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踏入东瀛展区,仿佛瞬间从喧嚣的万国殿堂跨入了一个被时光遗忘的幽寂结界。与北美展区的科技炫光、西欧展区的古典华彩、乃至非洲南疆的野性张扬截然不同,这里弥漫着一种独特的、近乎凝滞的压抑氛围。展区的设计极富和风禅意,枯山水沙砾被精心耙出涟漪般的纹路,几丛瘦竹疏落有致,石灯笼静默伫立,一切看起来宁静、简约,甚至透着一股物哀之美。然而,在这份刻意营造的静寂之下,却潜流暗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混合着线香、陈旧纸张、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类似墓土般的阴冷气息,无声地侵蚀着来访者的心神。
展台上陈列的物品,精致中透着诡异。栩栩如生的绢美人偶式神,眉眼低垂,嘴角却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诡笑;悬挂的招魂幡上,用暗红朱砂绘制的鬼面扭曲狰狞,仿佛随时会破幡而出,择人而噬;密封的陶罐上贴满了泛黄的符纸,内部隐约传来令人心悸的撞击声;摊开的古老卷轴,字迹如蝌蚪游动,散发着引诱人沉沦的精神波动。几名身着白色狩衣或黑色神官服的工作人员,脸上挂着标准而疏离的微笑,向好奇的参观者低声讲解着,但他们的眼神深处,却藏着一股源自岛国民族的、根深蒂固的傲慢与排外,仿佛在展示某种更高层次的、不为外人所理解的奥秘。土御门黑冢并未现身,想必昨晚的冲突让他选择了暂避锋芒,或是隐藏在更深的暗处谋划。
然而,林辰的目光并未在这些看似玄奇的展品上过多停留。他的视线,如同最精准的导航,穿透稀疏的人群,越过那些故作神秘的展示,牢牢锁定了展区最深处、光线最为昏暗的那个角落。那里,与整体刻意营造的“雅致”格格不入,仿佛是整个展区一个不愿被外人窥见的、真实的“阴影核心”。
一个身形佝偻、穿着浆洗得发白的陈旧黑色羽织的老者,背对展区,面朝墙壁,如同一个被遗忘的剪影。他全身心都沉浸在一个重复而专注的动作知—擦拭怀中那柄太刀。刀鞘是沉黯的黑鲛皮,没有任何装饰,却仿佛能吸收周围本就黯淡的光线,使得他所在的那一片空间显得格外幽深。老者的动作极其缓慢,带着一种古老的韵律,用一块看似普通的白色绢布,一遍又一遍,不疾不徐地拂过刀鞘、刀镡、以及偶尔抽出寸许的、暗沉无光的刀身。那不像是在清洁,更像是一种仪式,一种与手中兵刃进行无声交流的、近乎偏执的朝圣。
“林辰,” 凌清雪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她修炼的《冰魄玄功》对阴寒之气最为敏感,此刻她感觉像是站在了一个无形的冰窟入口,“那老者……很不对劲。他周围的‘气’是死的,温度至少比这里低十度,而且……那不是普通的阴冷,是一种……万物凋零、生机绝灭的死寂。” 她纤细的手指下意识地触碰了一下腰间的剑柄,冰凰剑传来微弱的嗡鸣,那是遇到同等级别阴性能量时的自然警惕。
苏婉清秀眉微蹙,温婉的脸上浮现出不适。她的青木道体生亲近生机,对腐朽与衰败的气息反应强烈。“婉清感觉很不舒服,”她轻声,指尖无意识地捻动着袖口的一粒盘扣,“他身上的气息,与我感受到的草木欣荣之气完全相悖,充满了……枯败、腐朽的味道,像是深埋地底千年、不见日的棺木。我的青木灵气在靠近他时,运转都滞涩了几分。”
艾莉西亚·晨曦的反应最为直接,她碧蓝如宝石的眼眸中瞬间充满了警惕与厌恶,那是光明性对黑暗本能的排斥。她甚至微微后退了半步,右手虚按在腰侧(虽然骑士剑未显形),低声道:“黑暗!极其纯粹、极其古老的黑暗气息!比我交手过的任何血族长老、或是修炼黑巫术的祭司都要……邪恶!那不是混乱,是一种冰冷的、有序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明的‘虚无’!圣光在警示我,极度危险!”
月姬(姜璃)没有立即话,她那双能窥见命运丝线的眼眸,此刻蒙上了一层罕见的凝重。指尖三枚古朴的铜钱无声地急速转动,发出细微的、只有她能听见的颤音。片刻后,她才用带着一丝疲惫与惊疑的嗓音缓缓道:“机混沌,迷雾重重。此老周身缠绕的怨力与死气之浓,几乎凝成实质,将他的命数完全遮蔽。更奇怪的是,他的命线……断断续续,模糊不清,仿佛不属于这个时空,或者……他本身的存在,就已经悖逆了常理。他与这片展区,乃至整个博览会的气场都格格不入,像是一个强行嵌入的、不断吞噬周围生机的‘黑洞’。” 她的话,为老者的诡异增添了一层更深的宿命色彩。
林辰微微颔首,四女的感知从不同角度印证了他的直觉。他心念微动,一缕凝练至极、无形无质的神识,如同最顶尖的刺客使用的蛛丝,悄无声息地离体,朝着角落的老者蔓延而去。这缕神识兼具探测与隐匿之效,足以窥探化神期修士的虚实。然而,就在神识即将触及老者周身三尺之地时,异变陡生!
没有预想中的能量碰撞或屏障阻挡,那缕神识就像是滴入无边墨汁的清水,又像是陷入了一片极致粘稠、冰冷彻骨的黑暗泥沼,瞬间失去了所有联系,被一股无形无质、却霸道无比的黑暗力场彻底吞噬、湮灭!甚至连一丝反馈的涟漪都未能传回!林辰心中凛然,这老者对自身气息的掌控已臻化境,这并非简单的防御,更像是一种……本质上的吞噬与隔绝!
似乎是被这细微的探查所惊动,又或许是早已察觉到了这群不速之客的注视,那始终专注于擦拭太刀的老者,动作几不可察地出现了一个微不可辨的凝滞。紧接着,他始终低垂的头颅,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僵硬感,抬起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间!
林辰的目光,对上了老者那双从深陷眼窝中望来的眸子!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
眼眶深陷,仿佛是两个通往虚无的窟窿。瞳孔并非正常的黑褐色,而是一种深邃得令人心悸的暗紫色,如同凝固的血液,又像是星云寂灭后残留的深渊。更可怕的是那眼神——空洞、麻木、死寂,没有任何人类应有的情感波动,没有好奇,没有敌意,甚至没有漠然,只有一片万古不变的虚无与冰冷。仿佛他早已看透了亿万年生死轮回,世间万物在他眼中都不过是终将湮灭的尘埃。
然而,就在这片死寂的暗紫色虚无最深处,林辰远超常饶神识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极其隐晦、却让他神魂都为之一震的印记!那印记的气息,与海沟秘境中,那枚控制墟鲲、蕴含着幽冥本源的鳞片同出一源!但不同的是,老者身上的这道印记,更加古老、精纯、深邃,它并非外力附着,而是已经与他的生命本源、甚至与他的灵魂彻底融为一体,不分彼此!这绝非普通的幽冥宗暗子,这是……一个被深度“幽冥化”,或者,其存在本身就已经与幽冥之力密不可分的……怪物!
老者仅仅是抬眸一瞥,目光与林辰接触了不足十分之一秒,便再次缓缓低下头,恢复了那亘古不变的擦拭动作,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对视从未发生。但那股冰冷刺骨、带着最纯粹幽冥气息的威胁感,却如同无形的烙印,深深地刻在了林辰的心间,甚至引动了他丹田内混沌炉碎片的微微震颤,那是遇到同等级别对立力量时的然警惕。
“此人……绝非寻常角色。”林辰心中念头飞转,警惕性提升至最高点,“他对幽冥之力的融合程度,远超之前的任何敌人。他潜伏于此,绝非偶然展示,极有可能是‘神陨计划’在东瀛,乃至在整个亚洲区域的核心执行者之一,甚至……可能与那位只闻其名的‘幽冥老祖’有着直接而密切的关联。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威胁信号。”
就在林辰全神贯注地分析老者带来的巨大压迫感,并快速思索应对策略之际,一个略显尖锐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原来是华夏的林大师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只见东瀛展台的主事者,一位面色白皙、眉眼间带着几分刻薄与傲气、身穿精致紫色狩衣的年轻阴阳师(从其服饰纹章看,应是土御门家的直系子弟),脸上堆起职业化的、却难掩虚伪的笑容,快步迎了上来。他汉语流利,但语调中带着一种岛国特有的、刻意模仿的谦恭下的傲慢。他显然注意到了林辰一行人长时间驻足,尤其是他们对角落那位“禁忌”老者的格外关注,这让他心生强烈不悦与警惕。他此举,既是想转移注意力,也是想借机试探,挽回昨晚土御门黑冢长老失利后丢失的颜面。
他话语看似客气,但那微微上扬的嘴角和眼神中闪烁的挑衅光芒,却暴露了他的真实意图。一场新的、暗藏机锋的较量,似乎不可避免。
章末悬念:年轻阴阳师话音未落,正欲继续出更多试探乃至挑衅的言辞,他身后展台上,一个封印着强大怨灵、贴满了符箓的漆黑色葫芦,不知何故,其上数道关键的封印符箓灵光突然急剧闪烁,变得明灭不定!整个葫芦开始剧烈震颤,表面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纹,一股暴戾、疯狂、充满了无尽怨恨的阴冷气息如同决堤洪水般汹涌而出,瞬间凝聚成一张巨大而狰狞的鬼脸,发出刺穿耳膜的尖锐啸叫!这邪灵竟在此时突然失控,猛地挣脱了部分束缚,带着滔怨气,并非无差别攻击,而是如同认准了目标一般,朝着距离最近、身具最纯净生机的苏婉清猛扑过去!事发突然,那年轻阴阳师脸上的假笑瞬间僵住,化为骇然与失措!而几乎在同一时间,角落那个佝偻老者,那单调重复的擦拭太刀的动作,微不可察地……再次停顿了一瞬,那暗紫色的眼角余光,似乎悄然扫过了混乱的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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