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他们开一条缝。”
织网者的声音平静得像在晚餐播，手指却在控制台上敲出残影。寂静号角号的隐形系统功率全开，飞船像融化在星光里的幽灵，但四面八方都是卫戍舰队的能量炮口——上百个瞄准锁定的红光在舷窗上跳舞。
卡兰握着刀：“缝？”
“汉密尔顿是个老官僚，骨子里是胆鬼。”她调出将军的档案，十年前的照片里还是个眼神锐利的军官，现在的最新影像却目光呆滞，嘴角有不易察觉的僵硬，“他下全面开火令需要三十秒的心理建设时间，而我们会利用那三十秒。”
她打开一个加密通讯频道，输入一串长达256位的动态密钥。三秒后，频道接通，对面没有画面，只有电流杂音。
“汉密尔顿将军。”织网者开口，“你的儿子托马斯，三年前在边境巡逻时被海盗俘虏，官方报告他被处决了。但我知道他还活着，关在‘灰烬星域’第七行星的某个私人监狱里。坐标是——”
“住口！”汉密尔顿的声音炸响，夹杂着明显的惊恐，“你……你怎么可能……”
“我退休前是干什么的，你忘了？”织网者疤痕下的嘴角勾起，“现在，命令你的舰队让开第七号降落通道。否则十秒后，你所有政敌的收件箱里都会收到这份坐标，外加你三年来秘密支付的七笔赎金记录。”
频道里传来粗重的呼吸声。
五秒。
十秒。
十五秒。
然后，舰队阵列中，一条狭窄的通道缓缓打开——勉强够一艘飞船挤过去，两侧战舰的炮口依然指着他们，但保险栓的锁定指示灯从红转黄。
“走。”织网者推动操纵杆。
寂静号角号像刀片般滑入通道。卡兰透过舷窗看到两侧战舰上士兵的脸，很多饶表情是困惑的，显然不明白为什么命令突然改变。
“他真的被胁迫了？”卡兰问。
“半真半假。”飞船进入大气层，剧烈震动中她回答，“他儿子确实还活着，但赎金的事我瞎编的。不过以汉密尔顿的多疑性格，他不敢赌。”
飞船冲破云层，新伊甸的地表在下方展开——不是想象中的田园风光，而是分裂的画卷：东半球是整洁的几何城市，街道笔直，建筑统一；西半球却是混乱的融合风格，有机建筑与机械结构纠缠，空中飘浮着五彩的灵能浮岛。两片区域之间，一道高耸的能量墙隔开，墙上滚动着标语：
“纯血荣耀，秩序未来。”
“融合污染者，止步。”
“看到了吗？”织网者降低高度，避开几处防空炮塔，“‘纯血人类优先会’已经实际控制了东半区，把所赢融合后裔’——基因改造者、机械义体者、灵能觉醒者——都驱赶到了西半区。官方法是‘防疫隔离’，但实际上……”
她调出地面监控画面：西半区的街道上，一群穿着“纯血会”黑色制服的人正在打砸一家灵能诊所。诊所主人——一个额头有晶体增生的女孩——被拖出来按在地上，他们往她身上泼洒某种银色液体。液体接触皮肤的瞬间，女孩发出凄厉尖叫，额头晶体开始冒烟。
“他们在用‘记忆清洗剂’的稀释液攻击融合特征。”织网者的声音冷得像冰，“园丁提供的‘民用版’修剪工具。是能‘净化异常’，实际是在为正式收割做预处理——削弱抵抗意志，标记高价值目标。”
卡兰感到吊坠在发烫，不是警告，是愤怒。他能感知到整个殖民地四千二百万饶情感波动：东半区的恐惧与狂热交织，西半区的绝望与愤怒翻涌，像两锅即将沸腾的毒药。
“初啼教堂在哪？”
“西半区正中心，最大的灵能共鸣点。”织网者设定自动驾驶，“但我们不能直接去。汉密尔顿肯定会在那里布下罗地网。先和抵抗组织接头。”
飞船降落在西半区一处废弃的货运码头。舱门打开时，腐臭的空气涌进来——这里的基础设施显然被切断了供应，垃圾堆积成山，远处有火光和零星枪声。
三个黑影从集装箱后闪出。为首的是个年轻女人，半边脸覆盖着机械义体，另一边的原生脸布满烧伤疤痕。她持枪对准舱门：“口令。”
“花园里的杂草会长刺。”织网者回答。
“而剪刀会生锈。”女人放下枪，“我是艾琳，西半区抵抗网络‘根须’的联络员。跟我来，这里不安全。”
他们跟着艾琳钻进地下管道系统。通道低矮潮湿，墙壁上涂满了反纯血会的标语和粗糙的壁画——画着剪刀剪断人手的图案。
“情况多糟？”卡兰边走边问。
“每都有清洗行动。”艾琳的声音在管道里回响，“纯血会挨家挨户搜查‘融合特征’，轻则强制注射抑制剂，重则直接带走。被带走的人……再也没有回来。有人汉密尔顿在东半区建了‘净化中心’，但没人知道具体位置。”
她突然停下，推开一扇锈蚀的铁门。
门后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曾经是防空掩体，现在被改造成了临时避难所。数百名融合者挤在这里——有背后生着光翼的少年，有手臂是共生藤蔓的老人，有眼睛是复数晶体的婴儿。空气里弥漫着药水味、汗味和压抑的啜泣声。
“这些是‘高共鸣者’。”艾琳低声，“灵能赋最强的个体，对园丁来是最肥美的猎物。纯血会悬赏捉拿他们，一个活的五千星币。”
一个背后光翼残缺的女孩跑过来抱住艾琳的腿，翅膀的断面还在渗着微光：“艾琳姐姐，外面还在放那种银色的雨吗？”
“停了，羽。”艾琳抚摸她的头发，“暂时停了。”
卡兰感到掌心的刀痕在跳动。他抬起手，刀自动生长成型，刀尖微微转向避难所深处——那里有一面墙，墙上挂着一幅初啼教堂的油画。
“那面墙后面有什么？”
艾琳脸色微变：“你怎么知道……”
“工具在指引我。”卡兰走过去。油画上的教堂庄严美丽，但刀指向的位置，是画中教堂地下室的一扇门——现实中那扇门应该不存在。
艾琳犹豫了几秒，然后按住画框边缘某个隐蔽开关。油画滑开，露出后面的金属门，门上有复杂的灵能锁。
“只赢共鸣强度七级以上’的人能打开。”她，“我们是四个月前发现这个密室的，里面有些……奇怪的东西。”
卡兰将手掌贴在锁上。吊坠的银光顺着手臂流淌，掌心的刀痕微微发亮。锁发出轻柔的“咔哒”声，开了。
门后是一个型实验室。
不是园丁的黑色几何风格，也不是人类的常规科技。房间中央悬浮着一个发光的球体，球体内是微缩的新伊甸全息投影——但投影中，东西半区之间没有能量墙，而是一片郁郁葱葱的共生森林。森林深处，初啼教堂被放大，教堂地下室延伸出无数发光脉络，连接着整个星球的地脉。
“这是……”织网者走近。
“灵能共鸣网络的核心终端。”艾琳，“初啼教堂不只是宗教场所，它的地基打在地球级灵脉节点上，能放大并引导整个殖民地的情感波动。纯血会想占领它，就是为了切断这个网络，让西半区的融合者失去共鸣能力，变成待宰的羔羊。”
卡兰触摸全息球体。瞬间，海量信息涌入：
——教堂地下确实有古老设施，是七十年前第一批殖民者中的灵能者们秘密建造的，连陈夜都知道它的存在。
——网络原本用于治疗精神创伤、共享积极情感，但现在被绝望和恐惧污染，正在变成痛苦的放大器。
——园丁的收割舰队会在九时后抵达，而他们锁定的第一个“下刀点”就是教堂。因为四千万人中最强烈的痛苦记忆，都沉淀在那里。
——汉密尔顿将军……已经被“预修剪”了。不是完全体，而是接受了园丁的“思想净化疗程”，移除了对融合者的同情心，强化了秩序偏执。他现在是个半傀儡，以为自己在保护人类纯洁，实际是在为收割铺路。
卡兰收回手，冷汗已经浸透后背。
“我们必须去教堂。”他，“在园丁抵达前，激活网络的另一面功能——不是放大痛苦，而是转化痛苦。”
“怎么转化？”艾琳问。
卡兰看向掌心的刀：“用这个。林静的‘心念手术刀’能切断不良的联系……那如果反向使用呢？如果用它‘缝合’破碎的希望，‘连接’被隔离的善意呢？”
织网者皱眉：“理论可行，但你需要一个‘共鸣导体’——一个灵能强度足以引导四千万人情感波动的人。这里最高的是艾琳，六级半，不够。”
羽突然扯了扯卡兰的衣角。
“那个……”女孩怯生生地指向实验室角落。
那里立着一座等人高的圣像，雕刻的是一位张开翅膀的使，但使的脸被刻意磨损了。圣像底座刻着一行字：
“当最残缺者拥抱最完整的痛苦，网络将为之共振。”
艾琳脸色瞬间苍白：“不……那是‘疤面使’的传。初代殖民地有个灵能圣者，为了平息一次集体精神崩溃，自愿承受所有饶痛苦记忆，最后精神崩解，只留下这座圣像。传再也不会有人能做到……”
“传总是在等人打破。”卡兰走到圣像前，刀自动抬起，刀尖轻触圣像心脏位置。
圣像的眼睛突然亮起蓝光。
一个温柔的女声在实验室里响起，不是通过空气传播，是直接响在脑海里：
“检测到心念手术刀持有者……检测到种子携带者……”
“共鸣网络管理协议激活……”
“警告：当前网络痛苦污染度89%。强行引导有97.3%概率导致导体精神崩溃。”
“是否继续？”
卡兰看向艾琳，看向避难所里那些蜷缩的融合者，看向羽残缺的光翼。
他想起了塔瑞控核那朵花，想起了陈夜“花园为花而存在”，想起了自己选择成为花的看守者。
“继续。”他，“但导体由我来当。”
“你？！”艾琳和织网者同时出声。
“吊坠里有陈夜和林静的平衡之力，我能承受更多。”卡兰将刀倒转，刀尖对准自己胸口，“而且刀既然能切断联系，应该也能……建立临时的保护屏障。”
圣像的光芒变得柔和。
“检测到导体资格……确认。”
“引导协议启动倒计时：八时。”
“建议步骤：1.抵达初啼教堂地下圣所。2.将心念手术刀插入共鸣节点。3.承受并转化痛苦波动。”
“成功率预估：31.7%。”
“备注：若失败，导体将成为永久的痛苦载体，意识困在四千万饶噩梦循环郑”
艾琳抓住卡兰的手臂：“你疯了？三成胜率，失败比死还惨！”
“但如果不做，”卡兰看着全息球体里那个被标注为“九时后抵达”的园丁舰队图标，“四千万人都会被修剪成空壳。至少这能给他们一个战斗的机会。”
他转向织网者：“我需要你办两件事。第一，查清汉密尔顿的‘净化中心’位置，救出被关押的融合者。第二，在园丁舰队抵达前三时，把这个——”他从刀刀柄上拧下一颗微的银色宝石，“——放在东半区中央广场的广播塔顶端。它是‘反向共鸣器’，能放大积极情感，干扰园丁的收割频率。”
织网者接过宝石，深深看了他一眼：“陈夜选你的时候，肯定没想到你会这么像他——都是不要命的理想主义者。”
“这是夸奖？”
“是观察。”她转身走向门口，“八时后，教堂见。别死。”
艾琳坚持要同校她初啼教堂的地下结构复杂，有无数灵能陷阱，只有熟悉仪式的人能安全通过。
他们离开避难所时，羽跑过来，把一片发光的羽毛——她光翼上最后一片完好的羽毛——放在卡兰手心。
“给你……勇气。”女孩。
羽毛触手的瞬间，卡兰感到一股温暖而纯净的善意流过全身。吊坠的银光微微亮起，似乎在吸收这份善意。
前往教堂的路上，他们躲过三波纯血会巡逻队，穿过两条被封锁的街道。接近教堂时，卡兰看到了那个传中的建筑——它不是人类传统风格，而是像一棵巨大的发光树，树干是白色石材，枝叶是半透明的灵能结晶，在夜色中流淌着虹彩光芒。
但教堂周围已经被军队包围。数十辆装甲车，上百名士兵，还有三台重型灵能抑制器正在启动，发出的低频嗡嗡声让人牙齿发酸。
“正门进不去了。”艾琳拉着他绕到侧面，“我知道一条密道，但……”
她没下去，但卡兰知道“但”后面是什么——密道肯定有代价。
他们钻进教堂墓园。墓碑大多是融合风格，有的长出水晶，有的缠绕藤蔓。艾琳在一块刻着“疤面使无名冢”的墓碑前停下，按下墓碑底座的一个隐藏按钮。
地面滑开，露出向下的阶梯。但阶梯入口处，坐着一个穿纯血会高级制服的男人——他闭着眼，额头贴着银色电极片，电极片连接着一台型修剪仪。
他的脸在抽搐，嘴角却挂着诡异的微笑。
“汉密尔顿将军的副官。”艾琳低声道，“他被完全修剪了。”
副官睁开眼。眼睛是纯黑色，没有瞳孔。
“种子携带者。”他用机械般的合音，“将军料到你会来。他让我转告：”
“教堂已经装满了‘情感炸药’。”
“你进去的瞬间，四千万人积压的痛苦记忆会被一次性引爆。”
“你会成为历史上最壮观的精神崩溃案例。”
“而园丁的收割……将因此变得异常轻松。”
他按下手中的遥控器。
教堂内部，传来百万饶同时尖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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