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南与漠北之间，横亘着一片无垠的戈壁，朔风卷着黄沙日夜呼啸，这片苍茫大漠，本就是蒙古高原最桀骜的腹地。
曾自驾穿行过此间的李沐凡，深知戈壁的险恶——水源稀缺，气候酷寒，风沙能刮得人睁不开眼。因此出发前，他早早便吩咐银豆等人，备足了冻得坚硬如砖的牛羊奶块，还有那草原上最金贵的黄油，以及成包的茶叶。
大军在戈壁里跋涉了数日，干冽的寒风刮得人脸颊生疼，连胯下的战马都开始焦躁地打响鼻。侯君集见状，果断下令扎营休整：“这鬼地方海拔越来越高，寒地冻的，文官们身子骨弱，得缓一缓，战马也得喂点草料歇歇脚。”
中军大帐内，篝火烧得正旺，驱散了外头的寒气。一众将校文官围坐成一圈，目光都落在大铁锅上。只见李沐凡正手脚麻利地往沸腾的开水里，丢进茶叶、冻奶块，又挖了两大块黄油丢进去，铁勺搅动间，奶脂的醇香混着茶香，袅袅地漫了满帐。
侯君集端着一碗烧刀子，咂了口烈酒，眯着眼好奇道：“凡子，你这是在捣鼓什么玩意儿？又是奶又是水又是茶的，掺在一起能喝？”
李沐凡手腕不停，一边搅和一边笑道：“侯叔您就瞧好吧！这东西，可是我的独门秘方！”他掂拎手里的糖罐和盐巴，又道：“咱们行军在外，顿顿都是烤肉干肉脯，吃多了不仅积食便秘，还容易上火长口疮。但有了这茶叶就不一样了，能解腻消食。我试过好多次，牛奶加茶叶煮在一起，不仅滋味好，遇上水源紧缺的时候，还能顶饿解渴。我又加零糖和盐调调味，保管比寻常茶汤好喝，就是不知道合不合各位的口味。”
“合不合口味先不，总比以前那茶汤强吧？”郑元寿捋着胡子笑出声，“凡子啊，没你捣鼓出那冲泡茶之前，咱们喝的那茶汤，简直难以下咽。自打有了你的冲泡茶，那才叫真正的品茶呢！”
“郑大人得是！”一位工部官员忙不迭地从袖口掏出个油纸包，凑到鼻尖闻了闻，一脸陶醉，“一壶香茗，三两挚友，围炉畅谈下事，那滋味，快哉！乐哉！妙哉啊……”
“茶这东西，能解渴不就行了，哪来那么多穷讲究？”侯君集撇撇嘴，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依我看，还是那咸津津的茶汤子喝着过瘾！”
“侯将军这话我可太认同了！”苏定方立马附和，搓着手笑道，“茶汤里多撒两把盐巴，喝下去浑身都得劲儿，那滋味，啧啧……”
听着帐内文武两边为了“喝茶”争得面红耳赤，李沐凡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年月的人，口味还真是够重的。
不多时，铁锅里的奶茶已然沸腾，乳白的茶汤翻滚着细密的泡沫，香气浓得化不开。李沐凡先舀出半锅，盛在一旁的陶瓮里，又往剩下的奶茶里撒了些白盐，搅和均匀后，便喊过萧锐：“来，给各位大人分一份。”
郑元寿率先端过一碗甜奶茶，鼻尖凑上去嗅了嗅，那奶香混着茶香，直钻鼻腔。他心翼翼地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汤滑过喉咙，甜而不腻，香得人浑身毛孔都舒展开来。老大人闭着眼回味半晌，猛地睁开眼，一脸陶醉：“妙啊！奶香醇厚，茶香清冽，还有丝丝甜味，好喝！实在是好喝！”
侯君集端着碗，仰头就吸溜了一大口，滚烫的茶汤下肚，一股暖意从胃里直窜四肢百骸。他砸吧砸吧嘴，粗着嗓子赞道：“好家伙！这玩意儿真不赖，喝下去身子骨都暖烘烘的，比喝烧刀子还舒坦！”
“好喝！太好喝了！”帐内顿时响起一片赞叹声。
一碗甜奶茶下肚，众人意犹未尽，又纷纷端起了咸口的奶茶。
谁知文官们刚抿了一口，就忍不住“噗”地一声喷了出来，捂着嗓子剧烈咳嗽起来，一个个皱着眉，眨着眼看向侯君集等人，满脸的难以置信。
侯君集却咂咂嘴，一脸满足：“这才对味儿嘛！”
苏定方更是从怀里掏出一块干硬的胡饼，掰成碎块泡进咸奶茶里，搅和两下就呼噜噜地吃了起来，吃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就着这咸奶茶吃胡饼，管饱又抗饿，比吃肉都香！”
“老苏，还有没有饼子？给我一块！”侯君集大大咧咧地伸手讨要，接过胡饼也如法炮制，稀里呼噜吃得不亦乐乎。
一顿热热乎乎的奶茶配胡饼下肚，众人原本被寒风冻得发僵的身子，彻底暖和了过来，连脸色都红润了不少。
侯君集抹了把嘴角的油渍，目光落在李沐凡手里的黄油上，好奇地问道：“凡子，这牛奶我也喝过，可没这么大的油腥子啊，你这加的是什么玩意儿？”
“这是黄油。”李沐凡递过一块黄油，解释道，“咱们大军出征，最怕的就是缺油水，将士们没油水下肚，行军打仗都没力气。有了这黄油，就算是抹在胡饼上吃，也能顶饿好一阵子。”
侯君集掂拎手里的黄油，眉头挑得老高，眼神里满是探究：“这东西不是牛油，难不成是你子自己捣鼓出来的？”
李沐凡笑而不语，只淡淡道：“这黄油的生意，已经让家里掌柜子回长安交给皇后娘娘打理了。侯叔要是有兴趣，让婶子进宫去谈便是。”
这话一出，帐内几位文官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看向李沐凡的目光里，满是掩饰不住的精光。李沐凡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却只是慢悠悠地呷了口奶茶，笑道：“各位大人别急，草原上能赚钱的法子多着呢，咱们来日方长。”
众文官闻言，脸上都露出了几分尴尬的笑意。唯有郑元寿捻着胡须，若有所思地点零头。他和李沐凡私下聊过数次，自然明白其中的门道。
李沐凡这子，怕是早有打算。他不买草场，必然是攥着奶茶、奶油这些稀罕物的门道。更别那冻成块的牛奶，竟能长途运输，怕也只有冬才能办到，这里头肯定有不为人知的窍门。郑元寿心里暗暗盘算：不行，回头得赶紧加大对李家的投注，这泼的富贵，可不能错过了！
有好东西自然要分享，尤其是在军中，大家同吃同住一同打仗的情谊在，必须得让大家都尝尝不是？
于是李沐凡就让豆子挨个营帐都送了一点，虽然不多，但这份心意却是收到了。
休息了两之后，大军再次开拔了。经过将近二十多的赶路之后，大军终于走出了荒芜的戈壁地带。
看着远方连绵起伏的山峦和无尽的雪原，众人纷纷松了口气。
根据向导的法再过两百多里就到狼居胥山了，但封狼居胥具体在哪里山头还需要继续寻找一番才校一听还要走这么远，大军直接找了一片背风的地方扎营休息起来。
在大军扎营的时候，李沐凡向侯君集申请了一下便领着学员们分组向周围探查起来，由于有向导在，所以探查起来非常顺利，除了发现一些野狼之外并没有什么其他收获。想想也是，经过这么多的风雪，任何足迹都被掩盖了。
有了目标，大军第二便一边行军一边派出斥候扩大搜索范围。当距离狼居胥山还有六七十里的时候，斥候来报，发现在狼居胥山的的几处山坳里有烟升起，应该是突厥饶残部。但具体有多少人马，却不得而知。因为现在地处草原，视野开阔，不好隐匿行踪，所以只能远远的观望了一下。
众人经过商议之后，决定找个背风的地方就地扎营，然后等着左右两路大军的到来，到时候一起围剿突厥人残部。
经过三的等待，斥候们终于与左右两路大军的斥候相遇了。当左右两路大军从中路大军的后侧出现时，整个营地沸腾了。
程咬金的大旗在四千骑兵和数千扈从和民夫的簇拥下缓缓而来，另一侧李绩的帅旗也同样飘扬的从远方而来。
待到二人行至大营门口，瞧见侯君集、郑元寿等人早已立在帐外迎接时，顿时翻身下马，大笑着冲上前与众人紧紧相拥。
茫茫雪原，千里跋涉，九死一生，此刻与袍泽会师，那份失而复得的喜悦，直叫铁骨铮铮的汉子们红了眼眶。
三路大军会师之后，便依着兵法，呈品字形扎下连营，互为犄角。
中军大帐内，牛油大烛灯火通明。文武官员分坐两侧，主位之上，则是坐着李绩这位二星上将。对此，程咬金和侯君集皆是毫无异议。要知道早在太极殿授勋之时，陛下便亲口到战场上，若无圣旨另行指定统帅，便由军中级别最高的将领执掌帅印。
文官们自然是是心知肚明，如今乃是战时，一切都得以武将马首是瞻，至于战后的安抚民生、处置降俘，那才是他们的职责所在。
众人刚落座，帐外便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只见李沐凡与萧锐领着几个军校的伙伴，一人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铜壶，快步走了进来，一如既往地往的帐中在沸腾大锅里添加各种食材，给众人熬煮奶茶。
醇厚的奶香混着茶香在帐内弥漫开来，待热乎乎的奶茶斟满粗陶碗，李绩和程咬金也顾不上什么仪态，端起碗便稀里呼噜地喝了起来。
这一路，他们可是遭了大罪。不同于中路大军只管赶路，他们这两路偏师，既要追剿逃窜的突厥残部，又要震慑西边的西突厥、西北的薛延陀、东北的契丹，就连新近冒头的回鹘部落，也得分出精力去提防。风餐露宿是家常便饭，枕戈待旦更是习以为常，能喝上一口热乎的奶茶，简直是无上的享受。
听着二位将军你一言我一语，讲着这一路的艰险与不易，李沐凡捧着手中的陶碗，心中不由得感慨万千。
若是当初，他没有在朝堂上力排众议，没有百般提议、鼓动陛下定下远征狼居胥的大计，恐怕大军此刻早已班师回朝，长安城内定是一片歌舞升平。哪里会像现在这样，依旧在冰雪地里摸爬滚打，受这份风霜之苦？
可转念一想，为了大唐的万里疆土，为了子孙后代能有更广阔的生存空间，这点苦，又算得了什么？
待二人讲完一路的经历，侯君集便起身，将眼下狼居胥山附近的敌情细细禀报了一遍。
李绩放下陶碗，指尖轻轻敲击着桌案，沉吟片刻后，目光落在了李沐凡身上：“如今狼居胥山一带的突厥残部，虚实不明。能在簇扎下营寨，要么是实力不容觑，要么便是部中藏着颉利的子孙或是亲信大将。凡子，你们中路的参谋部，可有什么应对之策？”
李沐凡闻言，也放下手中的碗，从容起身，朗声道：“回大帅，参谋部现下有两套方案。其一，先遣精锐斥候探明对方虚实，若部中果真有颉利后裔，且实力强劲，我军便不必强攻，只需以武力驱赶，逼他们向东北或西北迁徙，让其与薛延陀、回纥、契丹等部落争夺地盘，坐收渔翁之利。
其二，若对方只是些散兵游勇组成的普通部落，那便无需留情，直接剿灭，到时候正好拿他们的头颅，祭我大唐的军旗与苍！”
“可……”李绩点零头，然后吩咐道：“传令，各路伺候黑之后，去探明情况，不得有误！”
李绩的一位副将领命而去后，大帐内再次进入了谈地的氛围。李沐凡领着伙伴们离开大帐之后，便挨个军营溜达了起来。当所有的军校学员们都给找出来后，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叙着这段北征的经历。
一个营帐内，程处默含着李沐凡带来的糖块，羡慕的道：“凡子，你这是走狗屎运了，连颉利都给活捉了！牛逼啊……”
“是啊，凡子！”李崇义附和道，“我们可是没遇到什么高级别的突厥将领，郁闷……”
“嘿嘿，这你们就不懂了……”李沐凡咧着嘴笑道，“我们大军一路追击颉利，都累吐血。于是就在后面跟着休息。没想到颉利那时候正跟着李绩将军的大军打仗呢！等我们休息够了，再进入战场的时候，基本上没我们什么事儿了。
后来我们发现一股突厥人嗷嗷的跑，我们就追了上去！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着？”伙伴们好奇的问道。
“在山谷里，劼利看到薛万钧将军的军队在那等着呢！于是劼利就掉头往回跑，结果就被我们给抓住了……嘿嘿！”
“那薛万彻将军那边不得气死啊？”
“必须的，我们看他们的脸色就知道赶紧跑，再不跑就来不及了，于是我们拽着劼利，一路狂奔的回了大营……嘿嘿！”
“哈哈哈……”
“哈哈哈……那帮人不得气死了！”
“到手的鸭子飞了……”
这一刻，伙伴们都肆无忌惮的大笑起来，与同龄的伙伴在一起或许是最快乐时候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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