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森林的黄昏是被毒雾和药味拧成绳的。残阳把边染成枯血色,像被毒草浸过的朱砂,透过稀疏的毒木枝桠筛下来时,早没了暖意,只剩细碎的光斑落在山谷中央的丹炉上——炉口飘着缕若有若无的青烟,细得像游丝,碰一下就散,炉壁上刻的炼药纹路蒙着层薄灰,连最深处的凹槽里都积着尘,是半个月没好好引火的模样。炉边的石凳被毒雾浸得发暗,凳角爬着几株细的毒藤,独孤博就坐在上面,墨色长袍洗得发灰,领口磨出了毛边,袍角沾着的毒草屑被前两夜的雨水洇透,硬邦邦地贴在脚踝上,像坠着块化不开的凉,风一吹,就跟着身子轻轻晃。
季星辰踩着毒草枯枝走近时,先闻到的是空气里混着的味道——苦艾的涩、碧磷草的腥,还有一丝极淡的、属于独孤博的药味,比以前浓了太多。他的目光先落在老人手里攥着的东西上:是片神银草叶子,早枯成了浅褐色,边缘卷得发脆,却被攥得皱巴巴的,叶脉里还嵌着点暗紫色的毒雾痕迹——那是他十一岁那年,在落日森林帮独孤博解碧磷紫毒时,蹲在毒草丛里配药,不心从袖袋里掉出来的。当时独孤博站在旁边骂他“毛躁怪物,连片草都拿不稳”,转身却趁他收拾药鼎的功夫,悄悄弯腰把叶子捡了回来,夹在那本泛黄的《毒经》里。后来季星辰偶然翻到那页,还看见书页间用毒汁画了个歪歪扭扭的骷髅,当时只觉得老怪物幼稚,现在再看,那骷髅的眼眶里像藏着点没出口的牵挂。
“老怪物。”季星辰喊出声,声音刚落,石凳上的身影就猛地一僵,攥着神银草的手瞬间收紧,指节泛出青白。
独孤博缓缓抬起头,动作慢得像生锈的齿轮。季星辰这才看清他的模样——鬓角的白发比以前宽了大半,像被霜盖了层,连眉毛都沾着几星银白,垂在眼角的皱纹里还嵌着点毒草的碎末,风一吹就簌簌掉;从前桀骜得能瞪退魂斗罗的眼睛,此刻蒙着层浑浊的雾,软得像熬化的毒膏,看过来时,得顿半秒才能聚焦在季星辰脸上;他没拄那根常年带在身边的紫竹杖——那根杖头雕着蛇纹的紫竹杖,以前还被他用来敲自己的脑袋,“炼药走神就该打”,现在左手撑着石凳边缘,指腹的老茧磨得石面发响,显然是没力气。
“怪物……”独孤博的声音低得快被毒雾吞了,像从喉咙深处滚出来的砂砾,每一个字都裹着痰音。他想站起来,刚一撑着石凳起身,胸口就闷得发疼,一阵剧烈的咳嗽突然撞上来,身子往前倾了倾,手捂着嘴,指缝里漏出的气都带着颤。季星辰赶紧冲过去扶住他,掌心贴在老人后背时,心猛地一揪——能清晰摸到嶙峋的骨头硌着布料,比以前瘦了太多,连长袍都晃得空荡荡的,像挂在竹竿上,“你终于回来了……我每都在这儿等,看着炉边的毒草枯了又长,看着丹炉的火灭了又点,终于把你等回来了。”
季星辰从怀里摸出个粗陶碗,碗沿有道浅痕——是以前他跟着独孤博学炼药时,不心被鼎沿烫到,手一抖摔的。碗里是温性的草药汤,飘着几朵晒干的神银草花,是他在来的路上特意熬的:知道独孤博胃不好,常年吃生冷的毒果,早把胃熬坏了,特意找了温性的甘草和茯苓,用魂力控制着火候,熬了半个时辰,就怕药太烫或太凉。“前辈,这药能温胃,您快喝了吧,别凉了。”
他递碗过去时,指尖不心碰到独孤博的手,那只手凉得像冰,还轻轻抖了抖,碗沿的药汁溅出来几滴,落在他灰扑颇袍角,晕开一片深褐色的印子。独孤博的指尖触到碗沿的温度时,顿了顿,眼底闪过点怔忡——这一年来,他自己熬药总忘了放温性草药,每次喝下去,胃里都像被毒针扎着疼,有时候疼得直冒冷汗,就蜷在石凳上等亮。现在这碗汤的暖,顺着指尖漫上来,竟让他眼眶发涩。“你们在海神岛……没遇到解不聊毒吧?”他喝了口药,热汤滑过喉咙时,忍不住轻轻喟叹一声,目光却直勾勾地盯着季星辰的胸口,像在找什么,“我给你的鼎,还在吗?”
季星辰赶紧从怀里摸出鼎。鼎身的铜绿被指尖磨得发亮,边缘多晾新痕——是以前和深海魔鲸王对战时留下的,他怕鼎被夹碎,硬生生用胳膊挡了一下,伤口现在还留着道浅疤,摸起来有点硌手。他把鼎递到独孤博面前,鼎身还带着他的体温,暖烘烘的:“在呢,我每都揣在怀里,遇到毒就用它炼药,跟当年你教我的一样——先放毒草打底,再用魂力引火,火候差一点都不行,炼出来的药要么解不了毒,要么会伤了自己。”
独孤博的目光落在鼎上,眼底的涩意慢慢漫上来。他伸出手,指尖轻轻蹭过鼎沿的新痕,动作轻得像碰易碎的珍宝,指腹的老茧蹭得铜绿簌簌掉零,落在石凳上。“你还是这么不心,”他的声音软了些,带着点无奈的叹,“当年解毒时就爱逞能,硬要自己扛着毒力,‘老怪物你别插手,我能携,现在还这么冒失……这鼎要是碎了,你去哪找第二只这么合手的炼药鼎?”
他着,慢慢从怀里摸出个铜钥匙,钥匙上的铜锈厚得能蹭下粉末,串钥匙的是根晒干的毒草茎,已经发脆,显然挂了很久——是暖棚的钥匙。以前季星辰来的时候,独孤博还笑着把钥匙揣在怀里,“这钥匙除了我,谁都别想拿,暖棚里的仙草,少一片叶子我都找你算账”,现在却毫不犹豫地递到季星辰手里,指尖的铜锈蹭在季星辰掌心,有点痒。“暖棚里的相思断肠红,我给你留着,没喂碧磷蛇皇。只是最近没力气打理,棚里的土都干了,草有点蔫了,叶子卷了边,你回来正好,帮我看看——你懂仙草的性子,比我会养。”
季星辰握着钥匙,指尖蹭过上面的铜锈,眼泪突然掉下来,砸在钥匙上,把铜锈冲开一片。他想起在海神岛的每个夜晚,遇到海魂兽的毒时,都是用这鼎炼药:鼎身被魂力烧得发烫,掌心的温度让他想起独孤博当年教他炼药的模样——老怪物站在丹炉边,手里拿着紫竹杖,敲着他的手背“火候再稳点”;在乱流带被海魂兽的毒抓伤时,他攥着鼎,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老怪物还在等我回去看相思断肠红,我不能有事”;他以为自己变强了,能像当年独孤博护他那样护着老人——当年独孤博为了他,敢跟武魂殿的封号斗罗叫板,现在他也能挡在老怪物面前了,可回来才发现,独孤博早已在日复一日的等待里,熬白了头发、熬弱了身子,连打理暖棚的力气都没了。
“老怪物,”季星辰的声音发颤,他伸手帮独孤博拂掉袍角的毒草屑,指尖触到那硬邦邦的草屑时,心里更疼了,“你一个人在这儿,是不是没好好吃饭,是不是没按时熬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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