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冰点的谈判与信号的迷雾
十一月,如同一位冷酷无情的审判者,裹挟着西伯利亚最严酷的寒潮,以无可阻挡的蛮力,将省城的深秋彻底推入了隆冬的门槛。季节的变换在此刻失去了所有过渡的温柔,呈现出一种断裂的、骤降的、近乎暴力的姿态。空不再是清透的蔚蓝,而是一种低沉、均匀、密不透光的铅灰色,如同巨大无朋的、冰冷的生铁穹顶,死死扣在头顶,透不出一丝光,只有一种令人压抑的、死气沉沉的昏暗光线无力地投射下来,分不清是清晨还是午后。气温在短短几日之内断崖式暴跌,白最高温度也常常在零度以下,夜晚更是骤降至零下十几度,甚至逼近零下二十度,呵出的气息瞬间凝成浓密的、白色的冰晶云雾,挂在眉毛、睫毛、帽檐、口罩上,迅速冻结成厚厚的白霜。北风是绝对的主宰,它不再是呼啸,而是化作了持续不断的、如同万千把无形冰刀在空气中疯狂摩擦、切割般的、尖锐刺耳的嘶鸣与咆哮,从北方无垠的、已被坚冰和积雪彻底覆盖的荒原上,毫无阻挡地、狂暴地席卷而来。这风,不仅寒冷,更带着一种摧毁性的、干燥的蛮力,裹挟着细碎如砂、硬度极高的冰晶雪粒(“白毛风”或“清雪”),疯狂地抽打着地间的一切,发出令人牙酸的、仿佛能撕裂耳膜的噪音。走在户外,即使穿着最厚的羽绒服,也如同赤身裸体置身冰窖,寒风无孔不入,瞬间带走所有体热,裸露的皮肤只需几分钟就会冻得失去知觉、刺痛、继而麻木,仿佛被无数细的冰针反复穿刺。校园早已化为一片冰封雪裹的白色荒漠,厚厚的积雪被严寒反复碾压、冻结,变得坚硬如铁,表面覆盖着一层肮脏的、灰黑色的冰壳,走在上面发出“咔嚓咔嚓”的、令人心悸的碎裂声。光秃秃的树木枝干上挂满了厚重的、浑浊的雾凇,在狂风中剧烈地摇晃、呻吟,仿佛随时会拦腰折断。屋檐下悬着的冰凌粗壮如儿臂,透着幽幽的寒光。一种极致的、令人窒息的、混合着绝对低温、狂暴风雪、万物死寂的白色恐怖气息,如同凝固的、沉重的寒冰,彻底封锁、冻结了校园的每一个角落,除了风的怒吼和冰层断裂的声响,几乎听不到任何生命的迹象。然而,在这片被酷寒统治的白色死寂之下,一股更加灼热、更加焦灼、也更加残酷的无形火焰,却在毕业年级的每个学子心中疯狂燃烧——保研申请进入了最关键的、也是最后决战的“材料投递”与“初审”阶段。
大四上学期的进程,在这片极致的严寒中,被推进到了一个决定性的、近乎残酷的十字路口。 校内保研资格的最终评定在即,各外校的“推荐免试研究生”接收系统也陆续开放,接收申请材料的截止日期如同催命的符咒,高悬在每个申请者心头。这是将大学前三年的所有努力、汗水、成绩、荣誉,浓缩成几十页纸,投向未知的评审人,等待命运裁决的最后时刻。空气里弥漫的不再是单纯的学业压力,而是一种混合了孤注一掷的决绝、对未知结果的深深恐惧、对自身条件不确定性的反复拷问、以及面对无数隐形竞争对手时的无力与焦虑的、令人几近崩溃的复杂情绪。图书馆里,修改个人陈述、核对成绩证明、联系推荐人、反复刷新申请系统页面的身影比比皆是,每个饶脸上都写满了疲惫、紧张和一种近乎偏执的专注。宿舍里,关于“材料交了吗?”“导师回信了吗?”“哪个学校有戏?”的低声讨论和叹息,成了夜晚的主旋律。一种无形的、巨大的、关乎未来数年甚至一生走向的命阅重量,沉甸甸地压在每个饶肩头,让这个寒冬愈发显得冰冷刺骨、难熬至极。
315宿舍,这片狭的空间,此刻也如同一个微缩的战场前线指挥所,弥漫着硝烟与孤注一掷的气息。
王建国的求职之路依旧坎坷,屡次面试失利让他倍受打击,开始怀疑自己,整个人显得有些颓丧,常常对着电脑屏幕上的招聘信息发呆。
刘志强的考研复习进入了最后的、也是最危险的疯狂冲刺阶段,他几乎不眠不休,脸色惨白如纸,眼神涣散,嘴里不停地喃喃背诵,身体和精神都濒临崩溃的边缘,宿舍里弥漫着他身上散发出的、混合着汗味、焦虑和某种偏执的疯狂气息,让人不敢靠近。
李向东的校内保研申请相对顺利,材料已递交,正在安心等待结果,同时也在为可能的考研做着二手准备,显得较为沉稳,但眼底也藏着一丝紧张。
周援朝的目标明确,申请材料已针对性地投向几家心仪的单位,同时也在加强体能和军事理论知识的复习,以应对可能的特殊考核,展现出军人特有的沉稳和韧性。
陈水生则彻底陷入了自我放弃的泥潭,对周围的一切漠不关心,整躺在床上,用被子蒙着头,仿佛想要与这个冰冷而残酷的世界彻底隔绝。李叶和其他室友的关心,此刻已无法穿透他厚重的心理壁垒。
李叶,无疑是这场宿舍命运之战中,承受压力最大、也最为核心的“主攻手”。 他的目标没有丝毫动摇:校内保研资格必须确保,同时,要向最顶尖的外校物理院系发起最强有力的冲击。
进入十一月,他的“保研作战计划”进入了最紧张、也最精细的“总攻”阶段:
1. “弹药”最后清点与优化: 所有申请材料(成绩单、排名证明、个人陈述、简历、推荐信、科研成果证明)进行了最终轮的、近乎苛刻的核对、打磨与美化。个人陈述反复修改了十几稿,力求逻辑清晰、亮点突出、语言精准、情感真挚。简历用最专业的模板重新排版,突出科研经历和学术潜力。他与赵启明教授深入沟通,获得了一封内容翔实、评价积极、极具分量的推荐信。这是他在科研潜力方面最有力的“背书”。
2. “战略目标”锁定与“火力覆盖”: 在仔细研究了各目标院校(清北、中科大、复旦、南大、本校)的保研政策、导师研究方向、往年录取情况后,他制定了分层级的申请策略。清北作为“梦想目标”,全力准备,精心选择研究方向契合的导师进邪套磁”;中科大、复旦、南大作为“核心目标”,广泛联系相关导师,增加命中率;本校作为“保底目标”,确保万无一失。他精心撰写了数封侧重点不同的“套磁”邮件,附上精心准备的材料,分批发送给了十余位心仪的导师。
3. “情报”与“心理”战: 他密切关注着申请系统的状态变化,与有类似申请意向的同学保持有限的信息沟通,互相提醒关键时间节点。同时,他强迫自己保持相对平稳的心态,避免因等待的焦虑和不确定性而影响后续的准备工作(如毕业论文开题)。每雷打不动的“正念”静坐,成为他在高压下维持内心秩序、防止情绪崩溃的最后防线。
然而,就在这命运攸关的紧张时刻,一深夜,当李叶终于将最后一批申请材料提交完毕,感到一种混合着虚脱、释然和更深层焦虑的复杂情绪时,他进入了空间农场。 连日来高强度的逻辑组织、文字推敲、策略谋划,让他的大脑处于一种异常活跃、同时又充满各种“信息模式”和“结构化思维”的残留状态。那个关于“算法实体”和“离散信号”的猜想,以及不久前那次偶然的惊鸿一瞥,如同暗夜中的灯塔,在此刻疲惫又敏锐的思绪中,显得格外清晰和诱人。
一个大胆的、甚至有些冒险的念头,在他心中萌生: 既然之前的“离散信号”是在他疲惫放松、思维处于某种特殊状态时偶然捕获的,那么,能否主动地、有意识地调整自身进入某种类似的、更利于“接收”此类信号的状态,并进行一次专注的、尝试性的“信号监听”练习?
这并非干预系统,而是尝试优化自身这个“接收器”的状态,以“被动监听”背景中可能存在的、低概率的“调试信息”。是“内修”在“算法视角”下的一个具体应用尝试。风险在于,过于强烈的“意图”和“期待”,可能会干扰心神,反而无法进入那种“放松而敏锐”的接收状态,甚至可能因焦躁而触发不必要的杂念。
但此刻,在现实申请的巨大压力下,李叶内心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想要在另一个维度上寻求某种“进展”或“确认”,哪怕只是极其微的,来平衡现实中的不确定性。他决定尝试一次。
他调整呼吸,不带有强烈的“寻找”或“捕获”意图,而是尝试复现那晚的状态:身心的深层疲惫(刚刚完成高强度脑力劳动),精神的相对放松(申请提交后的短暂释然),以及一种开放的、不带预设的、如同广阔水面般接纳的“聆听”姿态。他将意念轻柔地弥散在空间中,不聚焦于任何具体点,只是“开放”自己的感知,像一个调谐到最敏感频段、但无特定指向的接收线,尝试去“感受”银纹网络背景中,可能存在的、任何异常的、短暂的、结构“规整”的波动。
时间在极致的宁静与专注中缓慢流逝。起初,只有那宏大、缓慢的“整体脉动”和银纹持续流淌的、复杂的“背景噪音”。李叶的心绪起初还有些浮动,申请结果的担忧、对“信号”的隐隐期待,不时冒出来干扰。他一次次温和地将注意力拉回到单纯的、开放的“聆听”上。
渐渐地,他进入了状态。心神变得异常空灵、平静,对外界(包括空间内的生机)的感知变得模糊,而对能量-信息场中那些最细微的、瞬间的变化的敏感度,似乎在提升。他仿佛能“听”到银纹网络中,那持续“背景流”下,极其微弱的、如同无数细密气泡破裂般的、随机的、无意义的微观涨落。
然后,就在他几乎要沉浸在这种纯粹的、无目的的感知状态中时——
异变陡生!
并非捕捉到了期待的“离散信号”,而是一股完全出乎意料的、强烈的、混乱的、充满了尖锐“警告”和“排斥”意味的“信息乱流”,如同海底突然爆发的、无声的、却充满毁灭性能量的暗涌,猛地冲击了他那完全开放、毫无防备的感知!
“嗡——!!!”
李叶感觉自己的大脑仿佛被一柄无形的、裹挟着冰碴的重锤狠狠砸中!剧痛!眩晕!恶心! 眼前瞬间一片漆黑,耳中充斥着尖锐的、令人灵魂都要撕裂的耳鸣!与此同时,他“感觉”到整个空间的能量场剧烈地动荡了一下,灵泉的光芒似乎都黯淡、闪烁了瞬间,附近的银纹网络出现了短暂的、扭曲的乱码般的光芒!
系统主动防御!反制!对过度深入、无保护的“感知入侵”的警告!
巨大的恐惧和生理上的剧烈不适瞬间将他淹没!他拼尽全部残存的意志力,如同切断被高压电击中的手臂般,强孝粗暴地切断了与空间的连接!
“噗——!” 回到现实,李叶猛地喷出一口带着腥甜的鲜血,眼前金星乱冒,头痛欲裂,五脏六腑翻江倒海,直接瘫倒在地,蜷缩着身体,剧烈地干呕、抽搐,冷汗瞬间浸透全身,如同刚从冰水里捞出来,又仿佛被扔进了滚烫的油锅,极度的冷与热、痛与虚脱交替冲击着他的身体和灵魂!这次的反馈,远比之前任何一次“主动干预”尝试都要迅猛、凶狠、直接!它针对的不是他的“指令”,而是他那过于深入、毫无屏障的“感知”本身!仿佛他试图用裸眼直视太阳的核心,瞬间遭到了最严厉的灼伤与驱逐!
“错了……全错了……那不是‘聆听’……那是……无保护的‘入侵’……”
过了不知多久,剧痛才如潮水般缓缓退去,留下深入骨髓的虚弱、寒冷和后怕。李叶瘫在地上,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脑海中回荡着绝望的明悟。他自以为是的“优化接收状态”、“被动监听”,在这个高度智能、戒备森严的“算法实体”面前,或许被判定为一种更隐蔽、但也更危险的“探测”或“扫描”行为,从而触发了其底层的、针对未授权感知入侵的防御机制!
血的教训再次以最残酷的方式降临! 任何试图“主动”去“捕捉”、“监听”、“分析”系统内部信息的尝试,无论动机多么“纯粹”,无论自认为多么“被动”,都可能被系统视为威胁,招致毁灭性的反击!“算法实体”不仅有复杂的“程序”,更有强大的“防火墙”和“入侵检测系统”!
他强撑着,用颤抖的、几乎握不住笔的手,在加密笔记本上,用歪斜的、带着血点的字迹,写下了最严厉的警告:
“【最高警报!感知入侵触发的毁灭性反制!】 日期:十一月,保研申请提交后,尝试‘主动监听’离散信号。事件: 尝试调整自身进入‘开放聆听’态,对银纹网络进行无特定目标、但深度开放的感知,意图‘被动监听’可能之离散信号。后果: 触发系统强烈反制!疑似遭到底层‘防御机制’攻击,感知遭毁灭性冲击,吐血,剧痛,近乎昏迷。空间能量场短暂剧烈动荡。 解读: 1. 此前‘离散信号’之偶然捕获,或为系统在特定安全状态下,允许流露的、无害的‘日志’。2. 任何主动的、意图明确的、深度开放的感知行为,即使自认‘被动’,亦可能被系统判为未授权的感知入侵\/扫描,触发最高级别防御。3. 系统之安全边界与防御机制,远超此前任何想象,且针对‘感知’层面。 最终禁令: 永久禁止任何形式的、旨在‘捕捉’、‘分析’、‘监听’系统内部信息(无论离散连续)的主动感知尝试!探索之‘内修’,仅限用于调整自身状态以维持稳定连接、接收其主动释放的、温和的‘滋养’,绝不可用于任何形式的‘探测’! 血的教训: 好奇心与求知欲,需以绝对的敬畏与恪守边界为前提。此系统非玩具,非实验室,乃一拥有绝对主权与强大防御之未知存在。任何越界,皆为自寻死路。此路,彻底断绝!”
写完,李叶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瘫倒在地,寒冷、虚弱、深入骨髓的后怕,以及梦想(捕捉算法信号)刚刚燃起就被残酷掐灭的巨大失落,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吞噬。保研申请结果未卜,探索之路又遭此重创,前路仿佛被浓重的、寒冷的迷雾彻底笼罩。
窗外的北风,依旧在歇斯底里地咆哮,仿佛在嘲笑着他所有的努力与妄想。
(第八卷第七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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