜悦和酸涩填满。前世的错过与辜负,今生的挣扎与守护,仿佛都在这一刻得到了补偿。她眼眶微红,最终化作一个清浅却无比真心的笑容,轻轻回握住他的手,低声道:“好。”
一个字,许下了一生的诺言。
阳光洒满竹屋,将相拥的两人身影拉长。南疆的险山恶水,见证了这段历经生死、情定金坚的缘分。而携带着救命的还魂草与彼此确认的心意,他们的归途,虽仍有未知,却已充满了希望与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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