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被冻结在了母亲头颅垂落的那一瞬间。
山君的瞳孔凝固着,倒映着那片被鲜血玷污的土地,倒映着母亲那再也无法站起的、曾经蕴含无穷力量的身躯。世界失去了所有的声音,只剩下它自己血液冲撞耳膜的轰鸣,以及心脏被无形巨手攥紧、几近爆裂的剧痛。
“呜……嗷……”
一声极其微弱、颤抖的、充满了无尽恐惧和茫然的呜咽,从旁边传来。是虎妹。它瘫软在地,的身体筛糠般抖动着,试图向母亲的方向爬去,却又被那浓烈的死亡气息和未知的恐惧钉在原地,只能发出幼兽最本能的、寻求庇护的哀鸣。
这声呜咽,像一根细针,刺破了山君那被巨大震惊和悲痛麻痹的神经。
“吼呜?!”虎哥也仿佛刚从噩梦中惊醒,它发出一声带着哭腔的、不可置信的低吼。它笨拙地、跌跌撞撞地向前冲了两步,想要靠近母亲,用鼻子去拱动那熟悉的身体,仿佛这样就能将沉睡的母亲唤醒。但当它触及的只是一片冰冷和僵直时,它猛地缩了回来,发出了一声更加惊恐和绝望的嚎剑
母亲没有像往常一样,用温暖的舌头回应它,用低沉的呼噜安抚它。
它一动不动。
那片曾经给予它们无限温暖和安全感的橘黑色山峦,此刻只剩下死寂。
山君的目光,死死锁在母亲肩胛处那个仍在汩汩冒血的弹孔上。暗红色的液体,如同诅咒的溪流,不断渗出,浸染着它华丽的皮毛,在它身下汇聚成一滩不断扩大、触目惊心的血洼。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不再是猎食后的力量宣告,而是……毁灭与终结的气息。
就是那个东西……那个发出巨响的、来自人类的造物……夺走了母亲!
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寒刺骨的恨意,混合着灭顶的悲伤,如同火山岩浆般在它胸腔内轰然爆发!瞬间冲垮了所有的茫然和呆滞!
它想起了母亲第一次教授潜伏时赞许的眼神,想起了星夜下那温暖坚实的依偎,想起了它舔舐虎妹伤口时的温柔,想起了它带着它们穿越陷阱区时那如临大敌的警惕……所有温馨的记忆,在此刻都化作了无数把淬毒的匕首,反复剜割着它的心脏!
都是为了保护它们!母亲是为了保护它们,才会毫不犹豫地、用最决绝的方式扑向枪口!
那个它曾经沉浸其症沾沾自喜的“称霸山林”的幻梦,在此刻母亲冰冷的尸体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如此苍白、如此……不堪一击!称霸?在那种能够瞬间夺走生命的、来自人类文明的恐怖力量面前,一只老虎的爪牙之力,算什么称霸?!
那不过是一个幼崽躲在母亲羽翼下,做的真而愚蠢的梦!
幻梦,彻底碎了。被冰冷的枪声和温热的虎血,砸得粉碎!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几乎要将它幼身躯压垮的东西——责任。
母亲倒下了。守护它们的山岳崩塌了。
现在,只剩下它们三个。惊恐无助的虎哥,虚弱颤抖的虎妹,还迎…它。
这个拥有着不属于幼虎灵魂的它。
前世作为“平安”被人类伤害的冰冷记忆,作为“嘟嘟”被远呵护的温暖,作为警犬“平安”接受过的训练碎片……所有的一切,在这一刻,都被这残酷的现实强行熔铸在一起!
它没有时间沉浸在悲伤里!没有资格!
那开枪的凶手还在附近!那危险的来源并未消失!母亲用生命为它们争取到的,仅仅是几秒钟的、岌岌可危的逃生时间!
“呜嗷——!”虎哥还在对着母亲的身体发出悲恸而绝望的呼唤,试图唤醒它。
“唧……”虎妹的呜咽已经微弱得如同游丝,恐惧几乎要吞噬它渺的生命。
不能留在这里!绝对不能!
山君猛地抬起头,那双原本还带着些许幼崽懵懂的琥珀色眼眸,此刻被一种与年龄截然不符的、混合着无尽悲愤、冰冷恨意和极致冷静的光芒所取代!它深吸一口气,那充斥着母亲鲜血味道的空气,如同最烈的燃料,点燃了它所有的意志!
它不再去看母亲那令人心碎的遗体,强迫自己扭过头,面向惊恐的兄妹。
然后,它张开嘴,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了一声绝非幼虎应有的、短促、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命令意味的低吼!
“吼!(走!)”
这声吼叫,像一道霹雳,炸响在虎哥和虎妹混乱而悲赡世界里。
虎哥愣住了,停止了对母亲的呼唤,茫然地看向山君。虎妹也抬起泪眼婆娑的脸,看向这个突然变得陌生的哥哥。
山君没有给它们反应的时间。它猛地人立而起,用尚未强壮的前爪,狠狠推搡了一下还在发愣的虎哥,同时用脑袋顶着虎妹,强迫它站起来。它的动作粗暴,甚至带着一丝绝望的疯狂,因为每一秒都可能是最后的机会!
“跟我走!”
它没有发出声音,但那强烈的意志,通过眼神、通过动作,清晰地传递了出去!
它记住了母亲最后一次巡视时确认的相对安全的方向——与枪声来源相反,通往更茂密森林的深处!它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四爪蹬地,爆发出此刻所能达到的极限速度,向着那个方向冲去!
求生的本能,终于压过了巨大的悲伤。虎哥被山君那从未有过的、仿佛燃烧着地狱之火的眼神和粗暴的动作吓住了,几乎是下意识地,跟着那道突然变得决绝的背影窜了出去。虎妹更是被山君用头顶着、推着,跌跌撞撞地被迫迈开了脚步。
三只失去了守护神的幼虎,如同惊弓之鸟,一头扎进了未知的、危机四伏的密林深处。
在它们身后,那片被阳光照耀的岩石凹陷处,母虎庞大的身躯静静地躺在血泊之中,如同一个陨落的神只,依旧保持着守护的姿态,却再也无法给予它的孩子们丝毫回应。
空气中,只留下那令人窒息的血腥,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带着兴奋与贪婪的人类交谈声,如同秃鹫的嘶鸣,在为逝去的王者,奏响最后的、悲壮的挽歌。
山君没有回头。
它死死盯着前方黑暗的、仿佛要吞噬一切的林莽,将母亲最后那担忧与悲赡眼神,将那份如山岳般沉重的责任,将那股焚心蚀骨的恨意,连同那破碎的“称霸”幻梦,一起,深深、深深地烙进了灵魂的最深处。
它的逃亡之路,从这一刻,正式开始。以母亲的陨落为起点,以血脉中的悲愤为燃料,以那尚未长成的、却必须立刻承担起一切的责任为旗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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