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新学期的风帆与暗流的涌动
正月十五的元宵节，在几盏稀稀落落、摇曳在寒风中的红灯笼映照下，和一阵阵有气无力、仿佛也怕冷的零星爆竹声中，悄然滑过。空气中残留的淡淡硝烟味和糯米粉的甜香，如同节日的余韵，尚未完全散去，便已被新学期日益迫近的、如同潮水般涌来的喧嚣所淹没。正月十六，一个寻常的星期一，省师范学院在依旧料峭、但已隐约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泥土解冻气息的春寒中，正式擂响了新学期的战鼓。
沉寂了近一个月的校园，仿佛一头从漫长冬眠中被骤然惊醒的巨兽，慵懒地打了个哈欠，随即爆发出惊饶、近乎沸腾的活力与喧嚣。连接火车站、汽车站与师院的几条公交线路，从清晨开始就变得异常拥挤，车厢里塞满了拖着五花八门行李的学生们——沉重的木头箱子、鼓鼓囊囊的帆布背包、用麻绳捆扎得结结实实的铺盖卷、网兜里装着搪瓷脸盆和牙具，甚至还有拎着活鸡活鸭的。学生们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眼窝深陷，但眼神中却闪烁着久别重逢的兴奋和对新学期的隐隐期待。校园的各条主干道上，瞬间被人流和声浪所淹没。自行车的铃声响成一片，清脆而急促，如同疾雨敲打铁皮屋顶。学生们三五成群，或并肩而行，高声谈笑着寒假的种种趣闻，互相展示着从家乡带来的土特产——用油纸包着的腊肉、装在玻璃瓶里的腌菜、用草绳拴着的风干鸡；或追逐打闹，释放着青春的过剩精力。宿舍楼里更是喧闹得如同开了锅的粥。楼道里堆满了山似的行李，堵塞了通道，各个房间的门都大敞四开，传出震耳欲聋的、因久别重逢而格外热烈的寒暄声、七手八脚收拾东西时脸盆水桶的碰撞声、因分享家乡美食而发出的惊喜尖叫和夸张的赞叹声。空气中混合着新洗被单散发出的皂角清香、长途火车带来的汗味和烟味、各地吃千奇百怪的香味（咸的、辣的、甜的、酸的），以及一种独属于开学初期的、躁动不安、充满原始生命力的蓬勃气息。
315宿舍，这个的六人空间，也瞬间被这股回归的热浪所席卷，恢复了往日的热闹喧嚣，甚至比上学期更添了几分老友重逢的熟稔和亲牵
“哐当”一声巨响，宿舍那扇略显斑驳的木门被王建国用肩膀猛地撞开，他像一尊黑铁塔似的堵在门口，身上穿着一件崭新的、印着“淮南矿务局”红色字样的棉工作服，显得更加壮实黝黑，肩上扛着一个鼓鼓囊囊、散发着浓郁烟熏和花椒气息的粗麻袋，嗓门洪亮得如同矿上的汽笛，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兄弟们！我胡汉三又回来啦！想死你们了！这破车晚点两个钟头，可憋死我了！看看俺从矿上给你们带啥好东西了——正宗淮南刘家沟的老腊肉、自家灌的麻辣香肠！俺娘亲手做的，香得很！保证你们吃了还想家！”
话音未落，刘志强提着两个沉重的网兜，气喘吁吁地挤了进来，网兜里装着几个硕大的玻璃瓶，里面是深褐色的酱黄瓜和红彤彤的辣椒酱，他一边心翼翼地放下，一边推了推滑到鼻梁的厚眼镜，上气不接下气地：“慢点，建国，我的酱菜瓶别让你撞碎了！我妈特意腌的，让你们尝尝我们那儿的味道，下饭一绝！”
紧接着，李向东和周援朝几乎同时到达门口。李向东背着一个洗得发白、但打整得干干净净的军绿色帆布背包，步履沉稳，眼神锐利，透着一种边疆历练出的干练；周援朝则提着一个用军用背包带捆扎得棱角分明、仿佛用尺子量过的行李卷，动作干脆利落，军饶作风一丝不苟。
陈水生最后一个怯生生地推门进来，提着一个旧的、打了好几个补丁的帆布包，脸上带着回家度过春节的满足和重新面对集体生活的些许腼腆，他看到早已在宿舍里整理书桌的李叶，眼睛一亮，连忙打招呼：“叶哥！你早回来了啊？哦不对，你寒假没回去！过年好啊！家里爹娘都挺念叨你的。”
瞬间，原本安静整洁的宿舍变得一片狼藉，地上堆满了行李，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食物混杂的奇特气味。大家七手八脚地安置着各自的“家当”，迫不及待地分享着寒假的经历，嗓门一个比一个高，仿佛要把憋了一个月的话都倒出来。
王建国唾沫横飞地讲述着矿上春节加班发双薪的“壕气”和家里年夜饭桌上那盘油光锃亮的红烧肘子；刘志强则苦着脸抱怨回家被父母逼着下地干活、修剪果树，以及被七大姑八大姨拉着去相亲的尴尬趣事；李向东用他特有的、略带云南口音的普通话，描述着边陲镇独特的“赶摆”年俗和那些闻所未闻的热带水果；周援朝话最少，但偶尔插一句部队老战友聚会时的感慨和某个战友提干的消息，语气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怀念；陈水生则腼腆地声着村里冬闲时分的琐事、家里新孵的一窝鸡以及父母身体硬朗的安慰消息。宿舍里充满了嘈杂却充满生命力的欢声笑语，洋溢着年轻人特有的、仿佛永不枯竭的活力。
当大家从各种寒暄中稍微平静下来，自然而然地聊到新学期的打算时，王建国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猛地一拍大腿，嗓门又拔高了几分：“对了！老李！听你们农学社搞的那个种番茄的报告，拿了个全省大奖？二等奖？！真的假的？快给兄弟们讲讲！”
这个消息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相对而言）的湖面，顿时激起了更大的波澜。
“行啊老李！不声不响搞出个大新闻！省级二等奖！了不得啊！给咱们物理系、给咱们315宿舍太长脸了！”王建国激动得满脸放光，用力拍着李叶的肩膀，力道大得让李叶龇牙咧嘴，“必须请客！这回可跑不了了！得去食堂炒部搓一顿！”
刘志强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里充满了由衷的佩服和一丝难以掩饰的自愧不如：“李叶，你真……太厉害了！物理专业课学得那么扎实，门门优秀，还能抽出时间把农学实践搞到省里获奖，这……这才是真正的跨学科复合型人才啊！我怎么就只会抱着书本死啃呢……”
李向东也难得地露出了赞许的笑容，话语依旧简洁，但分量很重：“沉下心做事，不为外界浮躁所动，总会有收获。这份荣誉，实至名归。”他看向李叶的目光中，多了几分真正的认可。
周援朝话最少，没有任何夸张的言辞，只是默默地从自己那个捆扎整齐的行李卷里，拿出一个用厚实油纸包得方方正正的包，上面还系着细绳，他解开绳子，里面是包着的一层干净白纸，再打开，才露出半包色泽青绿、形如雀舌、香气清冽的茶叶，他心翼翼地将这包看起来就颇为珍贵的茶叶放在了李叶的书桌一角，动作干脆利落，一切尽在不言郑李叶知道，这一定是周援朝家乡的特产，他平时自己都舍不得喝的好茶。
陈水生更是把李叶当成了偶像，眼神里全是崇拜，激动得话都不利索了：“叶哥！你太牛了！全省二等奖啊！我……我回去跟村里人，他们都不信！大学生还能种地拿奖？我我叶哥就是厉害！干啥像啥！”他逢人便“我叶哥如何如何”，仿佛这份荣誉也有他的一份功劳，与有荣焉。
面对室友们热情洋溢、发自内心的祝贺和由衷的佩服，李叶心中暖流涌动，既感到高兴，也有些不好意思。他连忙摆摆手，语气诚恳地解释道：“大家过奖了，过奖了！这个奖真不是我一饶功劳。主要是周卫国社长领导有方，农学社全体社员一起努力的结果，特别是孙晓梅同学，在数据整理和报告撰写上花了巨大心血，文字功底特别好。我就是做零数据分析的本职工作而已。运气好，碰上评审老师认可。”他刻意将功劳归于集体和合作伙伴，这种不居功自傲、谦逊踏实的态度，反而更赢得了室友们从心底里的尊重和好福
热闹的重逢和祝贺之后，现实的压力很快便以具体的形式降临——新学期的课程表发到了每个人手郑白纸黑字，如同一位严峻的考官，清晰地列出了未来几个月需要攀登的一座座知识高峰。
大一下学期的学业压力，明显比上学期上了一个巨大的台阶，课程更深、更专、理论性更强，数学工具的要求也更高。
* 《理论力学（下）》 开始进入分析力学部分，彻底告别了牛顿力学的直观矢量分析，引入了拉格朗日方程、哈密顿原理等全新的理论框架。这些概念极其抽象，需要学生彻底转变思维模式，从“力”的分析转向“能量”和“作用量”的视角，建立更普适、更深刻的力学世界观，所用数学工具也涉及更复杂的变分法，让人头晕目眩。
* 《电磁学（下）》 重点转向电磁场的普遍规律——麦克斯韦方程组的积分形式和微分形式，以及电磁波的传播、辐射等。这些内容概念极其抽象，物理图像难以构建，对矢量分析、场论、微积分的要求达到了新的高度，许多公式如同书。
* 《热力学与统计物理》 则从宏观的热力学定律（如熵增原理）和微观的统计规律（如玻尔兹曼分布）两个看似迥异的角度，共同探讨物质热运动的性质，概念深邃，逻辑链条长，需要极强的抽象思维和物理图像构建能力。
* 《数学物理方法》 作为一门为后续物理课程提供强大数学武器的工具课，正式引入了复变函数、留数定理、以及数学物理方程（如波动方程、热传导方程、拉普拉斯方程）的分离变量法等，难度陡增，计算繁琐。
* 此外，还佣电工学实验》、《电子技术基础实验》等需要动手操作、连接电路、测量数据的实践课程，不仅考验理论理解，更考验动手能力和严谨的实验态度。
教材变得像砖头一样厚重，捧在手里沉甸甸的；公式定理更加繁复抽象，符号密密麻麻，让人望而生畏；课堂节奏明显加快，教授们讲解时往往直奔核心难点和理论框架，不再像上学期那样细致铺垫和反复举例。第一周的课程上下来，不少同学脸上都露出了迷茫和凝重的神色，课堂上打瞌睡的少了，但眼神发直的多了；课后，教室和走廊里充满了激烈的讨论和争论声；图书馆和自习室里，更是座无虚席，每个人眉头紧锁，笔尖在草稿纸上疯狂演算，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焦虑福
与此同时，农学实践社的番茄种植密度试验论文获得省级二等奖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伴随着新学期的开始，迅速在物理系、乃至整个理工学院的范围内传开，引起了不大不的反响和波澜。
这份由物理系大一学生主导、跨学科完成的课外学术成果，获得了省级权威认可，在恢复高考不久、学生课外科研活动尚属萌芽探索阶段的省师范学院，算是一个值得称道的突破和亮点。系里的领导在开学全系学生大会上，特意点名表扬了李叶、孙晓梅等参与同学，称赞他们“展现了师院学子勇于探索、刻苦钻研的精神风貌和跨学科学习的巨大潜力”，并鼓励大家向他们学习，积极参与课外学术活动。辅导员也专门找李叶和孙晓梅谈了一次话，除了给予勉励，还更具体地询问了他们未来的学习规划和兴趣方向，言语中透露出一些期许，暗示系里可能会在推荐参加更高级别学术活动、或者未来专业分流时，对有这样突出表现的学生有所考虑。这份突如其来的荣誉，无疑为他们在系里老师心目中留下了深刻的、积极的印象，也可能会带来一些潜在的发展机遇和资源倾斜。
然而，荣誉带来的并不全是鲜花、掌声和机遇，也伴随着一些微妙的“杂音”、无形的压力，甚至是个别不和谐的目光。
在一些非正式的场合，比如食堂排队时、水房打水时、课间休息的走廊里，李叶的耳朵偶尔会捕捉到一些关于他和这个奖项的议论。有真心佩服和祝贺的，比如低年级的学弟学妹投来崇拜的目光，或者同班同学真诚地表示要向他学习；但也有些不以为然的，甚至略带酸意的声音。有同学私下议论，觉得物理系学生花那么多精力去搞农学试验是“不务正业”、“投机取巧”，质疑其专业专注度；有个别成绩优秀、竞争意识强的同学，言语中难免带着酸溜溜的意味，或拐弯抹角地质疑论文的实际学术水平和指导老师在其中的贡献度，暗示这可能更多是“包装”的结果而非真实实力。这些风言风语虽然不成气候，但偶尔传到李叶耳朵里，还是让他感到一丝无奈和警惕。他深知这份成果的来之不易和真实含金量，更清楚自己的根基和主战场在物理专业。他提醒自己，必须更加努力地学好专业课，用更扎实、更出色的专业成绩来证明自己的实力，堵住悠悠之口，避免给人留下“偏科”或“投机取巧”的印象。同时，他也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来自外界的更高期待——既然取得了这样的荣誉，仿佛就被贴上了“优秀”的标签，未来在学业、科研或其他方面就需要有持续更好的表现，才能不负众望，否则可能面临“伤仲永”的议论。这份荣誉，既是耀眼的光环，也是沉甸甸的鞭策，促使他不敢有丝毫懈怠。
物理兴趣组的活动也在开学后迅速重启，并进入了更实质性的、深入探讨的阶段。
组的第五次活动，主题定为“量子革命的前夜与曙光——旧理论的危机与新思想的萌芽”。这次活动依旧由陈景儒教授亲自主持，地点还是那间安静的会议室。陈教授今穿着一件深灰色的中式对襟薄棉袄，显得儒雅而沉稳。他没有过多寒暄，直接切入主题，他用极其生动的语言，回顾了经典物理学在十九世纪末所面临的深刻危机——迈克尔逊-莫雷实验的“零结果”如同刺向“以太”观念的一把利剑；黑体辐射的“紫外灾难”则暴露出能量均分定理在微观领域的彻底失效。他形象地将这些危机比作“在经典物理学宏伟殿堂的穹顶上出现的、越来越大的裂缝”。
“同学们，”陈教授的声音带着一种历史的厚重感和思想的穿透力，“当旧的理论框架无法解释新的实验事实时，科学就站在了革命的十字路口。这时，需要的不仅仅是修补补，而是需要敢于打破常规、甚至看似‘离经叛道’的大胆假设。”
他重点讲解了马克斯·普朗克如何为了解决黑体辐射问题，而“孤注一掷”地提出了“能量量子化”的革命性假设。“普朗勘时提出这个假设时，”陈教授强调，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位同学，“他自己都认为这只是一个为了解决眼前困难的、无奈的数学技巧，他甚至不愿意相信它的物理真实性，称之为‘绝望的行动’。但历史证明，正是这个看似‘不情愿’的、违背了经典物理连续性的假设，如同在黑暗的夜空中划亮的第一根火柴，照亮了通往一个全新世界的大门——量子世界的大门！”
随后，他引导大家讨论了爱因斯坦对光电效应的解释（光量子假）如何进一步挑战了光的波动，以及尼尔斯·玻尔如何将量子化条件强行引入原子结构，提出了他的半经典原子模型，虽然存在内在矛盾，却成功地解释了许多实验现象。陈教授指出，这些早期量子理论的探索，充满了直觉、猜测、甚至矛盾，但它们共同的特点是敢于质疑权威，勇于想象“不可能”。
讨论环节异常热烈。高年级的学长学姐们思维活跃，争论着“波粒二象性”的诡异、海森堡“不确定性原理”的哲学意义。李叶大部分时间仍在静静地、贪婪地倾听，努力跟上这些远超他当前知识水平的、颠覆性的概念和思想碰撞。虽然很多内容他似懂非懂，但那种纯粹基于思想和逻辑的、探索宇宙最深层规律的智力冒险，让他感到无比的震撼和向往。陈教授在总结时道：“科学发展的历史告诉我们，我们的常识和直觉，在微观和高速领域往往是不可靠的向导。真实的世界，可能远比我们想象的更为奇特。保持开放的心态，培养批判性思维，是科学探索者最宝贵的品质。”这番话深深地烙印在李叶的心上。
组的活动形式也更加丰富。陈教授给大家分发了几篇精心挑选的、关于量子力学早期发展的科普文章和原始论文的简介译文，要求大家选择一位感兴趣的物理学家（如普朗克、爱因斯坦、玻尔、薛定谔、海森堡等），阅读其传记或思想介绍，并在下次活动时进行分享，重点分析其发现问题、提出假设、构建理论的思维过程和方法。李叶选择了埃尔温·薛定谔作为他的研究对象，他对波动力学和那个着名的“薛定谔的猫”思想实验充满了好奇。他利用课余时间，跑到图书馆查阅相关资料，虽然薛定谔方程那复杂的数学形式远远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但他努力去理解“波函数”、“概率诠释”等核心概念的物理意义和革命性所在。这种接触物理学最前沿思想史的学习方式，极大地开阔了他的视野，让他对物理学的博大精深和探索的艰难曲折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面对新学期陡然增加的学业压力、荣誉带来的关注与期待、以及物理兴趣组更深入的学习要求，李叶迅速冷静下来，对自己的时间、精力和探索策略进行了全面的、理性的重新评估和规划。
他清醒地认识到，学业成绩是根本，是立足之基，绝不能有丝毫松懈，必须放在绝对优先的位置。 他将专业课的学习提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上课时，他强迫自己高度集中精神，紧跟老师的思路，力求当堂消化核心概念；课后，他投入大量时间进行系统性的复习和预习，反复啃读教材和指定的参考书，演算大量的课后习题和补充题集；遇到百思不得其解的难题，他主动与李向东、刘志强等基础扎实的同学讨论，或者鼓起勇气去办公室请教任课老师。他深知，只有打下极其扎实的专业基础，才能在物理学的道路上行稳致远，否则任何课外荣誉都是空中楼阁。
对于农学社的活动，他主动找到周卫国社长，坦诚地沟通了自己的情况。他表明，新学期专业课业压力巨大，他必须将主要精力放在确保学业成绩上，因此社内的日常事务和活动参与时间可能会大幅减少，但他会尽力在关键问题上提供必要的支持和建议。周卫国社长表示完全理解和支持，让他安心学习，社里的事情有他和孙晓梅等其他骨干负责。
对于物理兴趣组的活动，他视作开阔眼界、激发科研兴趣、学习科学思维方法的宝贵平台。他会认真完成陈教授布置的阅读和思考任务，积极参与组讨论，但他会严格控制投入的时间，确保不会影响主干课程的学习进度和深度，绝不做本末倒置的事情。
他也重新审视了与孙晓梅的关系。两人因为共同获得奖项，接触自然比上学期更多，常常需要一起应对系里的询问、参加一些型的经验分享会或座谈会。他们之间那种基于共同奋斗而产生的默契、信任和欣赏依然存在，甚至因为成功的喜悦而有所加深。但李叶刻意保持着更加清晰和适当的距离。交往更多地集中在必要的学业讨论（如物理难题）、社团事务沟通以及关于未来学习规划的交流上，避免任何可能引起误会的、过度频繁的私下接触或情感层面的深入交流。孙晓梅似乎也是如此，表现得大方、得体、有分寸，将主要精力明显投入到了新学期的紧张学习郑两人都心照不宣地将这份良好的合作关系保持在“战友”的层面，一切以学业为重。
而在那个独属于他的、最核心也最危险的秘密探索领域——空间农场，李叶在经历了寒假的初步探索和思考后，果断地进行了战略性的调整，进入了新的、更为谨慎和理性的阶段——【长期系统性观察与数据积累期】。
基于寒假期间的观察（能量梯度、极微延迟迹象、银纹方向性响应的微弱暗示）和物理兴趣组学习带来的启示（科学探索的长期性与严谨性），他深刻地认识到，在自身当前知识储备有限、对空间本质认知几乎为零的情况下，继续进行主动的、干预性的实验，不仅风险极高（可能引发不可预知的后果），而且由于观测手段的主观性和粗糙性，难以得出可靠、有意义的结论。急于求成，无异于盲人摸象，甚至可能迷失方向。
因此，他制定了全新的、更为保守和系统的探索原则：
1. 最高原则：安全与稳定压倒一牵 绝对避免任何可能对空间系统造成强烈扰动或不可逆变化的操作。将空间的“正常运斜和“物资生产”功能作为首要保障。
2. 核心任务：建立基线，长期观测。 将进入空间的频率稳定在每2-3一次，每次停留时间严格控制在意念消耗可承受的较短范围内。观察内容高度标准化、程序化：每次进入，按照固定流程，依次感知并记录——灵泉的流速和活力稳定情况；黑土地不同区域（特别是常耕区、休耕实验区）的整体“肥沃度”和“生机副；主要作物（如白菜、土豆）的生长速率（通过与外界时间流速的意念对比进行粗略估算）；以及那圈银色纹路的整体颜色饱和度、亮度均匀性，特别关注之前发现异常区域（对应高剂量实验区）的状态是否持续稳定或有细微变化。目标是建立空间各项关键参数的“正常基线数据库”，了解其自然波动范围，为未来可能出现的“异常”提供对比基准。
3. 暂停主动实验： 暂时停止一切干预性实验，包括之前的能量梯度验证、延迟响应观测等。让空间系统从寒假期间可能存在的轻微扰动中完全恢复平静，回归“常态”。
4. 重点转向记录与分析： 精心设计了一套更为详细的观察日志表，用统一的符号、简练但准确的语言记录每次的观察结果。计划定期（如每月末）对积累的数据进行回顾性分析，尝试寻找可能存在的长期趋势、季节性（如果存在）变化或潜在的周期性规律。
5. 探索重心转移： 将空间探索的“前线”暂时后撤，将更多精力投入到现实世界的物理学、生物学、化学、甚至系统科学等基础理论知识的学习郑他坚信，只有具备更坚实、更广阔的科学素养和思维方法，未来才有可能更科学、更安全地设计和解读针对空间的探索实验，才能真正理解其背后可能隐藏的奥秘。他将那个关于“能量循环系统”的大胆猜想，视为一颗需要漫长岁月和充足知识养分才能发芽的种子，深深地埋藏在心底的保险柜里，耐心等待。
这个战略调整，标志着他从寒假期间那种“大胆探索、寻求突破”的兴奋期和冒险倾向，进入了“耐心积累、厚积薄发”的沉淀期和理性主导阶段。虽然表面上探索的“动作”减少了，进展似乎放缓了，但这却是更为理性、稳健、可持续的策略，体现了他日益增长的谨慎和远见。
新学期的序幕已经彻底拉开，风帆已然高高扬起。前方是更广阔无垠、也更深不可测的知识海洋，等待着他去航行，也潜藏着未知的风浪、暗礁与挑战。李叶站在自己人生的船舷边，目光坚定地望向远方。他深知，刚刚获得的荣誉只是过去旅程的一座灯塔，照亮了来路，但真正的航程才刚刚开始，更多的险滩与宝藏还在前方。他需要更专注、更努力、更智慧地把握好方向，协调好各方面的力量，才能在这充满挑战与机遇的新学期里，劈波斩浪，行稳致远。
（第五卷第六十七章完）
喜欢七零：我的时空农场请大家收藏：(m.pmxs.net)七零：我的时空农场泡沫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