奎特斯沉默了一会儿。他在权衡——维萨里描述的通道听起来确实诱人,但那些风险也真实存在。灵魂损伤,引来未知存在的注意,还有维萨里自己可能失控的风险。
但他也在想那种渴。那种对宁静的渴,那种半秒不够、想要更多的渴。
“如果我拒绝呢?”他问。
“那我们就维持现状。”维萨里,语气很平静,“你继续你的半秒尝试,我继续我的资料查阅。偶尔在焚化炉旁散散步,聊聊。像两个在沙漠里相遇的旅人,互相确认对方不是海市蜃楼,然后继续各自的路。”
他得很轻松,但奎特斯听得出底下的失望。不是愤怒的失望,是那种学者错过重大发现机会的遗憾。
工坊里的熏香味似乎更浓了。黑蜡烛已经换了一批新的,火焰烧得很稳,黑色的火苗几乎不摇曳,像是凝固了一样。
奎特斯走到祭坛旁,看着那些反向符文。他在想那片灰色海洋,想那个滴水声,想那些静止的星辰。他在想,如果那真的连接着某个地方,某个实体……
那会是什么?
“深井需探。”
那个冰冷的声音响起,然后消失。
奎特斯抬起头,看向维萨里。智库站在发光的几何图案旁,等待着,没有催促,但眼睛里的期待藏不住。
“什么时候开始?”奎特斯问。
维萨里眼睛一亮,但很快又压下去,换成一种严肃的表情。
“需要准备。”他,“仪器要校准,结界要加固,我还需要一些……辅助材料。三,至少三。”
他走近一步,声音压低。
“还有最后一个条件。”他,“如果实验过程中出现不可控的情况,如果我失控了,或者那个通道引来了不该来的东西……你要确保我彻底死亡。不是昏迷,不是重伤,是彻底、永远地死亡,连复活的可能性都不要留。”
奎特斯看着他。维萨里的表情很认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为什么?”奎特斯问。
“因为一个失控的灵能者,一个可能被未知实体污染的灵能者,在这艘船上会造成多大的灾难,你我都清楚。”维萨里,“而且……如果我变成那样,我宁愿死。死得干净,死得彻底,好过变成又一个在亚空间里永恒尖叫的回声。”
奎特斯点点头。
“可以。”他。
维萨里松了一口气,肩膀微微垮下去,像是卸下了一个重担。然后他又挺直背,走回数据板前,开始快速输入什么。
“那就三后。”他,“同一时间,这里见。这期间我会完成所有准备,你也……调整好状态。这不会是轻松的体验。”
奎特斯没再什么,转身走向门口。走到一半时,他停住了。
“你确定你的计算正确?”他问,没有回头。
身后传来维萨里苦笑声。
“当然不确定。”他,“但有些事情,不算清楚也得试试。对吧?”
奎特斯点点头,推开门走了出去。走廊里的喧嚣瞬间涌过来,和工坊里的安静形成鲜明对比。
他沿着走廊往回走,靴子的脚步声规律而平稳。脑子里在回想维萨里的话:通道,锚点,灰色海洋,彻底死亡。
还有三。
工坊里的空气粘稠得像是凝固了。
不是湿度高,是灵能浓度太高了,高到形成了肉眼可见的淡蓝色雾气,在房间里缓慢地流动、旋转。那些雾气碰到墙壁上的铜丝网时,会被吸进去一部分,发出细微的滋滋声,像是水滴落在烧红的铁板上。
维萨里布置的结界比上次复杂得多。地上用发光涂料画了三个同心圆,每个圆里都填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不是混沌符文,是更古老的、奎特斯完全不认识的符号。三个圆之间用发光的线条连接,形成某种能量导流网络。
黑曜石祭坛被移到了房间正中央,正好位于三个圆的中心点。祭坛周围摆着一圈黑色的蜡烛,已经点燃了,火焰是纯粹的黑色,烧得很稳,几乎不摇曳,像是画上去的。
新添的黄铜仪器在墙角嗡嗡作响,顶部的那些水晶探针全部伸展开来,指向祭坛方向。仪器的几个屏幕上跳动着快速滚动的数据,图表上的曲线起伏不定。
维萨里站在祭坛旁,穿着那身深蓝色的内衬服,但外面套了一件奇怪的长袍——不是混沌风格的,是某种亚麻质地的素色长袍,上面用银线绣着几何图案。他手里拿着一个巴掌大的水晶棱柱,棱柱内部有光芒在流动,像被困住的闪电。
“准备好了吗?”他问,声音在粘稠的空气里显得有些闷。
奎特斯点点头。他已经卸下了所有武器和盔甲,只穿着黑色的内衬服,站在祭坛前。房间里很冷,虽然焚化炉区的热量会透过墙壁传进来一些,但灵能浓度的升高让温度骤降,他呼出的气在面前形成白雾。
“记住流程。”维萨里,语气像在背诵手术步骤,“我会启动结界,完全隔绝内外。然后你像上次那样,主动敞开心防,让我进去。但这次不要只让我触碰那根‘线’,要让我……抓住它。然后我会顺着它往前探,你跟着我,感受整个过程,但不要抵抗,不要引导,就像旁观者一样。”
他顿了顿,眼睛盯着奎特斯。
“如果感到无法忍受的痛苦,或者察觉到任何异常——比如那根线突然断裂,或者有什么东西顺着线反向爬过来——立刻用这个信号。”
他举起左手,做了个简单的手势:握拳,伸出拇指和指。
“我看到信号就会立刻中断,但中断过程需要三到五秒,这期间你可能会迎…不适。明白吗?”
“明白。”奎特斯。
维萨里深吸一口气,把水晶棱柱按在祭坛中央的一个凹槽里。棱柱嵌进去的瞬间,整个祭坛亮了起来——不是光芒四射的那种亮,是石面内部的符文开始流动,发出淡淡的蓝光,像是深海里的发光生物。
地上的三个同心圆也开始发光。从最外圈开始,光芒一圈圈向内蔓延,像涟漪扩散的反向。当光芒抵达最内圈时,整个结界文一声启动,空气猛地一震。
世界变了。
不是视觉上的变化,是感知上的变化。外面的声音——焚化炉的嗡鸣,战舰的噪音,远处角斗的喧嚣——全部消失了。不是变了,是彻底没了,像是有人突然关掉了所有的音响。房间里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声,心跳声,还有维萨里调整仪器的细微声响。
那感觉……像沉入了深水底部。
“开始。”维萨里。
奎特斯闭上眼睛。他放松身体,放松意识,想象那扇门,想象自己站在门前,然后——
他把门完全推开。
不是挤进门缝,是把门大敞开着,任由维萨里的灵能触须涌进来。
那一瞬间的痛苦难以用语言描述。
如果上次像被活体解剖,那这次就像被拆成原子,每一个念头,每一段记忆,每一丝情感都被翻出来,摊开,审视。维萨里的灵能触须不再心翼翼,它们像手术刀一样精准而冷酷地切入,直奔目标——灵魂深处那根连接着灰色海洋的“线”。
奎特斯咬紧牙关。他能感觉到那根线,很细,很脆弱,像是蜘蛛丝,在他的意识深处飘荡,一直延伸到某个看不见的远方。
维萨里的触须抓住了它。
不是触碰,是抓住,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握住。然后他开始往前探。
奎特斯“看见”了。
不是用眼睛,是用某种更深层的感知。他看见维萨里的灵能触须顺着那根细线往前延伸,穿过一片混沌的、色彩斑斓的区域——那是亚空间,无数情感和欲望的混合体,像一锅永远在沸腾的汤。触须在汤里艰难前行,避开那些狂暴的漩涡,躲开那些成形的实体,一直往前,往前……
然后突然穿过了某个边界。
进入了一片灰色。
无边无际的灰色海洋,风平浪静,海面上漂浮着无数静止的星辰。海水是粘稠的,像是融化的铅,缓缓流动,但没有任何波澜。那些星辰不是发光体,是暗淡的,灰蒙蒙的,像是蒙了厚厚的灰尘,一动不动地悬浮在那里。
触须在海面上方悬停,不敢深入。维萨里的震惊透过连接传过来——不是情绪的震惊,是认知上的冲击,像是看见了一个完全违背所有已知法则的世界。
然后奎特斯“听见”了。
那个滴水声。咚,咚,咚。单调,重复,没有旋律,从海洋深处传来。每一声都敲在灵魂上,不是耳朵上,是直接敲在意识的核心。
同时,维萨里也“听见”了别的东西。
不是滴水声,是一首歌——如果那能叫歌的话。没有歌词,没有旋律,只有几个简单的音符重复排列,像数学公式一样精确而冰冷。那歌声从灰色海洋的更深处传来,比滴水声更远,更模糊,但确实存在。
触须开始颤抖。
不是害怕的颤抖,是承受不住的颤抖。那片灰色海洋在排斥外来者,不是主动攻击,是被动地、无声地挤压。触须每多停留一秒,就多承受一分压力,像是潜入深海的人承受水压。
维萨里试图记录数据——海洋的规模,星辰的数量,空间的维度,时间的流速。但他很快发现,这些概念在那里毫无意义。规模是无限的,数量是无限的,维度是混乱的,时间……时间不存在。
那里只有静止。
永恒的、绝对的静止。
触须开始往回缩。不是维萨里主动控制,是本能地、求生地往回缩。穿过灰色边界,重新进入色彩斑斓的亚空间汤,然后沿着那根细线,飞速退回。
整个过程持续了七分钟。
触须完全退出奎特斯意识的那一刻,结界碎裂了。
不是慢慢消散,是突然炸开。三个同心圆的光芒同时熄灭,黑蜡烛的火焰猛地窜高,然后噗嗤一声全部熄灭。祭坛上的符文停止流动,水晶棱柱咔嚓一声裂成两半。墙上的铜丝网迸出大片的电火花,噼里啪啦响成一片。
维萨里跪倒在地,双手撑在地上,剧烈地咳嗽,咳出的血里带着蓝色的电弧,溅在地上滋滋作响。他的眼睛、鼻子、耳朵都在流血,不是鲜红的血,是暗红色的、粘稠的血,里面混着灵能过载的残渣。
但他脸上在笑。
那种疯狂的、解脱的、狂喜的笑。
“四十三秒……”他喘着气,声音嘶哑得像破风箱,“累计……四十三秒的完全宁静……啊……”
他抬起头,看着奎特斯,眼睛里全是血丝,但亮得吓人。
“我看见了……我摸到了……那不是场,不是领域,那是……”
他话没完,又咳出一大口血,整个人向前倾倒。奎特斯上前扶住他,感觉到维萨里的身体在剧烈颤抖,每一块肌肉都在痉挛,体温高得烫手。
“它不是一个符文……不是一个契约……”维萨里断断续续地,声音越来越轻,“它是一个……伤口。一个通往某个极深之处的伤口……”
他的头垂下去,晕了过去。
奎特斯把他平放在地上,检查生命体征。心跳很快,但还算稳定;呼吸急促,但肺部没有损伤。主要是灵能过载和精神透支,需要时间恢复。
他站起来,环顾四周。工坊里一片狼藉,仪器还在冒烟,地面上的发光涂料已经黯淡,结界彻底失效了。
但他自己感觉……很奇怪。
没有上次实验后的空虚感,没有那种灵魂被撕下一块的感觉。反而觉得……更稳固了。像是一栋摇晃的房子被重新打霖基,虽然外表没变,但内在更结实了。
低语还没有完全回来。它们正在慢慢渗透,但比平时慢得多,像是被什么东西挡住了。
奎特斯走到裂成两半的水晶棱柱旁,捡起一半。棱柱内部的流光已经消失了,变成一块普通的、略带浑浊的水晶。
他在想维萨里最后那句话:伤口。通往极深之处的伤口。
什么意思?
“伤口需愈。”
那个冰冷的声音响起,然后消失。
奎特斯放下水晶碎片,走到门口。他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维萨里,还有这个一片狼藉的工坊。
实验结束了。
有收获,有发现,也有更多疑问。
但至少现在他知道,那片灰色海洋是真实的,那个滴水声是真实的,那些静止的星辰是真实的。
还有维萨里的,需要第三个人。
一个懂技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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