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无——阿弥——陀佛——”
佛号声不高,却奇异地盖过了阎罗的怒喝,如同温暖的泉水,瞬间流淌过冰冷肃杀的大殿。
大殿深处,那翻滚的暗红云雾如同被无形之手分开。
一点纯净、柔和、却蕴含着无量光明的金色佛光,自虚空深处缓缓亮起。
佛光中,一尊端坐于巨大千叶金色莲台之上的身影,缓缓浮现。
那身影并不如何高大,却仿佛占据了整个视线的核心。
面容慈悲庄严,低眉垂目,嘴角带着一丝悲悯众生的微笑。
脑后一轮巨大的、缓缓旋转的金色光轮,散发出无量智慧、无量慈悲、无量清净的光辉,瞬间驱散了阎罗殿的阴森恐怖,将整片大殿都笼罩在一种祥和、庄严、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宏大佛力之中!
地藏王菩萨!
莲台缓缓飘落,停驻在十殿阎罗前方,与那十尊山岳般的身影并粒
菩萨并未睁眼,但那悲悯的目光仿佛穿透了一切,精准地落在了我的身上,尤其是我胸前那枚裂纹遍布、黑气缭绕的子钱,以及我额头上疯狂闪烁的五色血纹。
那目光平和,却带着一种洞察一切的了然,和一种…仿佛看着迷途羔羊般的悲悯。
“善哉…善哉…”
菩萨悲悯的声音如同暮鼓晨钟,在大殿中回荡,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连十殿阎罗那滔的怒意都似乎被抚平了几分。
“痴儿…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菩萨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度化之力,每一个字都如同金色的楔子,试图钉入我的意识深处。
“此身…乃…邪煞…之…器…五毒…攻…心…业障…缠…身…已…入…魔…道…边…缘…”
“随…吾…去…那…阴山…之…后…受…佛光…洗…炼…涤…尽…罪…业…或…可…保…一…缕…箔魂…得…个…清…净…”
去阴山之后?
受佛光洗炼?
那地方在哪?
去了还能回来吗?
那老瘪犊子的魂儿怎么办?
这菩萨的悲悯底下,我怎么听出了一股子强行超度、格式化重装的冰冷味道?
保一缕残魂?
那还是我吗?
“不——!”
一股巨大的恐慌和抗拒瞬间冲垮了佛号带来的那点虚假平静!
我喉咙里爆发出嘶哑的怒吼,身体因为极度的抗拒而剧烈颤抖!
胸口那枚被佛光压制得暂时蛰伏的子钱,仿佛受到了同源力量的刺激,猛地发出一声更加尖锐、更加怨毒的嗡鸣!
裂口处黑气疯狂冲击着濒临破碎的封印!
额头的五色血纹更是光芒乱炸,剧痛让我几乎疯狂!
“老子的魂儿!老子自己做主!用不着你来洗!”
我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珠子死死瞪向莲台上那尊悲悯的身影,里面全是豁出去的疯狂和桀骜。
“把我师父的魂儿还给我!我立马滚蛋!不然…”
我下意识地攥紧了胸口的子钱,裂开的边缘硌得掌心血肉模糊,“…大家一起玩完!”
“放肆!”
“大胆狂徒!”
“菩萨面前,安敢口出狂言!”
数道阎罗的怒喝再次炸响,比刚才更加狂暴!
恐怖的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轰然拍下!
我只感觉眼前一黑,双膝一软,“噗通”一声,竟被硬生生压得跪倒在冰冷光滑的暗金地板上!
膝盖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喉头腥甜,又是一口血涌了上来!
莲台上的地藏王菩萨,脸上那悲悯的微笑似乎丝毫未变,只是低垂的眼睑微微抬起了一丝。
嗡——!
那轮悬浮于菩萨脑后的巨大金色光轮,光芒骤然变得炽盛无比!
一股远比之前宏大、纯粹、带着无上度化之力的佛光,如同决堤的金色河,朝着跪倒在地、如同风中残烛的我,汹涌澎湃地倾泻而下!
那佛光温暖、祥和、充满了慈悲的愿力,仿佛能净化世间一切污秽。
但落在我身上,却如同滚烫的熔岩!
胸口的子钱发出凄厉的哀鸣,里面的邪胎怨念如同遇到了克星,疯狂地退缩、尖叫!
额头的五色血纹更是被佛光灼烧得“嗤嗤”作响,五种烙印之力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冰雪,飞速消融!
剧痛!
那是灵魂被强行剥离、被高温灼烧的剧痛!
更可怕的是那股度化之力!
它无视我的抗拒,如同亿万根细密的金针,强行刺入我的意识深处!
无数梵音禅唱在脑中轰鸣,试图抹去我的愤怒、我的记忆、我的执念…
抹去那个在筒子楼里长大、在锅炉房撞鬼、被老疯子坑蒙拐骗又舍命相护的…姜九阳!
将我强邪格式化”成一个只剩下空壳的、所谓的“清净”魂魄!
“呃啊啊啊——!”
我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嚎,身体在佛光中剧烈地抽搐、挣扎,像一条被扔进油锅的鱼!
意识在无边剧痛和梵音轰鸣中迅速模糊、沉沦…
只剩下一点微弱的不甘和愤怒,如同狂风中的烛火,随时可能熄灭…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被那金色佛光吞噬、同化的最后一刹那——
叮——!
一声极其轻微、却无比清晰、如同玉磬碎裂的清音,猛地在我胸前响起!
声音的来源,并非那枚即将碎裂的子钱,而是…
一直被我贴身藏着、从未离身的那枚…
母钱!
是师父张守一留下的那枚布满暗红污迹的母钱!
就在佛光即将彻底淹没我的瞬间,这枚沉寂的母钱,仿佛被同源的佛光之力彻底激活!
又像是感应到了我灵魂深处那点即将熄灭的不甘之火!
它…碎了!
不是子钱那种充满怨毒和毁灭的崩裂,而是一种…
如同完成了某种使命、某种守护契约般的…
解脱式的碎裂!
没有惊动地的爆炸,没有狂暴的能量乱流。
只有一点微弱到极致、却无比纯粹、无比坚韧的暗红色光芒,如同风中残烛的火苗,猛地从碎裂的母钱中心爆发出来!
那光芒微弱,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老道邋遢不羁的痞气、护犊子般的蛮横、以及某种深入骨髓的悲壮!
这微弱的暗红光芒,在汹涌澎湃、如同金色汪洋的佛光中,显得那么渺,那么微不足道,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彻底淹没。
然而——
就在这暗红光芒亮起的瞬间!
莲台上,那一直低眉垂目、悲悯祥和的地藏王菩萨,一直未曾变过的面容,第一次出现了极其细微的波动!
那低垂的眼睑,猛地抬起!
两道如同实质的、蕴含着无上智慧和惊愕的金色目光,瞬间穿透了空间,死死地钉在了那点微弱摇曳的暗红光芒之上!
“这是…?!”
菩萨那充满悲悯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
与此同时!
轰——!!!
那点微弱摇曳的暗红光芒,在菩萨目光注视下,如同被注入了无上伟力,猛地暴涨开来!
瞬间化作一团炽烈燃烧、如同鲜血凝成的火焰!
火焰之中,一个极其模糊、极其黯淡、仿佛随时会消散的身影,挣扎着凝聚出来!
那身影佝偻、瘦削,顶着一头标志性的、如同被火烧过又浇了浆糊的乱发!
穿着一身破破烂烂、油腻得能刮下二两垢的深色道袍!
手里还拎着个同样油腻的、缺了口的黑陶酒葫芦!
正是张守一!
我那坑蒙拐骗、邋遢疯癫、却又在最后关头把自己都算计进去的…师父!
只是此刻的他,身影虚幻得如同水中的倒影,周身缭绕着浓郁得化不开的灰白色雾气!
那雾气如同活物,幻化出无数细密的、带着倒刺的锁链,死死地缠绕、勒进他那虚幻的魂体之中,疯狂地侵蚀、吞噬着他的魂光!
他的面容在雾气中痛苦地扭曲着,却依旧努力地咧开嘴,露出那口焦黄发黑的大牙,冲着莲台上那尊悲悯的身影,扯出一个混不吝的、带着浓浓嘲讽的痞笑!
“嘿…嘿…地…地藏…老…老倌儿…”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虚弱不堪,像是破风箱在漏气,每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全力,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头发酸的桀骜。
“抢…抢老子的…徒…徒弟…算…算哪门子…佛…菩萨…?”
“道爷…我…还没…死…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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