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寂洞”内,时光仿佛被万载玄冰冻结。木晓躺在寒玉台上,被封于淡蓝色的冰晶之中,呼吸微不可察,生机如风中残烛,唯有眉心一点极其微弱的灵光,在楼主留下的“秩序”之力滋养下,极其缓慢地闪烁着,证明着他尚未真正死去。他的意识沉入最深处的黑暗,进行着漫长而痛苦的修复与本能般的“内悟”,对外界的一切,毫无感知。
然而,“寒寂洞”外,听雨楼中,时间却并未停滞,暗流汹涌,风暴正在悄然汇聚。
“问心阁”,偏殿。
叶琴、王珂、沐晚晴已被“请”在此处“暂居”了数日。是问询后的安置,实则是变相的软禁。殿外有戒律堂的弟子轮班值守,美其名曰“保护”,实则严密监视,限制他们与外界接触,尤其是与苏文若的联络也被刻意隔开。
殿内气氛压抑。王珂的伤势在叶琴的调理下好了大半,已能自如活动,但眉宇间郁气凝结,每日大部分时间都沉默地擦拭着那柄卷了刃的短刀,眼中时不时闪过焦躁与杀意。沐晚晴则显得惊魂未定,常常望着窗外发呆,偶尔低声啜泣,为林风的死,为木晓的生死未卜,也为眼前这无形的牢笼。
最沉静的是叶琴。她依旧每日打坐调息,研读医书,为王珂和沐晚晴调理身体,神色平静,仿佛对外界的监视与压力浑然不觉。但若仔细观察,便能发现她清澈眸子的深处,凝结着一层化不开的寒冰,翻阅医书的手指偶尔会无意识地收紧,留下深深的指痕。她在等,也在准备。等楼主的进一步消息,等苏文若可能传递进来的只言片语,也在心中反复推演着已知的信息——林风的血书、暗金薄片的秘密、秦守拙的邪法研究、祖父叶知秋的失踪……无数的线索在她脑海中交织、碰撞,一个模糊而危险的轮廓渐渐清晰。
她知道,秦守拙绝不会善罢甘休。木晓被楼主带入“寒寂洞”,打破了秦守拙立刻灭口的计划,但也将木晓置于了更显眼、更“特殊”的位置。接下来,秦守拙要么会想方设法证明木晓的“罪大恶极”,逼迫楼主交人;要么,就会在楼主查清真相之前,采取更极端、更隐蔽的手段,彻底消除木晓这个隐患,以及……他们这些知情人。
“叶姐姐,”沐晚晴忽然抬起头,声音带着不安,“我们……还能出去吗?木师兄他……在楼主那里,真的安全吗?”
叶琴放下手中的书卷,看向沐晚晴,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力量:“楼主既然带走了木晓,自有考量。在真相查明前,我们留在这里,或许反而是最安全的。至于出去……”她目光扫过紧闭的殿门,“迟早的事。但在那之前,我们需有耐心,也要……做好准备。”
“准备什么?”王珂抬起头,眼中厉色一闪。
叶琴没有直接回答,只是低声道:“林风师兄用命换来的线索,不能白费。秦守拙在找的东西,我们或许……可以试着,从别的方向想想。”
肃心岛,秦守拙洞府。
气氛同样凝重,却带着另一种压抑的暴戾。洞府深处的静室内,只有秦守拙与秦岳父子二人。厚重的禁制隔绝了内外。
秦岳脸色依旧透着不正常的青黑,那是体内混乱侵蚀未清的征兆,他眼中充满了不甘、怨毒,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对体内那诡异力量的恐惧。“父亲,难道就任由那子在楼主庇护下苟延残喘?还有叶琴那几个贱人,留着始终是祸患!”
秦守拙负手立于窗前,望着窗外翻涌的云海,脸色阴沉如水。楼主的处理方式,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将木晓置于“寒寂洞”,明为封镇,实为保护;将叶琴等人置于“问心阁”,由李、陈二老看管,亦是变相隔离保护。更让他不安的是,楼主似乎已暗中命苏文若和阵法堂调查秘境异变根源,这明显是针对他而来!
“急什么?”秦守拙缓缓开口,声音冰冷,“楼主越是回护,便越明那子身上有她看重、或者忌惮的东西。这反而证明,我们的方向没错。木晓体内的‘钥匙’,以及他可能从秘境得到的东西,必须拿到手!”
“可是现在……”
“现在,他在‘寒寂洞’。”秦守拙打断儿子,眼中闪过一丝阴鸷的寒光,“那地方,是楼主清修禁地,守备森严,且有楼主亲自布下的封印禁制,硬闯是下下之策。”
“那该如何?”
秦守拙沉默片刻,转身走到一面看似普通的石壁前,手指在几个特定的位置连点数下。石壁无声滑开,露出后面一间更加隐秘、仅有丈许方圆的暗室。暗室中央,有一个的石台,石台上,摆放着几枚色泽暗淡、形状不规则、表面却铭刻着诡异血色符文的黑色骨片,以及一个密封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暗紫色玉海
秦岳看到这些东西,瞳孔微微一缩,他认得,这是父亲秘密研究那邪法时,用来进行某种“远程感应”或“污染共鸣”的诡异器物,据材料来自被“蚀”毒深度侵蚀的妖兽或修士遗骸,阴毒无比。
“楼主有楼主的禁制,我们……有我们的‘钥匙’。”秦守拙看着那些黑色骨片,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木晓体内赢蚀’毒,赢钥匙’之力,更有秘境中那怪物留下的诅咒。这些东西,与‘蚀’同源,与那被封印的‘门扉’碎片力量,有着微妙的共鸣。虽然无法直接突破‘寒寂洞’的封印,但若能以秘法催动,或许……能隔着封印,稍稍‘刺激’一下他体内的那些东西。不需要多,只要让他体内的平衡被打破,伤势恶化,或者……引发那诅咒的轻微暴动,便足以让楼主对他的‘稳定性’产生怀疑,甚至……迫使他不得不采取更激烈的措施来镇压,从而露出破绽。”
他看向秦岳:“你体内也有那怪物的诅咒残留,虽被压制,但正好可以作为‘引子’和‘坐标’,增强感应。不过,此举对你亦有风险,可能会引动你体内的诅咒。”
秦岳眼中凶光一闪,毫不犹豫:“只要能除掉那子,一点风险算什么!父亲,要我怎么做?”
秦守拙点零头,眼中露出满意之色,但随即又凝重道:“此事需万分谨慎,不能留下丝毫痕迹。需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比如……楼主暂时离开主峰,或者‘寒寂洞’周围禁制因例行维护、地脉波动等原因出现短暂薄弱之时。另外,叶琴那边,也不能放松。赵立那个废物不堪大用,需另想办法,从他们口中,或者从苏文若那里,探听楼主调查的进展,以及……那枚可能记载了不该存在之物的‘薄片’的下落。”
父子二人对视,眼中皆是冰冷的算计与杀意。
主峰另一侧,阵枢峰。
阵法堂副堂主韩明远的静室中,苏文若与韩明远对坐,面前摊开着大量关于“云海秘境”地脉结构、封印节点、以及此次异变能量残留的分析玉简。两人脸色都异常凝重。
“韩兄,探查结果如何?”苏文若沉声问道。
韩明远指着其中几枚玉简上显示的、复杂的能量流向图谱,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秘境‘风吟谷’区域,地脉结构发生了诡异的变化,出现了强烈的、与核心封印区类似的混乱能量污染痕迹,而且……有被某种外力‘引导’、‘汇聚’的迹象!这绝非自然形成!更关键的是,我们在‘水晶荒原’地下,探测到了微弱的、但极其精纯的混乱源力波动,似乎……有某个型的、活跃的‘污染源’或‘通道’被短暂开启过,时间就在秘境关闭前后!”
苏文若倒吸一口凉气:“有人……在秘境中,尝试引导、甚至利用那被封印的混乱力量?”
“恐怕不止是利用。”韩明远压低声音,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从能量残留的‘纯度’和‘指向性’来看,倒像是……某种拙劣的、但目标明确的‘召唤’或‘沟通’尝试!而且,其手法……与我阵法堂古老记载中,某些被严令禁止的、试图以邪法‘驾驭’蚀毒的禁忌之术,有几分相似!”
苏文若的心沉到了谷底。韩明远的判断,与叶琴提供的、关于秦守拙暗中研究邪法的信息,隐隐对上了!如果真是秦守拙在暗中进行如此危险的实验,甚至不惜在秘境中尝试,那他的图谋……恐怕远比构陷木晓、争夺权力要可怕得多!他到底想干什么?掌控“蚀”毒?沟通那被封印的“门扉”?还是……更疯狂的目的?
“此事,必须立刻禀报楼主!”苏文若斩钉截铁道。
“我已将初步分析封存,唯有楼主令牌可开启。”韩明远点头,“但楼主近日似乎在准备什么,深居简出。苏兄,你与楼主近些,还需你寻机禀明。另外,调查需暗中进行,绝不可打草惊蛇。若真是那位……其在楼中经营日久,党羽众多,一旦察觉,恐狗急跳墙。”
两人面色凝重,皆知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这看似平静的听雨楼深处,缓缓酝酿。而风暴的中心,似乎都隐隐指向了那个仍在“寒寂洞”中沉睡的少年,以及……隐藏在暗处的、那只巨大的黑手。
“寒寂洞”外,云雾缭绕的禁地边缘。
一袭素白的身影悄然浮现,正是听雨楼主。她并未进入洞中,只是静静地立于洞外,深邃的目光仿佛能穿透厚重的玄冰与禁制,看到洞内那被冰封的少年。
她手中,握着一枚刚刚由心腹弟子秘密送达的玉简,里面是苏文若与韩明远关于秘境调查的紧急汇报摘要。她的脸色平静无波,但那双古井般的眸子里,却仿佛有冰冷的漩涡在缓缓转动。
“引导混乱……沟通门扉……邪法禁术……”她低声自语,声音飘散在云雾中,“秦守拙……你果然,还是走上了这条路么……”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寒寂洞”。
“木晓……你的时间,不多了。”她缓缓道,不知是给洞中之人听,还是给自己听,“本座能为你挡下的明枪有限,暗箭……却需你自己去察觉,去应对了。醒来吧,若你还想……掌握自己的命运。”
完,她身形缓缓淡化,如同融入了云雾之中,消失不见。只留下“寒寂洞”那永恒的寂静,与洞外越发凝重的、山雨欲来的压抑气息。
洞内,冰晶中的少年,眉心的灵光,似乎……极其微弱地,加快了一丝闪烁的频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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