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那个地狱?伊桑咀嚼的动作微微一顿。脑海中,索莫斯那冰冷的意念似乎波动了一下,但很快又归于沉寂,仿佛在,无论身处何地,本质并无不同。
“你需要做的,就是用你的那种‘感觉’,帮我们避开陷阱,找到安全的路径,也许……还能安抚一下那些可能发疯的机器。”托克军士看着伊桑,“这很危险,比我们之前遇到的任何情况都可能更危险。下面现在乱成一锅粥,恐虐、奸奇、纳垢的信徒可能都在那里杀红了眼。”
伊桑吃完最后一口口粮,将包装仔细叠好,放在桌板上。他抬起头,灰色的眼眸中没有任何恐惧或兴奋,只有一片深沉的平静。
“我知道了。”他简单地回答。
托克军士看着他那双过于平静的眼睛,心里莫名地有些发毛。这个少年,经历了那么多恐怖的事情,失去了同伴,如今又身陷囹圄,脸上却看不到丝毫的情绪波动,这本身就不正常。但他没有再多什么,只是拍了拍伊桑的肩膀。
“做好准备。一时后出发。”
托克军士离开了,舱门再次关闭,将伊桑重新封存在这片钢铁的寂静之郑
伊桑重新闭上眼睛。这一次,他不再仅仅是沉浸于内心的宁静,而是尝试着,将那份源自索莫斯的“静止”之感,如同微弱的波纹般,向周围这艘庞大的钢铁造物扩散开去。
他“触摸”着冰冷的金属墙壁,感受着其中流淌的能量管线那规律的脉搏,聆听着引擎那稳定而低沉的轰鸣。这艘船,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复杂的、遵循着特定秩序运行的机械系统。它的“存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动态的“静止”——在虚空中沿着既定轨迹航行,内部系统维持着精密的平衡。
索莫斯的意念似乎对这种尝试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共鸣。一种更加清晰的认知流入伊桑的心头:万物皆有其趋向“静止”的内在倾向,无论是星辰的运转,还是机械的齿轮,最终都会走向耗散与停摆。而他的力量,或许就在于感知并……引导这种倾向。
他不是在对抗混沌,也不是在服务于帝国。他只是在践行一种更加本源的法则——见证并顺应那终将到来的“静滞”。
一时后,舱门再次打开。这一次,门外除了托克军士,还有四名全副武装的星界军士兵,以及一个穿着红色长袍、身上连接着多种机械义肢和探测装置的技术神甫。神甫那隐藏在兜帽阴影下的机械义眼闪烁着冰冷的红光,扫过伊桑,发出细微的齿轮转动声。
“就是他?”技术神甫的声音如同金属摩擦,不带任何感情。
“是的,神甫大人。”托克军士恭敬地回答。
“跟上。”技术神甫言简意赅,转身迈着僵硬的步伐向前走去。他的机械足在金属地板上敲击出规律的声响。
伊桑站起身,默默地跟在队伍最后。他们穿过一道道气密门,沿着灯火通明的走廊,走向运输船腹部的登陆舱。巨大的雷鹰炮艇已经在那里待命,舱门敞开,如同等待猎食的猛禽张开了嘴巴。
登机前,伊桑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这条冰冷的钢铁走廊。这里对他而言,只是一个暂时的、人造的“静滞点”。而现在,他即将重返那片充满了极致“变化”与“狂乱”的炼狱。
索莫斯的意念如同远山的回音,最后一次拂过他的意识:
……归途……在彼端……亦在此心……
他迈步踏入了雷鹰炮艇那充满了燃油和汗水气味的昏暗机舱。引擎启动的咆哮声瞬间淹没了其他一切声响。
雷鹰炮艇如同一颗被用力投掷出的石子,撕裂虚空的寂静,一头扎进奥菲欧三号行星那被污染云层笼罩的大气。剧烈的颠簸和过载让机舱内的所有人都紧紧抓住了身边的固定带。透过狭的观察窗,可以看到外面飞速掠过的、如同脓液般翻滚的紫红色云层,以及下方那片更加清晰、也更加令人心悸的燃烧大地。
伊桑安静地坐在分配给自己的座位上,闭着眼睛,仿佛外界的剧烈变化与他无关。他在调整自己的状态,将那份与索莫斯连接的、内在的宁静,如同铠甲般包裹住自己的意识核心,以应对即将扑面而来的混沌狂潮。
托克军士和技术神甫则紧盯着面前的战术屏幕,上面显示着实时下传的战场数据和扫描图像。巢都的轮廓在屏幕上扭曲变形,大片区域被标记为高强度的混沌灵能反应,代表帝国部队的蓝色光点正在与代表混沌势力的红色区域激烈交火。
“直接去不了目标区域。”技术神甫的机械声音在引擎的轰鸣中显得有些失真,“防空火力太密集,只能在相对安全的第七号着陆区降落,然后步行潜入下层。”
托克军士点零头,对着通讯器向飞行员下达了指令。
炮艇猛地一个侧倾,开始俯冲。更加剧烈的震动传来,伴随着高射炮弹在附近空爆产生的沉闷巨响和闪烁的火光。机舱内红色的警报灯疯狂旋转,但飞行员的技术显然十分精湛,炮艇如同游鱼般在弹幕中穿梭。
终于,伴随着一阵沉重的撞击和刺耳的刹车声,炮艇猛烈地一震,停了下来。舱门在液压装置的嘶鸣中迅速打开,一股混合着硝烟、臭氧、血腥和腐臭的、熟悉而令人作呕的热风瞬间灌满了机舱。
“快!快!快!离开着陆区!”托克军士大吼着,第一个端着爆弹枪冲了出去。
伊桑解开固定带,跟着士兵们跃出机舱。脚下是破碎的、被熏黑的混凝土地面,周围是倒塌的建筑物残骸和仍在燃烧的载具残骸。这里似乎是巢都某个上层广场的边缘,曾经可能繁华,如今已化为废墟。远处传来连绵不绝的爆炸声和激光武器射击的嗤嗤声。
技术神甫在他的机械扈从帮助下,也迅速离开了炮艇,他那复杂的探测仪器立刻开始工作,发出嗡文扫描声。
“这边!”技术神甫指向一个被炸开的、通往地下深处的巨大裂缝,那里原本可能是一个大型升降井或者交通枢纽的入口。“扫描显示下层结构从此处可以进入,但灵能背景极其混乱,有多个邪神信徒的活动信号。”
没有时间犹豫。托克军士打了个手势,队呈警戒队形,迅速向着那道如同巨兽伤口的裂缝移动。
一进入地下,环境立刻变得截然不同。光线昏暗,只有应急照明和偶尔闪过的爆炸火光提供些许照明。空气污浊不堪,充满了更加浓重的血腥、腐臭和一种……仿佛无数人疯狂呓语叠加在一起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噪音。墙壁上涂满了亵渎的符号和尚未干涸的血迹,地面上散落着破碎的武器、弹壳以及难以辨认的残肢断臂。
伊桑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被投入了一个巨大的、充满污秽的搅拌机。各种混乱的、充满恶意的灵能波动如同实质的触手,不断试图钻进他的意识,撕扯他的理智。色孽那诱惑与痛苦交织的低语,纳垢那充满“慈爱”的腐化呢喃,奸奇那诡诈的窃窃私语……还有一股最为强烈、最为直接的,充满了纯粹毁灭欲望的狂暴意志——恐虐的力量。
他必须全力维持着内心的“风暴眼”,将索莫斯那冰冷的宁静作为屏障,才能在这片灵能的泥沼中保持清醒和方向。
技术神甫的探测器发出了尖锐的警报声。
“检测到高强度恐虐灵能 signature!前方左转通道,大量生命反应,正在快速接近!”
几乎在警报响起的同时,一阵如同野兽般的、充满了对鲜血和颅骨渴望的狂暴战吼,从前方的拐角处如同火山爆发般喷涌而出!沉重的、伴随着金属靴子踩踏地面的脚步声如同擂鼓般迅速逼近!
“准备接敌!”托克军士嘶吼着,队成员立刻依托通道内的残垣断壁建立起防御阵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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