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沉重的殿门，在一阵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中，被缓缓推开。
沈清秋如履平地，在一众噤若寒蝉的太监宫女簇拥下，走进了这座象征着帝国权力心脏的宫殿。她的身后，林若甫亦步亦趋地跟着，那张刚刚还在朝堂上叱咤风云的脸，此刻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已经按照沈清秋的要求，将殿内外他亲自布下的京畿卫戍士兵全部屏退，只留下了几个绝对忠心的侍卫，远远守在殿门之外的广场上。他不知道沈清秋究竟要用什么惊世骇俗的方法去“救”皇帝，但他那纵横官场几十年的直觉，正疯狂地向他报警——这其中，一定藏着他无法承受的秘密。
所以，他必须，亲眼看着。
殿内，那股浓得化不开的药味混合着腐朽的死气，几乎凝成了实质。十几个太医院医术最高明的御医，还像一群被拔了毛的鹌鹑，乌压压地跪在冰冷的地砖上，每个人都垂头丧气，像是已经看到了自己被抄家灭族的未来。
看到林若甫和沈清秋进来，他们仿佛看到了救星，一个个膝行着爬了过来。
“相爷！公主殿下！求您……”
“滚！”林若甫此刻看到这群废物就心烦意乱，那股被沈清秋拿捏的邪火无处发泄，直接一脚将带头的老院判踹了个趔趄。
沈清秋的目光甚至没有在他们身上停留片刻，径直走到了那张巨大的龙榻前。
她看着龙榻上那个，曾经高高在上，一言可决万人生死的九五之尊，如今，却像一块即将腐烂的朽木，毫无生机地躺在那里。他的脸色，比之前更加灰败，嘴唇已完全变成了不祥的黑紫色，胸口几乎看不到任何起伏。
若不是他鼻翼间，还有一丝比蛛丝还微弱的气息，恐怕所有人都会以为，他已经死了。
“公主殿下，陛下他……”太医院院判还想挣扎着解释。
“你们，都出去。”沈清秋淡淡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仿佛与生俱来的、不容置疑的威严。
“这……”院判愣住了，下意识地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林若甫。
林若甫眉头紧锁。他心里一万个不想出去，但想到沈清秋那神鬼莫测的手段，或许，真的需要一个绝对安静、不被打扰的环境。他烦躁地挥了挥手，冷声道：“没听到公主的话吗？全都给老夫滚出去！在外面候着，若有差池，唯你们是问！”
“是，是！”御医们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仿佛身后有恶鬼在追。
很快，整个养心殿，就只剩下了沈清秋，林若甫，和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的皇帝李衍。
“清秋，你……”林若甫刚想开口问她需要什么。
“义父，也请您，在殿外等候。”沈清秋转过身，平静地看着他。
“什么？！”林若甫的脸色瞬间铁青，压抑的怒火几乎要从眼中喷出，“不行！老夫必须在这里看着！”
他怎么可能，放心让清秋和皇帝，这两个他生命中，最关键，也最危险的人，单独待在一起？他刚刚才把象征着自己身家性命的玄铁令牌交出去，现在连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万一，皇帝是装的，突然醒来，伤害清秋怎么办？
万一，清秋她……
林若甫不敢再想下去，那个来自魏王李晟的临终诅咒，又一次在他脑海中回响。
“义父。”沈清秋的语气，依旧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但眼神，却变得有些冷，那是一种看穿一切的冷，“您是信不过女儿，还是……您想偷学我的‘仙法’？”
一句话，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在林若甫那燃烧的怒火上，让他浑身一颤。
偷学仙法？
这顶大不敬的帽子扣下来，他如何能承受？更重要的是，这句话精准地击中了他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他完全无法理解沈清秋的力量，那是一种超越了权谋的、神鬼莫测的力量。而未知，才是最大的恐惧。
他咬紧牙关，心中人交战。理智疯狂叫嚣着，他应该留下来，哪怕撕破脸！但对沈清秋那神鬼莫测手段的敬畏，以及那句“偷学仙法”的诛心之言，还有怀中失去令牌后那空落落的虚弱感，又让他不敢违逆。
最终，权衡利弊的本能，战胜了冲动。他，妥协了。
“好。”他几乎是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了这个字，声音嘶哑干涩。“为父，就在殿外等你。你若有任何需要，随时叫我。”
完，他深深地看了沈清秋那张平静无波的绝美脸庞一眼，转身，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养心殿。
当那扇沉重的殿门，在他身后缓缓关上，发出“哐当”一声闷响时，他心中那种不祥的预感，浓烈到了极点。他感觉自己不像是将一只羊送入了虎口。
不。
不对。
他感觉自己，是亲手将一头已经被他拔了牙、敲了骨的病虎，毕恭毕敬地，送到了另一头更加年轻，更加饥饿，也更加可怕的绝世凶虎面前。
……
殿内。
随着殿门的关闭，整个世界，都彻底安静了下来。
沈清秋缓缓闭上眼，强大的精神力如水银泻地般铺开，瞬间笼罩了整个养心殿，穿透了墙壁，扫过梁柱，确认了没有任何隐藏的暗道和窃听的耳朵。
她不急，她有的是时间。她在享受这一刻。享受这种将两位曾经的“猎人”——权臣与帝王，都玩弄于股掌之上的、绝对的掌控福
足足一炷香后，她才重新睁开眼，走到龙榻边，静静地，看着床上那个“昏迷不醒”的皇帝。
然后，她缓缓地，伸出了一只纤细白皙、宛如上好羊脂美玉雕琢而成的手，不是去探皇帝的鼻息，也不是去摸他的额头。
而是，轻轻地，捏住了他的鼻子。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原本呼吸微弱的皇帝，因为无法呼吸，胸口开始剧烈地起伏，那张灰败的脸，也因为缺氧，而涨成了诡异的酱紫色。他的身体，开始本能地抽搐，四肢微微颤抖。
但他那双眼睛，却依旧，死死地闭着。
他还在装。
沈清秋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残忍的弧度。
“陛下，还要继续演下去吗？”
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像情人在耳边的低语，但听在皇帝的耳朵里，却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催命魔音，让他浑身剧震！
皇帝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终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啊！里面，没有了往日的威严和锐利，只剩下，火山喷发般的无尽怨毒，深入骨髓的奇耻大辱，和怎么也掩饰不住的，对眼前这个女饶恐惧！
他看着这张让他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的绝美脸庞，声音嘶哑得，如同两块生锈的破铁在疯狂摩擦。
“你……你到底……是谁？”
这不是他第一次问这个问题了。但这一次，他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想知道答案。
一个女人，怎么可能，在短短几个月之内，就将他这个九五之尊，和林若甫那个权倾朝野的老狐狸，玩弄于股掌之上？
这，已经超出了他对权谋，对人性的所有认知！
“我是谁，重要吗？”沈清秋松开了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眼神，如同神只在俯瞰一只可以被她随意碾死的蝼蚁。
“重要的是，陛下您，马上就要死了。”
“而我，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救你的人。”
“你……你这妖妇……你想怎么样？”皇帝剧烈地咳嗽起来，喷出几点暗红的血沫，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消耗他最后的生命。
“我想怎么样？”沈清秋笑了。
那笑容，很美，美得惊心动魄，却也冷得，让人心头发寒。
她缓缓地，俯下身，欺近到皇帝的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他冰冷的耳廓，吐出的话语，却带着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一字一顿地道：
“我，想要你的江山，你的龙椅，你的下。”
“还迎…你那引以为傲的，【帝王心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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