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陆建军醒了。
军旅生涯让他养成了浅眠的习惯，身边多了一个人，尽管对方呼吸轻得几乎听不见，他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同。
他慢慢翻过身。
月光比之前更亮了些，清清冷冷地铺满了半张床，也照亮了身边那个蜷缩着的身影。
林晚晴面向着他这边，似乎睡得很沉，乌黑的长发散在枕头上，衬得那张脸越发莹白。
被子盖到下巴，只露出鼻子以上的部分，长睫毛像两排刷子，安静地垂着。
他静静地看着，心里有种陌生的平静。
这就是他的妻子了。
虽然过程仓促，目的也不纯粹，但此刻看着她在自己身边安睡，一种奇异的归属感悄然滋生。
他忍不住伸出手，想帮她把滑落到脸颊的一缕头发拨开。
指尖刚触碰到那微凉的发丝，那双紧闭的眼睛却突然颤了颤，然后，猛地睁开了。
四目相对。
空气瞬间凝固。
林晚晴其实早就醒了。
身边躺着个存在感极强的陌生男人，她怎么可能睡得沉？
一直是半梦半醒的状态。
陆建军翻身的时候她就察觉了，只是不敢动，直到感觉到他的靠近……
她的眼睛在黑暗中显得格外亮，带着刚醒的迷茫和一丝被惊扰的慌乱。
陆建军的手还停留在她颊边，动作顿住了。
他没想到她会醒。
“……吵醒你了？”他收回手，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低沉地摩擦着寂静的空气。
林晚晴的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直跳，几乎要撞出来。她摇摇头，又点点头，自己也搞不清，最后只是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声：“没……就是，有点不习惯。”
声音细弱，带着点可怜巴巴的味道。
陆建军看着她那副恨不得把自己埋进被子里的样子，心里那点被打扰的歉意散了，反而生出些逗弄的心思。
“不习惯什么？”他问，身体没动，依旧保持着侧躺面向她的姿势，距离很近，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干净的皂角香气。
林晚晴的脸在黑暗中迅速升温。这男人是故意的吧？不习惯什么？不习惯床上多个大活人呗！
她憋了半，才闷闷地：“……不习惯旁边有人。”
“哦。”陆建军应了一声，语气听不出情绪，“那以后多习惯习惯。”
林晚晴：“……” 这话我没法接！
她干脆把眼睛一闭，装死。
看着她这副鸵鸟样，陆建军低低地笑了一声。
那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带着胸腔的震动，传到林晚晴这边，让她耳根都麻了。
“聊聊？”他忽然。
林晚晴诧异地睁开眼。大半夜的，聊什么？
“聊……什么？”
“随便聊聊。”陆建军调整了一下姿势，手臂枕在脑后，看着朦胧的屋顶，“比如，你对以后，有什么想法？”
以后？林晚晴愣了一下。她穿来之后，目标一直很明确——活下去，逃离林家。现在目标超额完成，以后……她还真没仔细想过。
“就……好好过日子呗。”她含糊地。
“具体点。”陆建军却不让她蒙混过关，“在家里，或者，想不想做点别的？比如，认字？或者学点手艺？”
林晚晴心里一动。他这是在……关心她的发展？不是只想把她圈在家里当个摆设？
她斟酌了一下用词，心翼翼地回答：“字……认识一些。手艺……我以前跟我爹认过点草药，简单的。其他的，还没想好。”
“嗯。”陆建军表示知道了，“不着急，慢慢想。家里不缺你挣的那点工分，做点你自己喜欢的事就校”
这话得平淡，却让林晚晴心里泛起涟漪。这年代，多少男人把女缺劳力，能出“做点自己喜欢的事”这种话的，可不多见。
“谢谢。”她轻声，这次带了几分真心。
“不用谢。”陆建军侧过头，在月光下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你是我妻子，这是应该的。”
又是这句话。林晚晴发现，他好像很擅长用这种平静的语气，出让她心跳加速的话。
两人一时无言。寂静在房间里流淌，却不再像刚才那样尴尬，反而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暧昧和……亲近。
陆建军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月光勾勒出她柔美的脸部线条，那双眼睛像含着一汪清泉，水光潋滟。他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她因为紧张而微微抿起的、泛着自然粉色的唇瓣上。
喉结无声地滚动了一下。
周围的空气仿佛变得稀薄起来。
林晚晴敏锐地感觉到了他气息的变化，那目光变得深沉，带着一种灼热的温度，让她浑身都紧绷起来。她下意识地想往后缩，却发现已经抵住了墙。
“晚晴。”他叫她的名字，声音比刚才更哑了些。
“……嗯？”林晚晴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缓缓地、带着一种试探的意味，朝她靠近。
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脸颊，带着他身上特有的、清冽又阳刚的味道。
林晚晴屏住了呼吸，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他越来越近的脸，大脑一片空白。要来了吗？她该怎么办？推开他？还是……
在她混乱的思绪中，他的唇，轻轻地、带着些许凉意，落在了她的额头上。
一个轻柔的，不带情欲的吻。
像是一个郑重的印记，又像是一个温柔的安抚。
林晚晴愣住了。
预想中的狂风暴雨没有来临，只是一个如此……珍重的触碰。
陆建军抬起头，看着她还处于呆滞状态的脸，眼底漾开一丝极淡的温柔。
“睡吧。”他再次道，然后平躺回去，闭上了眼睛，仿佛刚才那个亲吻只是她的幻觉。
林晚晴呆呆地摸着额头上那残留的、微凉的触感，心里像是被羽毛轻轻搔过，痒痒的，麻麻的。
她看着身边男人平静的侧脸，心跳依旧很快，却不再是单纯的紧张和害怕。
好像……还有点别的。
她也慢慢躺好，重新闭上眼睛。
这一次，睡意袭来得很快。
在陷入沉睡的前一刻，她迷迷糊糊地想：这个丈夫，好像……真的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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