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域极北，荒原如凝固的尸骸，寒风卷着冰碴子，如万千钢针抽打大地。铅灰色穹低垂得仿佛要压碎冻土，雪沫混着沙砾，在嶙峋怪石间嘶吼，空气中除了死寂，更飘着一缕若有若无的恶臭——那是生魂被抽离的血腥，混着腐肉溃烂的气息，黏在鼻腔里，令人作呕。
数十道遁光在风雪中疾驰，光华被刻意收敛，如一群蛰伏的玄鹰。最前方，陈砚脚踏衍道剑，暗金色剑身流转着细碎星芒，剑元撑起半透明的光罩，将扑来的风雪尽数弹开，他双目如寒星，扫过下方苍茫冻土，神识如蛛网般铺开，连地底三尺的鼠穴都清晰可辨。
身后，陈家精锐如众星拱月：陈恒赤着臂膀，玄铁巨斧扛在肩上，斧刃的星纹在风雪中闪着冷光；韩立的分身投影由星辉凝聚，周身浮着阵盘虚影，目光警惕地扫视虚空；苏瑶白衣胜雪，袖中藏着净世丹和净化符，指尖因攥得太紧而泛白；石岳与木婉清紧随其后，前者周身萦绕土黄色灵光，后者怀中抱着植妖藤种子，藤蔓在香囊中微微蠕动，感知着邪祟气息。更后方，近百名炼气后期子弟结成“青禾战阵”，灵植符篆贴在甲胄上，如一片沉默的钢铁丛林。
这是陈家压箱底的力量——半数筑基修士、十余名外姓客卿、附庸家族的顶尖高手，再加上“星火令”召来的悍勇之辈，为了斩断北荒的邪祭，他们赌上了青禾山的未来。
一道淡青色遁光从前方掠回，客卿风千影浑身覆着白霜，面罩上凝着冰花，声音因寒风刺骨而发颤：“族长，五十里外黑风口，黑煞教前哨就在谷底！邪祟气息浓得化不开，还……还能听到活饶惨叫！”
陈砚剑眉微蹙，神识全力延伸，果然探到山谷中盘踞着一团浑浊的邪气，如墨汁滴入清水，污染着周遭灵气。“减速，敛息！”他抬手虚按，队伍瞬间熄去遁光，修士们踏雪而行，脚印被风雪迅速掩埋，只余下细碎的咯吱声，如死神的脚步，悄无声息地逼近黑风口。
越靠近山谷，邪气越浓郁，绝望的哀嚎与狂热的呓语交织传来，刺得人耳膜生疼。众人伏在山脊后，向下望去——谷底数十座兽皮帐篷歪歪扭扭，中央空地上，一根三人合抱的黑木图腾柱直插冻土，柱身刻满扭曲的符文，渗出暗红色的血渍。五个凡人被铁索捆在柱上，衣衫褴褛，皮肤干瘪如枯柴，每一次黑煞教徒的癫狂起舞，都有一缕灰气从他们七窍中被抽出，汇入图腾柱，再顺着柱底的沟壑，流向北方深处的黑暗。
营地四周，六头尸狼来回游弋，这些妖兽皮毛脱落，腐烂的肌肉外翻，黑血顺着爪尖滴落，在冻土上冻成黑冰，眼窝中幽蓝魂火跳动，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死气。“这群畜生！”苏瑶猛地攥紧拳头，净化符在袖中发烫，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那些凡饶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随时都会断绝。木婉清捂住嘴，强压下胃里的翻涌，怀中的植妖藤种子躁动起来，似在对邪祟发出怒吼。
“他们在以据点为节点，抽取生魂汇入主祭坛。”韩立的分身投影指尖划过阵盘，“手法粗劣却高效，这样的据点恐怕还有数十个。必须速战速决，不能让消息传出去！”
“动手！”陈砚眼中寒光爆射，衍道剑在掌心轻颤，似在渴望饮血，“陈恒，带五人左翼突袭，毁图腾柱！石岳，右翼包抄，解决尸狼！苏瑶、木婉清，净化邪气，救幸存者！余下人随我正面强攻，一个活口不留！”
“遵令！”众人如离弦之箭，扑向谷底！
“敌袭！”一名望风的教徒尖啸出声，狂热的眼神瞬间被惊恐取代。尸狼们人立而起，幽蓝魂火暴涨，咆哮着扑向石岳队。“孽畜找死！”石岳怒吼，双拳砸向地面，土黄色灵光炸开，十数道手臂粗的地刺带着冻土的腥气猛然窜出，“噗嗤”几声，两头尸狼被地刺洞穿，黑血喷溅在冻土上，却依旧挣扎着挥爪，尸气弥漫开来。
左翼，陈恒如蛮熊撞入营地，木质栅栏在他巨斧下如纸片般碎裂。“保护圣柱！”三名黑袍头目扑来，灰黑色邪光凝成利爪，抓向他头颅。“滚！”陈恒斧刃横扫，星纹爆发出璀璨光芒，邪光瞬间被撕裂，两名头目被拦腰斩断，内脏混着黑血洒在帐篷上，第三名头目吓得转身就跑，却被陈恒掷出的斧柄穿透胸膛，钉死在图腾柱上。
正面战场，陈砚已率先杀至。衍道剑首次染血，发出一声兴奋的清鸣，星芒流转间，青金色剑罡横扫而出。“嗤啦——”剑罡如热刀切黄油，七名教徒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被斩成两段，尸体落地时，灰黑色的神魂刚要逸出，就被剑罡中的破邪之力焚成飞灰。“好剑！”陈砚心中暗赞，剑光纵横如流星，每一次起落都有教徒殒命，衍道剑的灵植共鸣之力甚至引动了谷底的枯草，草叶化作锋利的刃片，辅助绞杀敌人。
苏瑶与木婉清紧随其后，苏瑶洒出净化粉末，金光如细雨落下，被邪气侵蚀的地面发出“滋滋”声，那些濒临死亡的凡人在金光中缓缓睁开眼；木婉清催生藤蔓，翠绿的藤条如长蛇般缠绕住惊慌逃窜的教徒，尖刺刺入他们体内，吸走邪异的灵力。
战局本是一边倒的屠杀，可就在陈恒一斧劈断图腾柱的瞬间——“轰隆！”图腾柱炸裂，根部突然涌出大股沥青般的黑色液体，液体中裹着无数残魂的虚影，在半空凝聚成一团模糊的幽影，发出直冲神魂的尖啸！啸声过后，那些被斩杀的教徒尸体竟摇摇晃晃地站起，眼窝中燃起幽蓝魂火，身体扭曲膨胀，指甲变长如刀，散发出比尸狼更恐怖的气息！
“是怨煞聚合体！能控尸、蚀魂！”韩立的分身急喝，手中阵盘爆发出星辉，护在几名低阶弟子身前，“别被它的尖啸波及！”一名来不及防御的炼气弟子被啸声击中，七窍流血，眼神瞬间变得狂热，举刀砍向身旁的同伴，苏瑶急忙掷出一枚净世丹，金光入体，才勉强稳住他的神智。
更可怕的是，山谷四周的冻土开始蠕动，一具具裹着冰霜的古老尸骸破土而出，骨爪抓着石斧，嘶吼着扑向众人。形势瞬间逆转，陈家众人被尸群包围，鲜血开始染红谷底的白雪。
“结阵！”陈砚临危不乱，衍道剑悬于头顶，星芒如华盖般铺开，护住众人神魂，“苏瑶，净世丹！”苏瑶立刻捏碎三枚净世丹，磅礴的净化药力化作光雾，尸群动作一滞，灰黑色的邪气被光雾消融大半。
“看我的！”木婉清咬牙取出一枚翠绿种子，这是她以噬魔血藤培育出的“嗜妖藤”，蕴含吞噬邪祟的力量。她将种子掷向怨煞聚合体，灵力灌入其知—种子落地即生，无数带刺的藤蔓疯狂生长，如饥饿的蟒蛇缠住幽影，尖刺刺入黑色液体，贪婪地吞噬着怨煞能量。“吼——”聚合体发出痛苦的嘶吼，幽影剧烈挣扎，却被藤蔓越缠越紧，二者陷入僵持。
“就是现在！”陈砚眼中精光爆射，丹田内庚金道种与衍道剑共鸣到极致，星芒、阴阳二气、庚金剑意、灵植生机在剑身汇聚，形成一道金银交织的璀璨剑光。“衍道——斩孽！”他双手握剑，狠狠斩下，剑光如开辟地的光柱，带着净化一切邪祟的威能，轰向怨煞聚合体。
幽影发出绝望的哀嚎，在剑光中迅速消融，黑色液体化作蒸汽，残魂被彻底净化。剑光余波扫过，那些复活的尸体与古尸如积雪遇阳，纷纷倒地化灰，连一丝邪气都未留下。嗜妖藤意犹未尽地缩回种子，滚回木婉清手中，藤蔓上还沾着几缕未消化的怨煞，却已变得温顺。
风雪依旧呼啸，谷底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余下众人粗重的喘息和幸存者微弱的呻吟。陈砚收剑而立，衍道剑上的血渍被星芒洗净，恢复了古朴的暗金色。他看向那几名被解救的凡人——他们眼神空洞，嘴里反复呢喃着“黑……吞……圣主……”，神智早已崩溃。
没人欢呼胜利。一个前哨营地便如此诡异难缠，那北方深处的主祭坛，又该是何等恐怖的龙潭虎穴？陈砚踩在化灰的尸骸上，雪水混着鲜血浸湿了他的靴底，他握紧衍道剑，眼神却愈发坚定：“打扫战场，救治伤员，收敛幸存者。一炷香后，继续北上！”
北荒的风更烈了，却吹不散陈家众人眼中的战意。他们的剑，已染北荒之血；他们的道，需在斩孽中淬炼。前方纵是刀山火海，青禾之锋，也必一往无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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