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喝水，这几在系统里练多了，他感觉有些精力不济，得好好缓缓，一会儿还有一场重头戏要拍呢。
然后李春就过来了……
沈砚其实有点奇怪，他还以为李春作为李桉的儿子，不屑于和他们这些演员接触呢，没想到人家不但主动过来打招呼，还要向他请教。
而且沈砚发现，李春坐下来以后，双手有些无处安放地搓了搓，和他之前那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判若两人。
沈砚乐了，“看你这样子，也不像戏里那么狠啊。”
没想到这句话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李春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沈老师，不瞒您，我那是……装的。我觉得阿伟这种人，就应该是一直活在阴暗角落里的，见不得光，所以我才……”
沈砚愣了一下，随即有些哭笑不得。他原本以为李春是性格如此，或者是看不上他们，没想到他是用这种近乎“自闭”的方式来体验角色。
“想法是好的……”沈砚斟酌着用词，不想打击对方的积极性，“但有时候，把自己完全裹起来，可能会丢掉一些更重要的东西。”
李春眼里露出困惑。
沈砚没有直接解释，而是话锋一转，问道，“你觉得，什么样的人最可怕？”
李春想了想，不确定地道，“像阿伟这样，看起来就很凶，很变态的？”
沈砚反问道，“你走在大街上，会觉得一个满脸横肉，写着我不好惹的人特别危险，特别变态，特别害怕吗？”
李春愣了一下，这样的人，他会因为怕麻烦，不和这种人有什么交流。
“你看……”沈砚两手一摊，“这种人大家都会有戒备心，所以压根不会给他们找茬的机会，心一点的人，甚至会离他们远远的。而真正让人毛骨悚然的，出乎预料的，往往是那种看起来人畜无害，甚至有点懦弱，有点普通，你完全不会把他和变态联系起来的邻居、同事、同学……直到他某突然做出极赌事情，你才会后知后觉地感到彻骨的寒意。那种反差，才是记忆点。”
“可是……我要怎么演出这种反差？”
李春看起来更迷茫了……
沈砚不禁扶额，刚想继续解释一下，副导演就凑了过来，“沈老师，到你的戏了……”
李春连忙站了起来，沈砚则是问道，“哪场戏？”
“齐跟踪邱哥，发现邱哥和maggie有一腿的戏。”
沈砚点零头，拉住了想要离开的李春，“正好，这场戏就有反差的部分，你可以看看。”
李春一怔，“看看？”
“嗯。”沈砚指了指不远处的程伟毫，“去程导那看就行，这场戏是三机位。”
李春有点犹豫，“不好吧？”
沈砚都无语了，他很想告诉李春，你是李桉的儿子，整个剧组都没人敢惹你，你想看就看……
不过沈砚和李春聊了这么几句，就知道他不是一个强势的人，只好道，“程导不介意的，你就在后面默默地看，没有人会管你。”
等李春走到程伟毫身后的时候，程伟毫果然没有什么，甚至让副导演搬了把椅子，这就是饶名，树的影。
以李桉的咖位，谁会无缘无故得罪他儿子？
沈砚则是换了一件外套，然后上了那台属于齐的那辆旧车。
沈砚调整了一下姿势，然后对着镜头方向比了个“oK”的手势。
一开始，李春也没看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屏幕里的沈砚看起来再正常不过。他微微后靠在椅背上，眼神有些放空地望着窗外，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方向盘，脸上带着一种牛马常见的疲惫和麻木。
李春甚至觉得，这跟他刚才在休息区看到的沈砚没什么两样，平凡得像个背景板。
如果这就是沈砚的反差……太没劲了。阿伟要是这样演，还怎么让观众记住他？怎么吓观众一跳？
突然，屏幕里沈砚的目光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抓住了，牢牢锁定在某个方向。
李春抬头一看，发现沈砚看的是阳台方向，他一下就明白了，沈砚看到了邱哥和maggie依倌阳台上。
李春连忙回头，又看向监视器，然后他就看见沈砚整个人都不动了。
不是普通的静止不动，李春能从沈砚身上看到一股僵硬感，就像整个人被瞬间冻住了一样。
这个时候镜头缓缓推进，李春的眼睛瞪圆了，沈砚并不是不动，他还有一些细微的动作。
比如刚才还在敲击着方向盘的手指，现在就僵在半空，然后猛地收紧，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沈砚脸上的疲惫也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震惊，但沈砚的表情并不夸张，他没有张大嘴巴，双眼圆睁。
嘴唇反而像是忘了呼吸一样，微微张开一条缝，瞳孔在镜头特写下剧烈地收缩，仿佛看到了什么颠覆认知的东西……
沈砚的脖子似乎想要转动，却又被什么巨大的冲击力钉在原地，只能维持着一个略显僵硬的姿势。
镜头推进，能清晰地看到沈砚喉结艰难地滚动了，像是在吞咽一把无形的玻璃碴。他的眼眶周围肌肉微微抽动，眼神里的光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黯淡，然后熄灭，最后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空洞……
整个表演过程，沈砚没有嘶吼，没有流泪，甚至连一个大幅度的动作都没樱但就是在这短短的几秒钟内，透过监视器的屏幕，李春清晰地感受到一股无声的崩溃感扑面而来。
那是一种信念被彻底碾碎，整个世界在眼前轰然倒塌的绝望……
随后，屏幕里的沈砚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极其缓慢地，将额头抵在了方向盘上。整个肩膀垮塌下去，只有背部压抑着的起伏，暗示着那平静的表面下是何等惊涛骇浪。
又过了几秒，沈砚重新抬起头，脸上已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那场灵魂的风暴从未发生。
他推开车门，朝监视器这边走来……
李春还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眼睛死死盯着已经恢复常态的屏幕，心脏却还在怦怦直跳。
他之前为了演好阿伟的“变态”，努力让自己显得阴郁，恨不得把“我是坏人”写在脸上。
可刚才沈砚这段表演，没有一句台词，没有一个震惊和失望的表情，却让所有人都看得出来，齐眼中的那团火……没了。
沈砚恰好走了过来，李春没等沈砚话，抢先道，“沈老师，我好像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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