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的风,像是要将地间的一切都撕碎。狂风裹挟着咸腥的海水气息,穿过船板的缝隙,发出凄厉的呜咽。那声音时高时低,时而如泣如诉,时而如癫似狂。我倚在窗边,看着漆黑的夜色中,豆大的雨点被狂风撕扯成细碎的银丝,斜斜地打在甲板上,发出细密的声响。
夫人,该歇息了。莲轻声劝道,手里捧着一盏温热的醒酒汤。
我摇了摇头,伸手接过她递来的酒壶。琥珀色的液体在瓷杯中荡漾,映着摇曳的烛光。你先去睡吧,我再坐会儿。
莲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福了福身退下了。我听着她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火辣的酒液顺着喉咙滑下,却暖不了这颗渐渐冷却的心。
不知过了多久,酒意终于战胜了清醒。我伏在案几上,半梦半醒间,似乎听见有人在耳边低语:海棠...海棠...那声音如此熟悉,又如此遥远。
......
晨光像一把金色的梳子,细细密密地梳理着我的意识。我皱了皱眉,宿醉带来的钝痛在太阳穴处跳动。眼皮沉重得像压了铅块,我挣扎了几次才勉强睁开。
莲...我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几乎是立刻,舱门被轻轻推开。莲穿着一身淡粉色的襦裙,发间只簪了一支素银簪子,却衬得她越发灵动可人。
夫人醒了?她快步走到窗前,地一声拉开帘子。阳光顿时倾泻而入,我不得不抬手遮住眼睛。
透过指缝,我看见窗外那株海棠的轮廓。记忆突然如潮水般涌来——那是去年春日,卡其喵亲手为我栽下的。他这海棠像我,娇艳却不媚俗。
莲,去看看那海棠...话到嘴边,我突然哽住。
莲会意,轻轻点头出去了。我撑着身子坐起来,才发现身上盖着一件陌生的外袍——深蓝色的锦缎,袖口绣着暗纹。这是...卡其喵的?他昨夜来过?
正疑惑间,莲回来了,脸上带着明媚的笑:夫人,海棠开得正好呢,一朵都没少。
我怔了怔,随即苦笑。怎么可能?昨夜那样的风雨...莲到底还是太年轻,不懂得有些伤痕,是藏在花瓣背面看不见的。
......
船靠岸时,我站在甲板上,看着熟悉的码头渐渐清晰。浪花拍打着船身,溅起的水珠打湿了我的裙角。莲慌忙要来擦拭,我却摆了摆手。
夫人,轿子已经备好了。管家在岸上躬身行礼。
我点点头,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远处。这个时辰...卡其喵应该刚从朝中回来才对。
回府的路上,我掀开轿帘,看着熟悉的街景一一掠过。卖花的姑娘,挑着担子的货郎,还有三三两两的行人...一切如常,却又似乎哪里不同了。
轿子停在府门前时,我突然改了主意:先去后花园。
莲露出诧异的神色,但还是吩咐轿夫改道。花园的侧门处,我示意他们停下:你们在这等着。
独自穿过月洞门,花香扑面而来。五月的花园正值盛景,牡丹、芍药争奇斗艳。但我却径直朝着最深处的那片海棠林走去。
就在拐角处,我猛地停住脚步。
花影婆娑间,两个熟悉的身影依偎在一起。太后品泰今日未着朝服,一袭鹅黄色的轻纱襦裙,衬得她肤若凝脂。而卡其喵...我的丈夫,正低头为她拂去发间的花瓣,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那一刻,我仿佛听见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可能是我的心,也可能是那虚无缥缈的、名为的幻梦。
我死死咬住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不能出声,不能冲动...我强迫自己后退,躲进一旁的假山后。
直到太后的鸾驾离去,我才从藏身之处走出。卡其喵转身看见我,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海棠...他的声音有些发紧。
你与太后...我的声音抖得厉害,什么时候开始的?
卡其喵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恢复了往日的冷峻: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我听见自己的声音陡然拔高,你为她簪花的样子,我都看见了!
有些事情,你不必知道。他别过脸去,阳光在他的侧脸投下锋利的阴影。
我深吸一口气:卡其喵,我们十年夫妻...你就这样对我?
十年...他冷笑一声,这十年来,你除了打理这个家,还做过什么?朝中局势你懂吗?太后一党的势力你又了解多少?
我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一步。原来在他眼里,我的付出如此不值一提。
好...很好...我听见自己,既然如此,我们...
随便你。他打断我,转身离去,背影决绝得没有一丝留恋。
......
接下来的日子,我表面上依旧维持着主母的体面。每日晨起理事,安排家务,接待来访的命妇...一切都井井有条。只有莲知道,我常常在深夜独自坐在窗前,望着那轮冷月出神。
夫人...这日午后,莲端来一盏参茶,欲言又止。
我放下手中的账册:怎么了?
您...要不要出去走走?听城东的桃花开得正好...
我摇摇头,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后日是不是尚书夫饶寿辰?
莲点头:礼部林夫人,送来帖子有几了。
备一份厚礼。我沉吟道,把我那对翡翠镯子也带上。
莲吃惊地瞪大眼睛:那不是...
去吧。我摆摆手,没让她完。那是我的嫁妆,母亲留下的唯一物件。但如今...这些东西还有什么意义?
......
林夫饶寿宴办得极尽奢华。我在席间刻意与几位官员夫人攀谈,话题不知不觉引到了朝政上。
听最近边关又起战事?我状似无意地问道。
兵部侍郎夫人叹了口气:可不是,军饷都拨了三批了。
太后主张议和,另一位夫人压低声音,可那些蛮族哪是能讲理的?
我心中一动:尚书大人怎么看?
林夫人突然看了我一眼,眼神锐利如刀。我立刻意识到自己太心急了。
我家老爷只管礼部事宜,她轻描淡写地,这些军政大事,我们妇道人家还是少议论为好。
我连忙赔笑:夫人得是。
回府的马车上,我反复琢磨着林夫饶反应。她分明知道些什么...而且,我注意到宴席上几位重臣夫饶态度都很微妙。看来朝中对太后不满的大有人在。
这个发现让我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
三更时分,我披衣起身。莲已经按我的吩咐,在卡其喵的茶里加了安神的药材。此刻他应该睡得很沉。
书房的门锁对我来形同虚设——陪嫁的箱底一直藏着万能钥匙。推门进去的瞬间,墨香扑面而来。我举着烛台,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影子。
书架第三排...我回忆着那日偷看到的位置。果然,一本《水经注》显得格外突兀。我轻轻抽出来,后面露出一个暗格。
手指触到暗格的瞬间,我突然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
门被推开,卡其喵走了进来。他神色匆匆,径直走向书架,打开暗格,取出一份文书,看了看后又放回原处,这才匆匆离去。
我心中好奇不已,那文书里到底写了什么?为何他如此心翼翼?看来,这个暗格是关键。我必须找个机会,再次潜入书房,一探究竟。
经过几日的观察,我终于摸清了卡其喵的日常行程。今日,他要进宫面圣,短时间内不会回来。这是我绝佳的机会。
我趁着四下无人,再次悄悄潜入书房。书房中静谧得有些可怕,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我轻手轻脚地走到书架前,按照上次看到的位置,轻轻抽出那本书,打开暗格。
暗格中摆放着几份文书,我颤抖着双手拿起一份,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光线看去。只见文书上赫然写着太后与卡其喵密谋篡位的计划,详细记录了他们打算如何拉拢朝中官员,如何在关键时刻发动政变。
我心中大惊,原来他们竟有如此大的野心!正当我准备将文书藏起来作为证据时,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我心中暗叫不好,急忙将文书放回原处,试图关上暗格。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卡其喵站在门口,脸色阴沉得可怕。他身后还跟着几个侍卫,眼神冰冷地看着我。
“海棠,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偷进我的书房,窥探我的机密!”卡其喵怒喝道,眼中满是杀意。
我强装镇定,直视着他的眼睛道:“卡其喵,你与太后意图篡位,这是大逆不道之举!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卡其喵冷笑一声:“报应?在这世上,唯有权力才是真理。你既已知道了这个秘密,就休怪我心狠手辣!”罢,他一挥手,示意侍卫上前。
侍卫们如恶狼般扑向我,我奋力挣扎,但终究寡不敌众。就在我以为自己要命丧于茨时候,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
原来是莲发现我许久未归,心中担忧,四处寻找,恰好碰到了来卡府拜访的礼部尚书一行人。莲灵机一动,将尚书大人引到了书房外。
礼部尚书听到书房内的动静,大声喝道:“卡大人,发生何事?为何如此喧闹?”
卡其喵听到尚书的声音,脸色微微一变。他看了我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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