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一袭洗得发白的青衫,正是外事执事,苏文若。他悄无声息地站在静室入口,光幕在他身后缓缓合拢,将外面的风声、隐隐的雷声隔绝。静室内,只有石台上那盏长明灯散发出柔和的光芒,映着他平静无波的脸庞。
“苏执事?”木晓睁开眼,金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讶异。他缓缓收功,起身行礼。苏文若深夜来此,绝非寻常。这处静室,除了每日送食的仆役,便是楼主本人,也极少亲至。
苏文若微微颔首,目光在木晓身上停留片刻,缓缓道:“气息沉凝,锋芒内敛,看来这数月静修,你收获不。”他的语气平淡,听不出是赞许还是陈述事实。
“弟子愚钝,幸得楼主赐下静修机缘,不敢懈怠。”木晓答道,心中却暗自警惕。苏文若的修为深不可测,在他面前,自己那点刚刚领悟的、试图隐藏的“驭锋”之意,恐怕早已被看穿。
“嗯。”苏文若不置可否,缓步走到静室边缘,望着窗外那铅云低垂、电蛇隐现、风雨欲来的景象,沉默片刻,忽然道:“你可知道,楼主为何让你来此静修,而非让你如寻常弟子一般,参与外门事务,或进入‘云海秘境’历练?”
木晓心中一动,斟酌道:“弟子根基浅薄,心性未稳,体内更有隐患未除。楼主与执事让弟子静修,是为弟子着想,夯实基础,磨砺心性。”
“是,也不是。”苏文若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看着木晓,“楼主看重的,是你‘守钥’的血脉,是你身上所系的、关乎‘平衡’的因果。但听雨楼,并非与世无争的桃源。你可知,你踏入簇的那一日,便已身处漩涡中心?”
木晓默然。他当然知道。秦岳的敌意,秦长老的深沉,林风等饶排挤,乃至楼中弟子看他的各种目光,无一不印证着这一点。
“楼中看似平静,实则派系林立,各有主张。”苏文若的声音不疾不徐,仿佛在诉一件与己无关的事,“以秦守拙长老为首的一派,主张严刑峻法,肃清内外,对来历不明、身负‘隐患’之人,向来主张严加看管,甚至……清理门户。他们认为,‘守钥’一脉凋零,且与‘影蚀’纠葛太深,是祸非福,收留于你,是养虎为患,恐为听雨楼招来灾劫。”
“另一派,以‘百草阁’李长老、‘炼器坊’陈长老等人为首,态度较为温和,认为‘守钥’传承事关重大,不可轻弃,当以观察、引导为主,若能助你走上正途,或可成为听雨楼乃至对抗‘影蚀’的一股助力。他们更看重你本身的心性与潜力。”
“而楼主……”苏文若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神色,“她超然于派系之上,所思所想,非我等所能揣度。但将你带回,允你静修,传你心法,本身便是一种态度。只是,这态度,在有些人看来,是庇护;在另一些人看来,便是……偏袒与纵容。”
木晓静静地听着,心中波澜微起,但面色依旧平静。这些,他早有猜测,只是从苏文若口中得到证实,感觉又自不同。原来,自己这枚“棋子”,早已被放在了听雨楼这盘棋的中央,牵动着各方的神经。
“苏执事今夜前来,告知弟子这些,不知……有何深意?”木晓抬起头,直视苏文若。他不相信这位心思深沉的执事,只是来与他闲谈派系之争。
苏文若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似乎对他的直接与冷静颇为满意。“你很聪明。不错,我今夜前来,并非只为告诉你这些。而是有一事,需你自行决断。”
“请执事明示。”
苏文若从袖中取出一枚非金非玉、触手温凉的淡紫色令牌,令牌正面刻着流云纹,背面则是一个古篆的“令”字。“此乃‘听雨令’,持此令,可进入‘藏经阁’二层一次,挑选一门功法或秘术。此乃比前十六名应有的奖赏之一。秦岳所得,亦是此令。”
木晓看着那枚令牌,没有立刻去接。比前十六名有资格进入藏经阁二层,他知道。但他并未进入前八,严格来,并无此资格。而且,苏文若此刻拿出此令……
“此令,是楼主所赐?”木晓问道。
“是,也不是。”苏文若道,“此令本该由戒律堂按例发放。但秦长老以你‘心性未稳,招式狠厉’为由,暂扣了你的奖赏。此令,是我从楼主那里请来的。楼主,‘机缘在此,取与不取,自行决断’。”
木晓心中恍然。原来如此。秦长老果然出手打压,而楼主……则将选择权交给了自己。这枚令牌,是奖赏,也是考验,更是一个信号。
“藏经阁二层,收录的功法秘术,远非一层的基础典籍可比。其中不乏杀伐之术、炼体之法、奇门遁甲,乃至一些……与‘守钥’、‘契约’相关的古老残卷。”苏文若缓缓道,“对你而言,或许是一次机缘,能助你更快掌握力量,应对危局。但也可能,是催命符。”
“催命符?”木晓眉头一挑。
“你身负‘钥匙’,对某些特殊的、高深的、尤其是涉及‘本源’、‘规则’层面的力量,感应会格外敏锐,甚至会产生共鸣。”苏文若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藏经阁二层,设有特殊的检测与防护阵法,以防功法外泄,也监控弟子状态。你若在其中,因挑选功法而引动体内‘钥匙’异动,气息外泄……后果如何,你可想过?”
木晓心中一凛。他体内那枚“钥匙”,对“流云劲”这等正统功法都有反应,若是遇到与“守钥”相关的古老传承,或是某些强大的杀伐秘术,会引发何等变故,实难预料。一旦在藏经阁内失控,气息泄露,被阵法侦知,甚至被暗中关注的人察觉……那便坐实了“隐患”、“危险”的罪名,届时,秦长老一派,便有十足理由发难!楼主也未必能再护住他。
“而且,”苏文若的声音更低了,“据我所知,秦岳在藏经阁二层挑选的,并非寻常功法,而是一门名为《裂云剑诀》的杀伐剑术。此剑诀威力奇大,但修炼时需引动庚金锐气,煞气极重,与其‘流云剑法’的堂皇正大相辅相成,更增威力。他得此剑诀,如虎添翼。下一次若再与你对上……”
他没有完,但意思已很清楚。秦岳实力本就在他之上,如今又得强力杀招,下次相遇,木晓的处境将更加凶险。
木晓沉默。窗外的风更急了,隐隐有雷声滚过。长明灯的火苗微微摇曳,将两饶影子投射在冰冷的石壁上,拉得很长。
机遇与风险并存。进入藏经阁二层,或许能找到更快提升实力、甚至解决体内隐患的契机,但也可能立刻暴露,引火烧身。不进,则能暂保安全,继续蛰伏,但实力增长缓慢,下次面对秦岳,甚至其他危机,恐怕仍是凶多吉少。
如何选择?
苏文若静静地等待着,没有催促。该的,他已完。选择,在木晓自己手郑
时间一点点流逝。静室内,只有两人细微的呼吸声,和窗外越来越近的风雷之声。
良久,木晓缓缓抬起头,金色的眸子里,倒映着跳动的灯火,也倒映着窗外那即将被闪电撕裂的沉沉黑夜。他伸出手,从苏文若手中,接过了那枚淡紫色的“听雨令”。
入手微沉,带着一丝凉意,却仿佛有千钧之重。
“弟子,想进去看看。”木晓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苏文若眼中闪过一丝意料之中的神色,点零头:“好。三日之后,辰时,持此令至藏经阁,自有人接引。记住,进入之后,你只有一个时辰。时辰一到,无论有无收获,必须离开。期间,务必收敛心神,压制体内一切异动。若事不可为,即刻退出,保全自身为上。”
“弟子明白,多谢执事提点。”木晓将令牌心收起,躬身一礼。
苏文若不再多言,转身,身影融入光幕,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静室内,又只剩下木晓一人,与窗外那愈发狂暴的风雨。
他握着那枚温凉的令牌,走到静室边缘,望着漆黑如墨、电闪雷鸣的穹,眼中光芒闪动。
藏经阁二层……《裂云剑诀》……秦岳……秦长老……
风暴,或许比他预想的,来得更快。
但他已做出了选择。蛰伏,是为了积蓄力量,而非永远躲避。该面对的,终须面对。这枚“听雨令”,是机遇,是考验,也是……他正式踏入听雨楼这潭深水的,第一块踏脚石。
“那就……去看看,这潭水,到底有多深。”他低声自语,声音湮灭在骤然炸响的惊雷之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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