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欣露的指尖悬在半空，血珠将落未落。她忽然收回手，掌心铜钱微微发烫，边缘的血渍竟开始逆向流动，像是被什么吸走。她瞳孔一缩，立刻闭眼内视——体内的灵脉如沙漏倾倒，刺青震颤不止，力量正从经络中被抽离。
她睁眼，目光扫过四周原石。那些灰蒙蒙的毛料不知何时已悄然移动，九块巨石自地面缓缓升起，排列成规整的九宫方位。每一块内部都囚禁着一人，双目紧闭，面色枯槁，皮肤下隐约可见细密血丝缠绕，如同蛛网般连接着彼此。
阴风自水泥地缝中钻出，吹得铁皮棚顶轻响。苏诗雅退后两步，站在阵外阴影里，声音冷得像冰：“你们以为觉醒记忆就能改命？这阵，是为掌门之血准备的祭坛。”
金欣露没回应。她迅速盘膝坐下，三枚铜钱置于掌心，以残余灵力催动微型推演阵。《伏羲历算》在识海中展开，逆向解析血咒流转路径。片刻后，她看清了——真正核心不是原石，而是地下暗脉织成的血丝网络，所有修行者的命脉都被牵引至中央空位，只等特定血脉落入，便能激活最终形态。
她抬眼看向厉煜圳。他正盯着那块最前方的原石，眉心微动，却没有话。两人目光交汇，她只轻轻点头，他便明白了。
厉煜圳起身，走向阵眼。脚步刚落，九宫齐鸣，九道血光冲而起，化作锁链横空，直取他四肢与咽喉。金欣露立刻甩出铜钱，三角阵成型，金光撑开护罩。血链撞上屏障，发出刺耳摩擦声，护阵边缘开始龟裂。
她咬牙稳住灵力输出，额头渗出细汗。修为流失的速度更快了，连呼吸都变得沉重。厉煜圳却未停步，在锁链即将缠身之际，猛地撕开右袖，匕首划腕，鲜血喷涌而出，直坠最近一块阵眼原石。
血滴落瞬间，原石裂开一道细纹。内部修行者喉间发出低吟，血丝网络剧烈震荡，九宫运转出现短暂迟滞。金欣露抓住时机，将一枚铜钱嵌入裂缝，引动厉煜圳之血为引，在地面勾勒逆转乾卦。
符线未成，她忽觉掌心一痛——铜钱边缘割破皮肤，血顺着纹路渗入卦象。灵力与血交融，金光骤亮，乾卦终成。九宫阵光芒由红转金，运转速度明显减缓，修为流失现象暂时中止。
厉煜圳单膝跪地，右臂缠布已被鲜血浸透。他抬手按住伤口，气息略显虚弱，但脊背依旧挺直。金欣露收起铜钱，快步上前扶住他肩膀，触手滚烫。
“你感觉到了吗？”她低声问。
他点头。“不只是血在流，还有别的东西……在连。”他抬起左手，掌心浮现一道新纹路，与阵中某条血丝轨迹完全吻合。
苏诗雅站在远处，看着这一幕，神情复杂。她终于开口：“他的血一旦入阵，就会被标记为主祭。从此再无法逃脱献祭命运。”
“我知道。”金欣露，声音平静，“可我们也没打算逃。”
她松开厉煜圳，转身面对九宫阵。九块原石仍在微微震颤，金色光芒下，血丝网络并未消失，只是改变了流向。原本汇聚于中央的路径，如今分出一支，悄悄延伸至厉煜圳脚下。
她蹲下身，指尖轻触地面。泥土湿润，带着一丝腥气。她取出最后一枚带血的铜钱，压进乾卦末端缺口，口中默念短咒。刺青共鸣，一股反向波动沿地脉扩散。
九宫阵轻微晃动，中央原石裂开一线，露出内部空腔。那里本该有祭品落位，此刻却空无一物。
“还没完。”她。
厉煜圳站起身，走到她身边。“他们在等第三个人。”
“不。”金欣露摇头，“不是等人。是在等一个信号。”她抬头看棚顶，阳光依旧从铁皮缝隙斜切下来，照在她脸上，“刚才那一笔，改的是方向，不是终点。他们要的不是谁来祭，而是让祭坛自己醒来。”
话音未落，地面再次震颤。九块原石中的修行者同时睁开眼，瞳孔全黑，毫无神采。他们的嘴唇微动，发出极其细微的共振音，像是某种古老咒语的前奏。
金欣露立刻拉住厉煜圳后退三步。苏诗雅也向前迈了一步，眉头紧锁。
“他们在水归墟启门咒’。”苏诗雅，“这不是普通的血咒阵，是活祭局。只要有一人血脉与阵共鸣，其余八人就会转为守门傀儡，强行开启归墟通道。”
“那就不能让他们念完。”厉煜圳抬手，将匕首插入地面，以血为引，画出一道封口符线。符成刹那，他左肩刺青爆闪金光，与九宫阵形成短暂对冲。
诵咒声戛然而止。
但只停了三息。
下一瞬，九名修行者齐齐抬头，目光锁定厉煜圳。他们张口，不再出声，而是从喉咙深处挤出一缕缕血雾，汇聚空中，凝成一枚残缺符印，正对着他心口。
金欣露反应极快，甩出铜钱击向符印。铜钱穿过血雾，将其打散，可那股力量并未消散，反而顺着铜钱链条反弹，直冲她手腕。
她闷哼一声，手臂发麻，差点跪倒。厉煜圳一把抱住她，将她护在身后。
“不能再硬碰了。”他，“他们现在是阵的一部分，伤他们会加速归墟启动。”
“那就换个方式。”金欣露喘息稍定，从怀中取出玉佩，贴在掌心。她闭眼，以心法沟通神树残存感应，试图调用龙脉之力。可玉佩只微微发热，没有任何回应。
她睁开眼，神色微变。
“龙脉断联了。”她，“有人在上游截流。”
苏诗雅冷笑：“你以为苏家会只布一个局？这九宫阵是饵，真正的杀招在别处。”
金欣露没理会她的嘲讽。她低头看着手中铜钱，忽然想到什么。她将三枚铜钱并列摆地，以指尖蘸血，在每一枚上写下不同卦象：乾、兑、离。随后，她将它们依次抛向九宫阵的三个角位。
铜钱落地，嵌入裂缝，自行旋转起来。卦象叠加，形成临时干扰场。九宫阵光芒闪烁不定，血丝网络再次紊乱。
厉煜圳抓住机会，再度割腕，将血滴入乾卦中心。血流沿符线蔓延，金光暴涨，整个阵法发出一声闷响，如同巨兽低吼。
九名修行者身体一僵，眼中的黑瞳开始褪色。
金欣露松了口气，刚想话，却见厉煜圳忽然踉跄一下，扶住她肩膀才没倒下。她低头看他右手——血仍在流，但流出的已不是鲜红，而是泛着金丝的暗色液体。
“你的血……”她声音发紧。
“没事。”他抬头看她，嘴角扯出一笑，“只是开始认主了。”
她明白他的意思。血咒升级了。不再是被动抽取，而是主动绑定。他的血成了阵法的一部分，既是破解的关键，也是最终献祭的引信。
她握紧铜钱，指尖掐进掌心。
不能再拖了。
她必须在他彻底被阵同化前，找到切断因果链的方法。
她转向苏诗雅：“你知道归墟门怎么关吗？”
苏诗雅沉默片刻，终于开口：“只有两种方式——要么阵毁人亡，要么……有人自愿走进去，把门从里面焊死。”
金欣露没再问。
她转身，蹲在厉煜圳面前，将玉佩按在他胸口。刺青与玉佩接触瞬间，发出轻微嗡鸣。她低声：“别乱动。”
然后，她抬起手，用匕首划破自己的掌心，将血覆上他肩头刺青。
两股血脉交汇，金光冲。
九宫阵剧烈震动，原石纷纷出现裂痕。修行者们缓缓闭上眼，血丝一根根断裂。
阵，暂时停了。
厉煜圳靠在她肩上，呼吸沉重。他抬起手，轻轻擦去她脸上的血痕。
“你过，这不是诅咒。”他嗓音沙哑，“是召回。”
“嗯。”她点头。
“那这次，别让我一个人走。”
她没回答，只是抱紧了他。
头顶铁皮棚发出轻微震响，像是风雨将至。
一滴血从厉煜圳手腕滑落，砸在乾卦中心，缓缓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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