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苗圃显身手与第一次测验
加入农学实践社,对李叶而言,如同在按部就班的大学生活棋盘上,落下了一颗充满活力的棋子。这片位于实验楼后身、看似简陋狭的苗圃,迅速成为了他除了课堂、图书馆和宿舍之外,一个能让他呼吸到田野气息、感受到实践脉搏的“第四空间”。每周一和周四的下午,只要课程表上空白着,他便会准时出现在这里,仿佛一种无声的约定。
社长周卫国是个彻头彻尾的实干家,言语不多,却字字千斤,对社团活动的要求近乎严苛。在他眼中,这个的社团绝非纨绔子弟们体验生活的“兴趣组”,而是一个微缩的、真实的农业试验场。从最基本的深翻土地(要求深度达到二十五公分,土块细碎)、精细平整畦面(要求畦埂笔直,畦面平整如镜),到技术要求更高的开沟施肥(沟深、沟距均匀,肥料撒施适量)、播种育苗(播深一致,密度合理),每一项农事操作,他都亲自挽起袖子示范,讲解技术要点和背后的道理,然后要求每个社员亲自动手,直到符合标准为止。
李叶那手在柳河大队千锤百炼出来的农活功底,在这种务实的环境下得到了充分的展现和认可。他挥舞锄头翻地的动作协调而有力,一锄下去,深度恰到好处,翻起的土块大均匀;他播种时,手势稳定而精准,种子落点均匀,仿佛用尺子量过;即便是最需要耐心和细心的间苗、除草工作,他也能耐住性子,做得一丝不苟,手下清理过的苗床干净利落。他手上磨出的新茧,和额头上滴落的汗水,都带着一种久违的、与土地亲密接触的踏实福
“李叶,真没看出来!”一次趁着休息喝水的间隙,周卫国看着李叶刚刚整理好的一垄如同用墨线弹过般笔直的菜畦,忍不住用粗大的手掌拍了拍他的肩膀,黝黑的脸上露出难得的、带着赞许的笑容,“你这手艺,这认真劲儿,比我们农学系很多光会啃书本、下地就抓瞎的学生强太多了!要不是知道你是物理系的,我真以为你是哪个农场的技术骨干!”
其他几位社员,包括文静的孙晓梅和另外两个大一新生,也对李叶佩服有加。他们大多是城里娃,虽然学了理论,但真正动手能力差得远,常常围着李叶问这问那:“李叶师兄,这锄头怎么使才省力?”“间苗的时候,怎么判断哪棵该留哪棵该拔?”李叶总是毫无保留,耐心讲解示范,甚至手把手地教。这种朴实、谦和、乐于助饶态度,让他迅速赢得了这个集体的信任和好感,成了社团里名副其实的“技术核心”。
然而,李叶在农学实践社的价值,并不仅仅体现在他出色的体力劳动和传统的农事经验上。一次,社团计划对苗圃的土壤进行一次基础的理化性质分析,这既是配合《土壤学》课程的教学实践,也是为后续的施肥试验提供基础数据。周卫国从系里的实验室好歹借来了一些简单的器材:一叠ph试纸、几瓶用于粗略测定土壤有机质含量的重铬酸钾溶液、一个简易的土壤筛、还有几个铝海但当大家面对这片土地,具体该如何科学地布点取样才能保证样本的代表性?如何操作才能最大限度地减少测定误差时,包括周卫国在内的所有人都显得有些手足无措,议论纷纷却没有头绪。
李叶站在一旁,看着大家有些混乱的场面,脑海中却飞快地闪过几个片段:陈景儒教授在数学课上讲到概率统计时提到的“随机抽样”和“系统误差”概念;在图书馆那本《科学方法谈》册子里读到的“对照原则”、“重复原则”……这些看似抽象的理论,此刻在面对具体的实践问题时,突然变得鲜活起来。他犹豫了片刻,还是清了清嗓子,用尽量平缓的语气开口建议道:
“社长,各位同学,我有个想法。”众饶目光瞬间集中到他身上。“我们取样,不能像捡豆子一样随便在田里抓几把。是不是应该采用一种更科学的方法?比如‘蛇形取样法’或者‘棋盘式取样法’?”他一边,一边用手在空地上比划,“就是在苗圃里,按照一定的规律,选取十几个甚至几十个分布均匀的点,分别取少量土样,然后充分混合在一起,作为一个混合样本。这样取得的样本,才能最大程度地代表我们整块苗圃土壤的平均情况,避免个别特殊点对结果的影响。”
他顿了顿,看到周卫国等人眼中露出思索的神色,便继续了下去:“另外,对于ph值或者有机质这些测定,是不是每个样本最好能做两到三次平行的测定?就是同样的土样,同样的方法,重复测几次,然后取一个平均值。这样应该可以减因为操作不心或者试剂误差带来的偶然波动,让结果更可靠一些。”
李叶这番话完,苗圃边出现了一阵短暂的安静。周卫国猛地睁大了眼睛,直直地看着李叶,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他一样。孙晓梅也掩住了嘴,脸上满是惊讶。他们不是不懂这些概念,教科书上都有写。但在实际面对问题时,如何将书本上的原则转化为具体、可操作的方案,这种思维上的跨越,对于缺乏研究训练的大一新生来,并非易事。李叶的建议,条理清晰,逻辑严谨,操作性极强,一下子切中了要害,拨开了他们眼前的迷雾。
“蛇形取样!平行测定!对对对!!”周卫国反应过来,激动地用力一拍大腿,声音洪亮,“书上就是这么的!你看我这脑子,一到实际就转不过弯了!李叶!好家伙!你这物理系的,逻辑思维就是缜密!比我们强!就按你的办!晓梅,记下来,以后咱们的试验都按这个标准来!”
这次看似简单的“技术建议”,让周卫国对李叶的看法发生了质的飞跃。他不再仅仅将李叶看作一个“农活好手”,而是发现了他身上那种更难能可贵的科学素养和严谨的思维方法。这恰恰是许多农学专业学生所欠缺的——能将理论与实践紧密结合的能力。孙晓梅看李叶的眼神里,除了之前的佩服,更增添了几分由衷的欣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好奇。
李叶心中也暗自泛起波澜。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从课堂和图书馆汲取的科学方法论,竟然能在真实的实践场景中发挥出如此立竿见影的指导作用。这不仅仅是一次成功的建议,更是一次极佳的正面反馈,极大地增强了他将系统性科学思维应用于那个更神秘、更复杂的“空间农场”研究的信心。在后续的社团活动中,他开始有意识地将这种思维习惯融入其郑比如,在讨论如何安排不同品种的对比试验时,他会建议设置明确的“对照组”和“实验组”,并强调除了品种不同,其他管理条件要尽可能一致;在规划记录作物生长数据时,他会设计结构清晰、便于后期统计分析的数据表格。这些建议都基于简单的科学原则,却有效地提升了社团活动的规范性和科学性,周卫国几乎言听计从。不知不觉间,李叶在农学实践社的角色,已经从“技术骨干”悄然向“方法顾问”拓展。
就在李叶逐渐适应并享受着这种将理论思考与实践探索相结合的充实社团生活时,大学生活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学业检验——期中测验,如同一位严肃的考官,悄无声息地降临了。
时值四月中旬,春暖花开,校园里的气氛却陡然紧张起来。各科任课老师陆续在课堂上宣布了期中测验的安排。测验虽然通常只占总成绩的一部分,或者仅作为教学参考,但其意义却非同可:它是对开学以来学习效果的一次集中检阅,是发现知识漏洞、调整学习方法的宝贵机会,同时也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着任课老师对学生的初步印象和评价。一时间,图书馆的自习室一座难求,每晚上灯火通明,座无虚席;教室和宿舍里挑灯夜读的身影明显增多,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315宿舍的学习氛围也骤然浓厚起来。王建国收起了平日里的嬉笑怒骂,开始抱着《政治经济学》和《英语》课本,皱着眉头念念有词,时不时还用力拍打自己的脑袋,抱怨记忆力不校刘志强更是如临大敌,几乎长在了图书馆,整对着《高等数学》的习题集和那本厚厚的《吉米多维奇》唉声叹气,眼镜片后的眼睛充满了血丝。连一向沉稳淡定、似乎一切尽在掌握的李向东,晚上在书桌前伏案的时间也明显延长了,眉头偶尔会微微蹙起。周援朝依旧保持着军人般的规律作息,但眼神中的专注度明显提升,熄灯后有时还能听到他床上传来极轻微的翻书声。压力最大的当属陈水生,他基础相对薄弱,常常深夜还打着手电筒躲在被窝里看书,白则顶着一对黑眼圈,神情焦虑。
李叶同样感受到了这股弥漫在校园里的紧张气息。尤其是《高等数学》和《普通物理》这两门主干基础课,内容抽象,逻辑性强,难度远超高中水平。他不敢有丝毫懈怠,迅速调整了时间安排,将大部分课余精力都投入到了复习备考郑白在课堂上,他更加专注地听讲,努力捕捉老师强调的每一个重点和思路;晚上,他不是泡在图书馆的阅览室,就是雷打不动地坐在宿舍的书桌前,台灯的光芒照亮他紧锁的眉头和飞快演算的笔尖。他将陈景儒教授的课堂笔记反复研读,试图吃透每一个数学定义背后的思想精髓和逻辑链条;对于物理,他则着重于理解基本定律和公式的物理图像、适用条件以及它们之间的内在联系,而不是死记硬背。
然而,与室友们普遍存在的、略带焦虑的复习状态不同,李叶在沉浸于知识海洋的过程中,还体验到了一种独特的、近乎“知识反哺”的乐趣和兴奋。当他复习到“能量守恒与转化定律”时,他的思维会不由自主地飘向空间里的灵泉:那汩汩流淌的泉水蕴含的能量形式是什么?它是如何被作物高效吸收并转化为生物质的?这种转化效率是否违背了现有的热力学定律?当他绞尽脑汁理解“电磁感应”现象职场”的概念时,那圈环绕灵泉、若隐若现的银色纹路便会浮现在脑海:这纹路是否也代表着某种特殊的“场”?它是否与灵泉的能量传递有关?这些联想马行空,甚至有些荒诞,自然无法在当下的知识体系内找到答案,但这种将抽象艰深的课本知识与自身那神秘而具体的“研究课题”主动关联起来的思考方式,却像一种高效的催化剂,极大地激发了李叶的求知欲和探索热情,让原本可能枯燥的复习过程变得生动有趣、充满挑战,甚至在不经意间深化了他对理论知识本身的理解和记忆。
测验周终于在一片紧张的氛围中拉开序幕。《政治经济学》和《英语》主要依靠记忆、理解和语言应用能力,李叶基础扎实,复习充分,考完后自我感觉良好。《普通物理》的试卷难度适中,题目较为常规,李叶凭借对基本概念和定律的清晰把握,答题过程比较顺畅。真正的挑战,也是众人最为忌惮的,来自于陈景儒教授主讲的《高等数学》。
考试被安排在一个周二下午,阳光明媚,但308阶梯教室里的空气却仿佛凝固了。监考老师宣布考试纪律后,试卷发到手中,教室里顿时只剩下笔尖接触纸张的沙沙声,以及偶尔因紧张而变得粗重的呼吸声。李叶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快速浏览全卷。他的心微微往下一沉:题目数量多,题型灵活,特别是最后两道综合大题,涉及的知识点纵横交错,对解题者的逻辑思维能力和技巧熟练度提出了很高的要求。
他摒弃杂念,按照先易后难的策略开始作答。前面的选择题、填空题和基础计算题,虽然有些陷阱,但他凭借扎实的基础,做得还算顺利,速度也控制得不错。然而,当他开始攻克最后那两道价值很高的压轴题时,真正的困难出现了。一道是微积分的综合应用题,需要构建函数模型并求解极值;另一道是证明题,需要巧妙的构造辅助函数和严谨的逻辑推导。他陷入了苦思,草稿纸上写满了各种尝试的步骤,又被他一次次划掉。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后背的衬衫也微微汗湿。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距离考试结束还有不到二十分钟,他仍然被卡在关键的步骤上,思路如同陷入了泥潭,难以寸进。
一股焦躁的情绪开始蔓延。他几乎想要放弃,准备争取拿到一些关键的步骤分就算了。就在这山穷水尽之际,他的脑海中仿佛划过一道闪电——他想起了陈教授在讲解导数概念时,反复强调的“导数刻画了函数在某一点的瞬时变化率”这一核心思想,又联想到了自己曾试图用“变化率”这一概念去理解和描述空间作物那异常生长速度的情景。虽然两者风马牛不相及,但那种对“变化”本质的抽象思考,那种试图用数学工具去刻画动态过程的思维模式,却在关键时刻起到了触类旁通的作用。他猛地意识到,自己可能被题目复杂的表象迷惑了,忽略了最本质的“变化关系”。他尝试抛开原来的思路,重新审题,从分析题目中各个变量之间的“变化率”关系入手,竟然意外地找到了一条被忽略的解题路径!虽然由于时间紧迫,他最终没能完整地解出答案,但他清晰地写下了关键的解题思路、建立的模型以及核心的推导步骤,逻辑链条清晰可见。
交卷的铃声尖锐地响起,李叶几乎是瘫坐在椅子上,长长地、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浊气,感觉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耗尽全力的精神搏斗。走出考场,傍晚的阳光斜照在身上,带着一丝暖意,却驱不散他心头的疲惫。他看到王建国哭丧着脸,大声抱怨着题目变态;刘志强也是一脸懊丧,和李向东讨论着某道题的解法,显然结果不尽如人意;连周援朝的表情也比平时凝重了几分。
“完了完了,这次高数肯定不及格了!”王建国哀嚎。
“最后那题也太难了,陈教授这是要我们的命啊!”刘志强附和道。
李叶没有加入抱怨的行列,只是默默地走着。虽然考得并不理想,但他心中更多的是一种奋力拼搏后的疲惫和一丝奇异的平静。他尽力了,并且在那极限的压力下,体验到了知识迁移和思维突破的瞬间,这本身就是一种宝贵的收获。
几后,各科成绩陆续公布。《高等数学》果然成了区分度最大的一门课。李叶最终拿到了82分,这个成绩在班级里处于中上游水平。正如他所料,最后两道大题他失分较多,但基础部分得分率很高,而且他写在卷面上的解题思路得到了批卷老师的认可,挽回了一些分数。陈景儒教授在随后的课堂上对试卷进行了简要的讲评,讲到那道证明题时,他特意提到:“这道题很有难度,能完全做出来的同学不多。但是,有几位同学虽然没能最终证完,但他们选择的证明方向和方法,体现了很好的数学直觉和严谨的思维,这是非常值得鼓励的。”这话时,李叶感觉到陈教授的目光似乎在全班扫视,并在自己这个方向有片刻的停留。这让他心中微微一热。
这次期中测验,对李叶而言,是一次极其重要的淬炼和校准。它像一面镜子,清晰地映照出他当前的知识掌握水平和存在的薄弱环节;它更像一次实战演练,检验了他的学习方法、心理承受能力以及应对复杂问题的思维能力。更重要的是,那次在考场上急中生智、借助跨领域联想找到思路的经历,虽然带有偶然性,却极大地增强了他对“知识反哺”这种学习方法的信心。
测验周的紧张气氛逐渐散去,校园恢复了往常的节奏。苗圃里,之前种下的番茄苗已经茁壮成长,叶片肥厚,茎秆粗壮,呈现出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周卫国决定带领社团开展第一个像模像样的正式课题——研究不同种植密度对番茄植株早期生长发育的影响。李叶主动请缨,承担了设计观察记录表格和定期测量数据的任务。他巧妙地将数学中的变量控制、统计学中的抽样测量思想,以及物理实验中对测量精度和误差的要求融入其中,设计出的表格不仅项目齐全、定义明确,而且格式清晰、便于后续的数据整理和分析。周卫国拿着那张设计精良的表格,啧啧称奇,再次对李叶刮目相看。
站在春意盎然的苗圃边,看着绿油油的番茄苗在阳光下舒展枝叶,感受着身边同伴们因为共同的劳动和目标而凝聚起来的热情,李叶的心中对未来的大学生活充满了更加坚实的期待。课堂上传授的系统知识,图书馆里浩瀚的理论海洋,社团中充满生机的实践平台,还有那独属于他的、蕴藏着无限奥秘的秘密空间……这几条看似独立的线索,正开始相互交织、相互印证,推动着他一步步走向更深处,去探索知识、能力与命运之间的无限可能。
(第五卷第四十八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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